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眼熟
这道话音落下，姜莞便知晓了对方应该也是助理秘书之类的人物。
跟在邵廷身后进门之后，姜莞却并没有看清包间的全貌。
他们现在所处的应该只是茶室，房梁顶高挑而悬空，四壁悬挂名画，中间摆着黑胡桃木方形桌，两侧配着太师沙发椅。
真正的用餐区应该在通顶实木屏风后面。
而屏风后也果然很快走出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男人迎上来和邵廷握手。
“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吧邵董，最近如何？”
姜莞眼睫微动，已经认出眼前的男人就是铭达董事长易崇元。
他面容与商网上某个访谈新闻里基本一致，笑起来精光内蕴。
邵廷神情未变，声音淡沉。
“一如既往。”
易崇元还算熟悉邵廷的性情，正准备继续说什么时，却忽而瞥见他身后一道窈窕纤柔的身影，顿时一愣。
“这位是？”
邵廷睫毛微抬：“新招的秘书。”
姜莞忙轻声启唇：“易董好，我叫姜莞。”
易崇元不动声色打量她一眼，才呵呵笑道：“原来是姜秘书。”
他转而看向邵廷，语气意味深长。
“邵董可以啊，不声不响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小秘书，小蒋可得争气啊。”
这话显然是在开玩笑，蒋言自然谦逊应声，邵廷却只是微微颔首，没有搭腔。
易崇元也极其识相地没追问什么，转而眼神深意道：“我们先落座吧，纪董在里面等着呢。”
纪董是谁不言而喻，姜莞回想起君建资本商场上那些事迹，呼吸微屏。
她当然好奇能和邵廷这样的男人分庭抗礼的人，究竟会是什么模样。
这个疑问并没有盘旋多久，因为跟着绕过屏风的瞬间，男人的身影便映入眼帘。
说得准确点儿，是目光完全就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他身上，因为对方……着实生了副极有冲击力的好皮囊。
男人的五官极其深邃立体，特别是那双眼，瞳孔漆黑眼皮微窄，并不给人以冷漠之感，只显得凉薄。
视线又忍不住往下，面料极考究的深黑色衬衫领口微敞着，喉结下方竟恰好有颗细小的红痣，映衬在薄白的肌肤上，有种叫人生哑的莫名之感。
他们进来时他就倚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椅上，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冷白的腕骨很随意地搁在桌沿，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听到动静，他才终于抬起眼帘，投过来的目光半是慵懒半是压迫，却极具穿透力。
周遭气氛仿佛无形中凝滞了两秒。
片刻，他才缓缓启唇：“邵董，久违。”
邵廷在易崇元的招呼下坐下，唇角轻提。
“确实久违。”
两个男人你一言我一语不紧不慢地说起了场面话。
而在邵廷和蒋言中间坐下的姜莞则努力压下不自觉加快的心跳，难得忍不住心生感慨。
纪行璟……这男人长得可真顶，就连声音都是磁沉悦耳的。
但凡注重长相的，很难不多看两眼。
可惜这位君建资本的董事长众所皆知的薄情冷性，手段狠绝，骨子里渗透着野心和利益，是个真正危险且没有底线的男人。
有位财经记者在采访过后形容他在商场上绝对是个真正的猎人，一旦盯上，猎物就绝无逃脱的可能。
见到本人之后，那种因着身份和事迹而产生的忌惮感也更加具象化了。
直觉告诉姜莞这样的形容恐怕并没有夸张。
她只忽而有些庆幸起来。
相比较纪行璟，邵廷至少是有底线的，目前看来，似乎也在一步步对她心软。
而邵廷这样的男人，即便有分道扬镳的那天，应当也不会赶尽杀绝。
