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回到家乡
新式客车行驶在这一场六月最大暴雨过后刚翻修好的水泥路上,倒是稳稳当当。车内还有少数几名乘客,这时趁着人少也没了太大的顾忌,两个似乎烟瘾极重的小青年竟是点起了香烟,一时间烟味弥漫到了半个车间。
已经有二十几年驾驶经验的因为姓张而且年龄快到半百就被人叫做“老张头”的中年司机透过反光镜见着这一幕,嘴里啐了一声“年纪轻轻不学好”,但却是没有喝声制止。
像这种情况,他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心里想着反正自己也没多少年就要下岗了,何必又去自找麻烦呢?在他看来,人这一生,最重要的就是图个安稳。可不咋的,自己当初才二十岁就摸上了这圈方向盘,这期间开车的二十几年,真就没出过什么大的意外,要不是自己在交际这块儿上处处得罪上级领导,自己早就换成在办公室里边坐咯。况且自己平生也老实,原先还被人嘲笑娶不到媳妇,可现在却是换了他来嘲笑他们了哟,自己娶着了个漂亮媳妇不说,还给自己生了一男一女,读书的成绩都好得很,可被别人羡慕得紧呢。
老张头想到这儿,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烟味飘飘散散,真就好似那九曲黄河,莫名其妙地飘到了那个已经熟睡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眼镜男鼻子里,可把这个闻着烟味就嫌呛鼻子的小青年给呛醒了。
眼镜男搓了搓鼻子,看着这烟味来源,以往遇到这种事基本上都是委曲求全不敢出声的他,这次可就真不同以往了地道:“抽烟找个好点的地方行吗?这里是公共场所。”
从在踏上修炼路的那几道最前面的关卡里边喊出一句“老子不斩”开始,再加上自身硬实力带来的绝对保障,他说话“大胆”了许多。
但平日里他更喜欢的还是跟以前读书那般缄默,文静,可这种时候就不能了。
那吸烟的两个年轻人一人生有一张比当初那个刘疤子还要恐怖得多的刀疤脸,一条狭长伤疤直接是从右额一直往下延伸到了左脸颊。另一人长相倒是跟眼镜男一样平凡了许多,只是裸露在外的一条胳膊上纹有一条盘旋着的“凶龙”,确是有了几分威慑力。
两个看上去或许年纪轻轻就已经“混社会”的小青年闻声,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对着那“出言不逊”的眼镜男细细打量一番后,矮的那名相貌平平者悄悄在刀疤脸耳前轻声说了句“应该不是道儿上的”,后者神色便放松了不少,戏谑道:“这客车你家的?你说不能吸就不能吸了对吧?啊?”
孙武卒初次跟这种人打交道,不免多了一份紧张,便明知不能跟他们讲道理地讲道理道:“这客车是公共的,人人都得遵守点规矩吧。”
刀疤脸一拳打在座椅上,气势看上去有点凶猛,剑拔弩张地道:“老子还用你教?!”
孙武卒双眼微眯,冷声道:“你跟谁称老子?!”
刀疤脸哼了一声,往前大迈一步,跑到这个眼镜男近前,戏谑道:“你听不懂人话是吧?!”
车里其他几人见着剑拔弩张的气氛,心里都不约而同地道了句“毛头小子乳臭未干”,但也没有选择上前当那个恐怕得承担点风险劝和人。
老张头坐不住了,这毕竟是在他的车里,真要出了什么事对他可是百害而无一利,说不定那几个对自己看不顺眼的领导借机扇风点火,那可真就是“晚节不保”了呀。于是这个年近半百的老老司机赶忙停了车,转过头去,“怒”喝道:“都给我好好坐着!想打下了车再打!”
刀疤脸哼了一声,他也摸不着对方的底细,不免多了一分未知的忌惮,也不想真个儿就动手,此时也就借坡下驴,冷冷瞥了一眼这个眼镜男后,转头回到了座位上,却是没停下手里的动作,依旧是吸了一口忘魂烟。那个长相一般的似乎是他小弟,此时见他收手,小声问道:“就这么放过他了?”
“放个屁!”刀疤脸冷冷看了他一眼,本就狭小的眼睛此时眯成了一条线,小声说道:“待会儿看他怎么下的车,如果跟我们一样的话,哼,有他好果子吃!”
“额……”长相一般的小伙子有些迟疑道:“可我总感觉那小子不简单啊,要不我们还是别招惹他?”
刀疤脸狠狠瞪了他一眼,凶狠说道:“放你娘的臭狗屁!惹了老子,就绝不给他好果子吃!雷虎,你他娘怎么这么怂啊。”
刚出来混的雷虎已经被自己这个大哥骂了不知多少次“怂”了,可更怂的是,自己居然不敢反驳,只敢隐晦地带着几分反驳的语气说道:“村公社那儿的酒席还有两个小时才开始,要不先去一趟我二姨家那儿玩玩儿,再过去?”
