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我来了，就是帮你的

辛流现在根本不敢见人，他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的这种情况，除了他的爸妈，整个工厂大概还没有人知道他得了这种怪病，他知道自己该出去主持大局，越是这个时候，他更不能退缩。

        可是，他每次交织在痛苦的梦境之中，一睁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又变得更加松松垮垮，昨天他还是高中的样子，今天他就回到初中。

        也许明天他就会变成小学生，他怕自己用这样的身份来面对这个世界，他更怕自己用这样的身体出现在众人面前。

        商场如战场，之前有父母在，他可以两耳不闻窗外事，但是现在的他已经没有退路。

        他要出去就要稳住局面，但是事实是，现在他出去局面不一定会被稳住，兴许还会更加糟糕，他想了很久没有任何对策，他甚至觉得自己是在等死。

        直到今天有人来敲门，明明是和之前一样的绝望，他甚至想要绝食麻痹自己，但是他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呐喊：开门。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他最后的求生欲在作祟，他想，如果门外是高立伟，他开了门就要关上，即使他很信任高立伟，但是，他还是选择封闭自己。

        当迈入屋子的那只脚的主人明显不是高立伟的时候，他犹豫了。

        三两秒之间，蔺成器已经挤进了门里。

        “辛流。”

        冷不丁从外面进入黑暗的环境，蔺成器一时间看不清人，但能看见辛流大概的轮廓，站在自己面前，比自己矮了并不少。

        “你是谁？”面对陌生人，辛流第一感觉不是害怕，而且熟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让他非但没有害怕，扑面而来熟悉的味道，让他感到安心，他语气平静的问道。

        “我是来帮你的人。”蔺成器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的身份，索性他也不准备说太多，他已经倾家荡产的购买了好感和信任，他要赌一把，赌自己哪怕信口开河，辛流也会信任自己。

        “你是医生？”辛流其实心里已经不抱什么期待了，他已经遍访全国的名医，大部分人觉得这家人有了臆想症，说来也奇怪，每次去看医生，他就停止变小，但是只要离开医院，不一定在什么时间就会悄悄变小，毫无规律，仿佛身体里住着一个恶魔，总是在你松懈防备的时候，突然袭击。

        “不是，但是我知道你的病因。”

        “你怎么知道？我去过那么多医院，那里的专家都觉得我是骗子。”辛流有些心灰意冷。

        “我……”蔺成器很想跟辛流实话实说，但是，他不敢，他放下托盘，“先吃饭，咱们边吃边聊。”

        蔺成器一直以为自己不太善于撒谎，但是，今天有了金手指的庇护，他随口找了些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的借口搪塞辛流，辛流竟然一一都信了。

        “你的意思是，你有办法帮我恢复？”这是这一段日子以来，辛流第一次觉得生活还有希望。

        “应该可以。”蔺成器回答的有些心虚，他确实不知道到底怎么让辛流恢复，但是，既然能让他出现在这里，他一定就是解决这个问题的核心，

        “现在，其实你这个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是，好在根本不是什么致死的病，咱们当务之急啊，是怎么盘活这个厂，今天我来的时候，外面要债的人都要排到下个路口了。”

        说到要债，辛流的情绪明显低落了下来，他低着头，

        “爸妈已经把房子卖了，为了给我治病，也是为了给供应商付款，明天钱就能付出去了。”

        蔺成器想要拍拍辛流的肩膀，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眼前的辛流好像又变小了一点儿，蔺成器马上揉了揉眼睛，

        “那个，你先别急，咱们先把欠的钱还了，下一步得赶紧想办法搞生产和销售，你们这个厂到底是做什么的？”

        辛流简单的介绍了一下，他爸妈是从一个小作坊一步一步把这个厂做大做强，成了远近闻名的一家成衣厂。

        所谓成衣，他们其实一开始主要是给各大品牌做代工，顺带着，辛家夫妇觉得总是这么为人作嫁不是长久之计，俩人一商量，一拍即合，归根结底是要开发自己的产品，也正是这个决定给他们带来了沉重的负担。

        辛家的工厂用料讲究，成衣古朴大方，很多老师傅都是用的祖传手艺，除了成衣刺绣之外，他们也聘请了很多制作古风服制的老匠人。

        这种特制成衣一般都是演电视剧或者影楼定制才会有大批的单子，一旦这个单子完成了，这些人就面临无事可做，于是，辛家夫妇一面是怕这种顶级的技艺失传，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这些师父老有所养，他们也开发了一条不太“吉利”的生产线---寿衣。