纪行璟可就不一定了。
这样想着，她便要收回目光。
然而也就在这时，那人的视线忽而毫无征兆落在了她的身上。
猝不及防的对视令姜莞心跳顿缓，也令向来敏锐的邵廷眸色微沉。
当事人密长的睫毛却毫无所觉般抬了抬，眸底溢出几分凉谑。
“我怎么觉得，邵董这位新秘书，有点眼熟？”
这道话音落下，周遭原本就算不上温和的气氛几乎是瞬间凝滞下来。
易崇元瞥了眼看似风波不动实则那双黑沉深锐的眼底分明就多了几分冷意的邵廷，忙笑呵呵打起了圆场。
“这一段时间不见，没想到纪董还变幽默了，不过小姜秘书这么漂亮，绍董确实有眼光啊。”
邵廷却并没有搭这句腔，反而搭起腿，往后靠到椅背，扯了下唇：“哦？那纪董不如回忆看看，你什么时候见过我的秘书。”
纪行璟的视线总算从姜莞身上挪开，却不紧不慢抛出一句让场内空气更加紧绷的话。
“没什么可回忆，就算见过，应当也与绍董无关。”
邵廷的神情愈发淡沉，对视间桌上压抑的剩下几人连大气也不敢喘。
姜莞这个当事人更不必说，握着茶杯的细白指尖完全无意识收紧了些许。
短短数十秒她的脑海飞速运转，最后只得出一个无比笃定的结论。
纪行璟这样的人物，且不说身份，光凭男人这张脸就可以确定但凡她见过，就绝对不可能忽视或忘记。
也就是说，要么是纪行璟在她不知情的时候见过她，要么这句话只是随口一言，而后成了两个男人交锋的由头，两种可能性几乎各占百分之五十。
这段时间下来姜莞已经很清楚有些东西是没办法尽数预料到的，很多时候变数可能就发生在某个无意识造成的瞬间。
不过无论事实是什么，她一个秘书在这种场合这种时候是绝对不能自作聪明插话的，保持沉默就好。
好在这样的场面并没有持续多久，规划局的那位来了。
对方跟易崇元差不多的年纪，却比易崇元多了几分独属于官场之人的深沉之感，谈吐间很是内敛自谦。
姜莞听到易崇元唤他谭副局。
她自然很快意识到对方的身份，规划局副局谭怀明。
这位谭副局落座时方才那些剑拔弩张的瞬间已然尽数消散，好似从不存在。
几人推杯换盏到了后半场，易崇元才总算把话题引到了今晚的重头戏上。
姜莞也总算听出几分这场局组起来的真正用意。
他们要谈的原来就是南延线最重要，也最核心的机场项目。
谭怀明的语气含笑却隐晦。
“京南国际机场项目确实是未来国内最大型的国际航空枢纽，相较于现在的京都机场，耗资额恐怕都要翻数倍。”
这点在场的早就心知肚明。
易崇元清楚谭怀明口风极紧，听他重复了遍在场人都知晓的话也不着急，笑道：“是啊，想当初君建可是靠一己之力吞下了整个京都机场项目。”
纪行璟握着酒杯在手中慢慢转悠，磁沉的嗓音氤氲着几分懒意。
“易董谬赞，那时候君建还是费了点功夫的。”
易崇元直叹他谦虚，转而又提起邵氏今年才拿下的朝安区最大的那块地皮。
邵廷平淡应答过后，易崇元才感叹道：“可惜京南机场项目肯定不是单单一家能吃得下的，就是不知道......上边具体打算如何安排了。”
听到这里姜莞心口再也忍不住起伏了一下。
前生京南机场项目有过招投标，最后是被邵氏、君建和铭达三家企业共同承包下来的。
这么大的项目当时在商圈反响极大，就连他们金融学生上课时都有老师提到这件事。
其中过程如何根本无人知晓，却原来……起始自这场饭局。
当然，这种事运作起来不可能这么简单。
肉少狼多，京市这么多企业，想分杯羹的不计其数。
而若问邵氏或是君建能单独承包下来吗？答案当然是能。
但所谓机场项目当然不仅仅是机场，而是那一整块地皮，包含与机场有关的周边大小项目。
要投入的资金寻常人难以估量，单独吃下，要下的赌注太大。
商人要同时考虑短期利益和长期利益，否则即便再大的身家也不是完全没有被赶超的时候。
因此有时候分担出去一部分，也是在分担风险。
这位谭副局显然不是什么没底线的人，从始至终也就透露了点看起来无关紧要的消息。
但见几人已经不动声色转了话题，似乎这点消息已经足够，姜莞便知晓应当是她在这方面的段位确实还不够。
