091.有史以来第一次（一更）
“这……还是由母后定夺。”沈君珏垂下眼眸，避开与林皇后对视。
她并没有想过该怎么处理这些人，更不想亲自动手处理这些人，或许说，她不想面对。
“不。”林皇后态度很坚定，“这件事是你发现的，也是你结的，由你决定最后的惩罚，合情合理。”
林皇后伸手挑起沈君珏的下颔，避着沈君珏与她对视，在冷漠狠厉的目光注视下，沈君珏咽了口唾沫，瞳孔隐隐发颤。
“母后知道，你心里早已有了对惩罚的衡量，说出来，把你最直接认为的想法说出来，无需考虑其他的东西，他们都不重要。”
林皇后声音轻缓，一步步哄着沈君珏直面内心，诱导她说出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我……”沈君珏唇瓣微张，眸光逐渐凝重，眉心微拧，“玉柔知道了。”
沈君珏偏过头，避开林皇后的手，她垂下眼眸，再抬眼时，眸色中满是下定决心后的果断。
“刘氏处心积虑恶意窃取科举试题，换取金钱，其心叵测，抄家不为过，还有那些购买试题的考生，打入天牢，既然家里有钱买题，那就罚没家产充入国库，至于孟柯，泄题虽非本意，但嘴不严，流放吧……”
沈君珏沉吟片刻，微拧的眉心又皱了几分。
“至于孟府上下，暂且不动，留着给其他人看看，凡是做了对朝廷不利的事，是何下场。”
林皇后微微颔首，她嘴角勾起，眸中看不出情绪，只能依稀察觉到她并非不满意，但不是特别满意。
但她也没再说什么，转头吩咐万公公：“记住殿下说的了吗，全数照办。”
“是，谨遵殿下的命令。”万公公垂首应道。
目送着万公公下去传令，沈君珏才意识到她手里攥着茶杯，满满一杯茶水，荡了几圈涟漪差点洒出来。
略微僵硬的手指一点点松开，掌心被杯壁的温度烫得发红，她赶紧收回手，握拳置于腿上。
林皇后不动声色瞥了她一眼，不紧不慢端起茶杯，优雅喝上一口。
“你要记住，你现在手握金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他们巴结你、敬畏你，不是你害怕他们。”万公公不在，林皇后开口教训沈君珏，“当了这么多年公主，怎么拿了金印，反倒磨去几分公主气势。”
林皇后又喝了口茶，忽然觉得味不对，盯着茶水片刻，不耐烦地放下茶杯。
以往对玉柔保护得太好了。
“皇后娘娘，玉柔殿下。”方大人恰好过来，他悄悄左右打量几眼，怀疑来得不是时候，“填榜已完成，还请娘娘过目，若再无改动的话，烦请娘娘用印。”
方大人的话谦卑又小心。
他身后的江楚辞小心翼翼地捧着金榜上来，低垂着头，大气不敢出一声。
皇后冷冷应一声，起身朝桌案走去：“过来，本宫看看。”
金榜展开，皇后飞速扫一眼，并盖上玉玺和凤印。
“玉柔，把你的金印拿来。”林皇后放下手中的印玺，皱皱眉，唤了一声。
“是。”沈君珏起身应道，她递给顾亦珏一个眼神。
顾亦珏会意，将一直随身携带的公主金印取出，弯下腰，将金印双手捧过头顶递给沈君珏。
沈君珏沉下一口气，定了定眼神，双手稳稳捧住公主金印，沉甸甸的分量落在她双手之间，落在她迈向桌案稳重的脚步间。
她步上台阶，朝林皇后行了个礼，旋即转身将金印盖在金榜上，方方正正的印迹将于张榜之时展现在天下人面前。
金榜上落公主金印，不仅是北虞头一次，更是史载以来头一次。
这意味着，沈君珏是有史以来，首位将金印盖在科举金榜上的公主。
但是在回去的路上，沈君珏看起来不是很高兴，嘴角罕见地耷拉下来，眼睛里没什么光。
“殿下有心事。”顾亦珏一直陪在沈君珏身边，他身子微仰靠着车壁，“是为科举舞弊案，还是盖在金榜上的金印。”
沈君珏不高兴，顾亦珏的心不知为何也跟着揪起。
他察觉到玉柔公主这段时间情绪不佳，气色也不是很好。
“我说的惩罚会不会太重了？”沈君珏忽地对着前面问了一句，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问顾亦珏。
原来是为舞弊案担忧，顾亦珏松了口气。
“殿下算是手下留情了。”顾亦珏说道。
“哦？”沈君珏不解，偏头看向顾亦珏。
“按律例，科举舞弊本就是死罪，殿下留了那么多条性命，还保住孟大人一家，已是十分仁慈。”
若是在燕北，死罪轻饶是绝不可能的。
“这么说，我下手太轻了？”沈君珏又问道。
顾亦珏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眉心微簇，对上沈君珏的目光，忽地心里一软。
“皇后娘娘也说了，遵从殿下内心的想法就好，不必太过纠结。”顾亦珏顿了顿，望一眼沈君珏，还是忍不住补句话，“不过还请殿下一句话，不要对对手太过仁慈，特别是还有可能夺回武器的对手。”
朝堂如战场，二者相通。
沈君珏仔细品了品顾亦珏的话，这里面似乎别有深意，她脑袋一偏：“你遇见过？”
顾亦珏脑海中浮现一些事情，他粗略回忆一番，很快挥散那些凌乱的想法。
“倒也不算。”
当时不是他没下死手，而是他当时的实力不足以致对方于死地，好在他命大，活下来了。
沈君珏深深看了顾亦珏几眼，从他的表情和短短几个字中，她知道这背后肯定有故事，而且还有不好的回忆。
她瘪瘪嘴，没再追问，不过还是将顾亦珏的话记在心里。
晚上，顾亦珏照着平时的时间离开公主府，一踏进顾府大门，顾亦瑾便急匆匆地找来，将一封信塞到顾亦珏怀里。
“给你的信。”她语速飞快。
顾亦珏三两下拆开信封，飞速读过一整面奇怪的字体，眉头几乎皱到一起。
“出什么事了？”顾亦瑾跟着紧张起来。
一般寄回来的信有两封，一封就是平常的家书，名义上寄到京城顾府，另一封是用独特的字符写成的信，是给顾亦珏的。
这次的家书里，并没有提到任何异常。
“天梁说，他的人在江州遇到一伙奇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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