两人前两天从家里边拿了几百块钱出来在酒都鬼混了两天,听说有酒吃,便风紧扯呼地赶回来习惯性地去蹭酒吃来了。
刀疤脸想了想,点了点头。
雷虎坐在椅子上,呆呆说道:“听说这次村公社是给一个跟我们年纪差不多的办的,还听说他得了南川十大青年呢。”
刀疤脸哼了一声,说道:“反正跟你这个怂货没啥关系。”
说完,他猛吸了一口忘魂烟。
雷虎眼神黯淡,把头垂了下去。
坐在窗边的孙武卒却是看着他,猛然回味起自己一个少时玩伴,而后轻声自语道:“雷小虎?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尤记那年冬天,有人用他捡来的半截胡萝卜往雪人下面一插。
行至孙家村村口,已是这趟客车的终点。
孙武卒最后一个下了车,首先就伸了个懒腰,看了看阔别已久的家乡,暗道一声“变化好大”后,近乡情怯地走进村子。
刚下了一整天的大暴雨,现在人们都出来要么活动,要么清扫地上的积水,要么扛着农具上山。
不过他们在见到这个“十大青年之一”的眼镜男的时候,便交头接耳地互相问了句“这是哪家的孩子”,可多年的印象已被时光冲得老淡,最终都是摇了摇头,不了了之了。
可人家刚刚走远,一个年已花甲的下棋老头“哎呦”了一声,拍了拍自己双膝,指着那道已然很小的背影,说道:“老三的孙子!”
众人“啊”了一声,纷纷问道:“就是孙志强的儿子呗?那个‘十大青年’?”
年纪大了却还没个婆娘的孙老二点了点头。
一个老婆子说道:“听说村公社都给人家办酒呢。风光!”
孙老二“切”了一声,轻声自语道:“有啥子好风光的,不就得了个奖吗?”
“嘿~”年近花甲耳朵却还尖得很的雷玉香的姐姐雷玉芳翻了个白眼,说道:“你孙老二人生三酒最多也就才吃两酒哩。”
言下之意,就是说他这一生也甭想娶婆娘了。
孙老二被触了逆鳞,恼羞成怒地说道:“雷玉芳,你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磕着瓜子的雷玉芳“切”了一声,翻了个大白眼,戏谑道:“你也就在这儿跟我们下下棋咯,不像人家孙老五,天天窝炕里头对付房中美妾。”
突地站起来了道身影,道了句:“姨,我还在呢。”
雷玉芳见着躺着中枪的孙老五,一脸尴尬地道了句“姨这是在夸你福气好呢”。
孙老五脸色低沉,没跟这个言语处处伤人的疯婆娘计较什么,坐了下去。
孙老二没好气地道:“你雷玉芳迟早被你这张烂嘴害死!”
雷玉芳小声啐了一声“你那玩意快七十年都没打出去一发了,还好意思说我”,而后翻了个白眼,继续科起瓜子来。
孙老二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被挑衅,饶是他快七十了,这种事也绝不能忍!他一把将那陪了自己十几年的棋盘拍了个稀巴烂,顿时棋子满天飞。他怒道:“你特么今天是不是真想干了?不就是因为说了句你妹孙子的不好吗?至于翻脸不认人吗?!”
雷玉芳也是脾气火爆的货,用尖鸭子嗓音“开了火” :“你以为我不知道啊?!还不是当年老三抢了我妹你不开心了,现在人家老三死了十几年了,你见着人家孙子就骂,你他娘真是囊肿,呸!谁会嫁给你?跟你那条狗滚床单去吧!”
孙老二气急败坏,这婆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子把当初的事儿说了个遍,当真是疯了!他举手就要开打:“我打烂你这张烂嘴巴!”
雷玉芳吐出嘴里的瓜子壳出来,也是挽起袖子叫囔道:“你打啊!来来来,老娘还怕你不成?!”