也是，这样的事情能比旁人多捕捉一丁点消息，很多时候就已经能占得先机了。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即是如此。
总之京南机场这个项目已经是定局，自然也就和她没太大关系。
见几人已经在谈笑风生，她便也松懈了几分心神，直到这时候谭怀明忽而随口般启唇：“对了，过几天纪董拿下的南沿线东区那块地皮程序应该快落定了吧，怎么样？纪董是准备自己全盘投资，还是准备招商呢？”
纪行璟微眯了下眸，语气平淡：“一块小地皮而已，可能做块旅游区吧，过几天再跟局里边交涉。”
旅游区？
姜莞心里悄然咯噔了一下。
她这几天其实就一直在回想南沿线东区那块旅游区究竟是市里边招投标的，还是哪家企业拿下的地皮。
因为她隐约记得孟姝宜前生在生日宴上提起的孟家在南沿线板块有参与投资就是个旅游区项目。
这项投资算是孟怀年参与南沿线板块投资的开端，但那时的她并不知晓自己同孟家的关系，所以并没有特意去查这个项目的背景。
现在算算时间，确实恰好吻合。
看样子综合考虑过利益差异和回报率之后，君建并没有独自吞下，反而选择了招商，毕竟这种旅游城所需的规划期太长了。
最后应该有几家企业参与投资。
纪行璟口中的小地皮，却已经足够让不少人喝到汤了。
孟怀年应该费了不少功夫交涉。
这样看来，她着实有些庆幸邵廷让她来了这场饭局，也庆幸邵廷让她跟在身边的时间点恰恰好。
但凡晚一天，她都会错过这消息。
等到事情落定，再想做什么就没那么简单了。
姜莞沉浸在思绪当中时饭局也总算走向尾声，但今晚这场见面自然还是没有那么简单就结束，几人离席后便去了同楼层的茶厅。
几人饭间都喝了点酒，去茶厅自然不是为了喝茶，重点是换个地方闲谈。
几个助理则各自候在外间。
见她比以往要沉默些许，蒋言便询问道：“饭局也算是结束了，但这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散场，要不要先让司机送你回去，先生往日里喝了酒其实有时候会直接在这里休息的。”
姜莞眼尾轻抬，轻笑：“没事的，哪有领导都还没结束自己吃完饭就回家的秘书。”
见她语气很坚决的模样，蒋言也只能点了点头。
“那好吧，我去和那位程助理聊聊。”
姜莞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是方才给他们开门的那人。
吃饭时她已经知晓了对方的身份。
他叫程立，是纪行璟的助理，言语间很是成熟圆滑，看模样与蒋言年龄相仿。
没想到的是，听蒋言的口吻似乎和对方很是熟悉的模样。
这样一想，她也将疑惑随口般问了出来。
蒋言也没隐瞒，笑道：“倒也不算熟悉，就大学时一个班，留学时也恰好在一个班，所以总是会有资源纠纷，然后各自看不惯对方而已。”
“结果后来又各自到了邵氏和君建办事。现在都是已经工作了几年的成年人了，虽然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是竞争对手，但说两句话的交情还是算有了。”
姜莞睫毛轻眨，感叹：“这其实也算缘分吧。你放心去吧，我自己休息会。”
蒋言很快离开，去了角落程立所在的茶间，姜莞则低垂下眼帘，从包里摸出手机打开了微信。
从下班到吃饭的这会功夫又收到不少未读消息，她点开聊天框依次回复，最后一条便是贺南朝发来的。
贺南朝：【莞莞，对方已经拟好了合同，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姜莞抿了抿唇，直接道：【明晚六点半吧，你们定地方，离邵氏集团大厦或者钟荣府稍微近一点儿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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