        这个市场其实空缺很大，只是因为名声意头都不太好听，做的人不多，能做大做强的早就是处于行业垄断地位的龙头。

        这个领域仿佛没什么人开发的肥肉，早就被几个厂家把持住了市场的主要客源，像他们这样初出茅庐就想进去分一杯羹，刚一下场打乱了原有的交易平衡，很快他们就被人盯上了。

        那些产品、价格都比不过吉祥，就只能想歪门邪道，开始雇佣很多看似平头百姓的人在坊间散播谣言，说这事儿做的不吉利，容易招来厄运，要是这个厂不搬走，周围的邻居街坊时间长了也会受到影响。

        这种流言，总是一传十，十传百，在被别有用心的人加以夸张加工之后，许多怪事也接二连三的出现了。

        辛家工厂的库房总是莫名其妙遭到别人的破坏，偶尔失火，再或者出货的货车车胎频频被扎，差点车毁人亡。

        久而久之，大家更笃定这种厄运已经开始了，终于，有的街坊已经不在背后小声议论，甚至当着辛家的面让他们搬走。

        辛家夫妇一开始也在犹豫，搬迁厂房可不是一件小事，但是，如果不搬，三天两头的被人这么使绊子，工厂迟早会受到影响。

        最终俩人算了算账面上所有的流动资金，找到了远郊的一块空地，钱刚付出去。辛流又突然得了这样的怪病，夫妻两人没办法，搬家的事暂时搁浅，他们得先治病。

        “就这么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让你搬家？”

        蔺成器简直被这一家人的好脾气震惊了，从小别的小朋友敢说他没爹没娘，他才不会忍气吞声，他都是揍的对方哭着喊着叫“爸爸”，他临走还得踹两脚，“记住了，我没爹了不假，但是，你现在有俩，以后见面要么绕着走，要么叫爸爸，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辛流一直在念书，他其实很少过问家里的事，这次也是放假回家，才知道了这里面的事儿。

        “我本来也不想妥协，这种莫名其妙的罪名，搬走了才是心虚，我们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让步？”

        “就是，算了，现在也搬不了了，那咱们现在还剩下多少工人还能继续投入生产？”

        辛流这阵子为了让自己不一直消沉下去，他只要稍微好一点，就在看公司的经营情况，还有人员流动。

        自打他得了病，公司经营情况也不理想，很多年轻人也都纷纷离职，只有当初辛家夫妇留下的那些老手艺人，一直不离不弃。

        辛流不怪出走的人，毕竟大家都要生活，但是，他更感恩这些没有在低谷抛弃他，抛弃这个工厂的人。

        “大概我们现在能拼凑出来的，还能整套制衣的只有这些纯手工的老工匠人了，他们都是一针一线的缝制，工期很慢，产量很低，但是，件件都是精品。”

        蔺成器眼珠子一转，他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不过，在此之前，他还得先解决辛流身体的问题，他不可能一直像个蜗牛一样躲在这里不出去，想要扭转乾坤，光靠他自己根本不可能。

        “这样，我想办法帮你把厂子起死回生，但是，前提是你得听我的，我说了，我是来帮你的，你信我吗？”

        辛流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从他第一次见得到蔺成器，他就全心全意的信任这个人，他甚至压根儿都没犹豫就重重的点头，

        “当然，你说吧，咱们怎么做。”

        “好，咱们先说第一步，我虽然能帮你，但是有很多事，我确实不了解情况，需要你在我身边，这样，你以辛家少东家的身份，把我留在厂里，然后给我一个职务，声明啊，我不要你的薪资报酬，你就包我吃住，日常必要开销就行。”

        蔺成器生怕自己说的太过分像个骗子，他尽可能让自己更加真诚不功利，辛流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他点点头，蔺成器继续道：

        “然后为了保证你的身份不穿帮，你自己想办法编个瞎话，跟厂里说你出去治病了，我给你代班，然后，我要带你一起上班，你这阵子情况不稳定，估计还是会变小，今天还能说我是你哥，明天你就得变成我的‘大侄子’，等你恢复到能独立生活的年纪，我在编个理由，说你回来了。”

        “侄子？”前面的话，辛流都听懂了，而且他也表示理解，只是这个侄子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身体变小，脑子也变慢了，说你出去只是找个借口，你还得留在这儿，帮我做决定，而且很多事情我不知道，需要你来告诉我，你要以什么身份出现在大家视线里？”

        听到这儿，辛流才恍然大悟，他有几分扭捏，蔺成器看着其实比自己实际年龄大不了几岁，让他张嘴唤他长辈，他有些放不开。

        “那不能换个身份吗？”

        “换什么？只有亲人才能形影不离，而且，你这身体情况特殊，我想你也不想别人离你太近吧，咱俩是亲戚，我照顾你天经地义。”

        这些理由，辛流完全无法反驳，他咬了咬牙，才下定决心，

        “婶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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