其他人见着一发不可收拾的两人马上要开战了,多少还是邻居亲戚地上前阻止。
村口发生这么一件全因他而起的荒诞戏剧,孙武卒却是丝毫不知。他顺着山路一路往上爬,沿途的李子树上已经结满了青翠的果子,有好些已经渐渐露出已是红了一半的屁股蛋来,估摸着还有几天就可以采摘卖给每年都会在这个季节来好几趟的水果商了。
到了一处小路,孙武卒抬阶而上,走在青石板铺的路上面,可别说,还有点滑。
一路沿着青石板路走过去,大概走了一里路的样子,孙武卒头顶沾着几滴还未落地的露水,终于是来到了在这里他真正的家。
这座在象征着富裕的砖瓦房是他们家五年前修的了,承袭的是原来老房子的屋基,那位给他们家看风水的风水师有言“坐北朝南,有龙气生,无需搬迁”,后来孙武卒问过婆婆之后,方才明白那位老先生为何这么说了。他们家背靠一座当地人叫做“乌龙”山的山坡,说是乌龙山常年有雾气萦绕在山腰和山顶,故此当地人便有了个“有龙藏雾”的说法。凡是跟“龙”字沾边的山,要么是穷凶极恶之地,要么就真是龙气荫蔽之地,而乌龙山显然是后者。
至于前望,那更是妙不可言,他们家背靠大山,面临一条山沟,叫做“大蟒”沟,常有雾气从此而过,那个风水师说了,这便是蛇变蟒化蛟成龙的大好兆头,于是就有了“大蟒”二字,但据说除此之外还另有隐情。
但更妙的还是后头,只见孙武卒老家这个位置刚好处于前面两座山岭交叉的地带,可以清晰通过那个山口远眺到一座滇省小镇,白天看倒是没什么,可一到晚上,那些个灯火错落有致,赫然是编织成了一条“地龙”,也就是孙武卒在书上看到的“恐龙”,娘嘞,真别说,还真就是龙形,看一眼就能辨认出来的那种。
所以那位风水先生才忍不住感叹道:“背靠龙庭,前望龙形,风水上上乘。”
雷玉香一大早出去赶集去了,约莫是得知自己孙子要回来,就赶紧跑到集镇上去准备一些上好食材,好到了晚上,弄一桌孙武卒最爱吃的饭菜。
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孙武卒看着锁着的家门,知道乡下人家一般都会把钥匙藏在家里某个荫蔽地方,不会带着钥匙出门。但他也找不到,于是只有坐在那儿干等。
无聊时便刷起视频。
现在网络风云都和“进化者”三个字儿脱不了关系,要么是“某某某大成王者与某某某大成王者约战某某某个地方”,要么就是“某某某大成王者加盟某某某势力”,真就是络绎不绝。
“咦?”
孙武卒忽地一声惊咦,又看了一遍手中的那个视频,大概就是讲“某某某进山采药结果捡到一株不明植物,吃了之后身体素质不断增强,短短几天便成为了宗师级进化者,提升速度之恐怖,举世罕见”。孙武卒有些纳闷地道:“怎么人家运气这么好?”
再看看自己,费尽心思过五关斩六将,命井却是丝毫未动,最后不得已还跟人家以生命借用了至宝才勉强拥有异能力,跟视频里的“某某某”差了不知多少个十万八千里啊。
“武卒啊,你怎么还在这儿呢。村公社那边都等急了,叫我来喊你啊。”一个步履蹒跚的古稀老人一阵急跑,累得够呛,说道。
孙武卒抬头,连忙起身恭敬地道了句“大爷爷”。
老人是孙家震字辈的老大――孙震关,在孙家的地位和辈分仅次于孙家希字辈那硕果仅存的三位八十岁老祖。况且对孙武卒家十分厚待,所以孙武卒不敢不敬。
老人牙齿仅有硕果仅存的几颗了,缓了缓气之后,招手道:“跟我走吧。”
于是孙武卒还没见到婆婆呢,就被带去了村公社。
宴席没多少人来,一来是因为大家忙着照看地里边那一年最主要收入的李子,二来孙武卒家交往不多,人家管你得了什么大奖,不认识的和没钱的都甭谈,就是不用交份子钱也不情愿来吃。
孙武卒在台上占了十几分钟,可把这个还很腼腆的眼镜男给站得分外别扭了。
“唉,老大,那不就是那小子吗?”
一旁吃得津津有味的孙武卒儿时玩伴――雷虎指着台上那个刚刚在车里与他们发生矛盾的眼镜男说道。
刀疤脸脸色别提多难看了,自己这相当于是吃了那个“口出狂言”的眼镜男的饭啊,自己当初还说要是再遇上他要给他好果子吃呢,结果现在自己却吃着人家的酒还吃得津津有味!
他那张有着一条狭长伤疤的脸别提有多烫了,都能炒菜了!
于是刀疤脸连忙把碗里的饭菜刨得一干二净,转身就走,可看见桌子上的两只鸡腿,他又吞了吞口水,嘴里一直告诉着自己“没啥稀罕的”,手却还是忍不住地将之抱入怀中,而后转身就跑。
雷虎见着一桌子人都在表扬那个台上站着的眼镜男,又骂了一声那个刀疤脸的不礼貌,见着这副应该是教书先生当初说的“鲜明对比”的光景,也是叹了口气,黯然离场。
丝毫没有想到那个台上站着的是自己儿时的玩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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