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退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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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合院和戏园子都是在一块，呈一个‘吕’字，上面就是四合院，出来便是戏园子。
戏园子原先是个茶楼，后来生意不景气，就被傅老爷子买下了，这戏园子买下了，住的地方不能远，恰好后面有个大的四合院，索性一起买了。
一前一后，中间的过道就砌墙，左右留了两道出去的小门。
听说那胡月馨有五六十万的粉丝，唯恐没座儿，宋秋颜早早去前面戏园子，找了个靠边的座位，等着开台。
除了她宋秋颜，老爷子也跟在身边，青姨忙完也跟了过来，就坐在老爷子身边，傅屿迟坐在了她的右手边，手里依旧拿着ipad，播放着京剧，直到戏开场，傅屿迟才暂停了ipad里的京剧。
戏器音响起，表示戏已开台，宋秋颜扫了眼场内，能容纳上百人的戏园子，前排却只坐了二三十个人，她不禁问道：“这时间到了？检票停了？”
知道宋秋颜问的是什么，老爷子羞愧的老脸一红，声音有些哽咽：“到齐了。”
“咱们检票的时间很宽裕，时间到了，可能是放假了，今天的座儿比前两天要多些。”青姨道。
看了眼前面连三十个人都没有的票客，宋秋颜眼中闪过一丝讽意，这就是她五六十万的粉丝？
她静静的看向戏台子，看着演员登台，前面座儿空荡荡，后面寂静无声。
傅屿迟悄声的侧目看着宋秋颜，他在她眼里，在她脸上捕捉到一丝落寞。
梨园春戏班子当年是宋先生一手创建的，并几乎把一身的手艺传给了他爷爷，后来战乱，宋先生托人把爷爷带到了安全地区，宋先生自己则是留下来守住戏班子。
如今，当年的宋先生看到现在的梨园春戏班子……傅屿迟心底忽然有些难受，连呼吸都断了几分，顿时有些羞愧。
单皮鼓、京胡、小锣……各种京剧音器汇成节奏感的曲子，配着戏腔响彻整个戏园子。
这出《穆柯寨》，讲的是穆桂英的穆柯寨里面有一块珍宝降龙木，杨家将的人上战场需要这块降龙木做斧柄，派人去索取，但几番败给穆桂英，就连杨宗保也被穆桂英给擒住。
这里最出名的一出就是杨宗保被擒，穆桂英心许杨宗保。
开头是净行当孟良和焦赞上场，后面再是穆桂英出场点绛唇的几句唱词。
这胡月馨的腔调还行，不算太差，是能登台的，但是这种放在往常任何一个戏班子里，一抓一大把。
可是越听到后面，宋秋颜眉头就逐渐皱紧，先是这个胡月馨唱着唱着就走板了，不该长吭的地方长吭，最严重的一次居然忘词！
用先前唱过的一段替补就算了，替补到最后替补不下去，竟直接用身段，甩翎子补上忘词的空缺。
但凡本人有丝慌乱，或者露出不是故意的着急神色……可是胡月馨不急不慢，甚至眉眼神色，态度有些无所谓。
胡月馨直接耍了段帅气的翎子，最后在台上一个卧鱼直接惊乱了其他京剧演员，就连乐师也被弄的不知所措，最后只好按照原本演奏。
“好！姐姐好帅！”
“月馨大哥帅气威武，加油！”
“姐姐加油！月馨月馨，你最行！！”
……
观众席传出几道响亮的叫好，好几个女生激动的拿着相机，手机拍照。
没想到出了这番的大错，居然还能赢得座儿们的喝彩，这么可笑的事情让宋秋颜瞧见了，她险些被气笑。
“今儿个我算是长见识了！”宋秋颜冷声道。
“怎么回事儿？”
老爷子面色严肃，他看向身边的青姨：“这戏以前又不是没演过，怎么还能出这种差错？？”
“这……等她下台我问问去，月馨也不是新人了，这戏词应该是早就倒背如流，这种低级错误按理说应该不会再犯的。”青姨愁眉苦脸的。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出错了，要知道来的不仅仅是胡月馨的粉丝，再者，这跟砸他们梨园春的招牌没什么区别。
沉默的傅屿迟眉心拧了拧，他看着戏台上的‘穆桂英’，隐隐想到了什么。
宋秋颜：“以前无论老少，喜欢京剧的数不胜数，没想到时代变好，科技发达了，这羊毛反而愈发多了。”
演出一半，那些女生叫好后，台下的座儿已经有‘抽签儿’的现象了。
轮到和‘杨宗保’武打的时候，突然阴人，临时改词也就算了，还长调门，更离谱的在后面。
‘穆桂英’和‘杨宗保’刚交上手，武艺高强的‘穆桂英’手中的枪突然掉落在地，这就是‘武艺高强’的穆桂英？？
演员‘杨宗保’惊愣了，台下的观众也愣了。
他没想到其他地方出错就算了，反正台下懂戏的人少，但是两个人搭手这么久了，这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退票！这唱的什么玩意儿？？”
“我早就忍不住了，现在梨园春越来越不行了吗？就这样能上台当角儿？丢不丢人，退票！”
“你们老班主的脸都被丢尽了，词错，身段错，棍还掉落，梨园春戏班子就是被你们这种人给毁了，退票！！”
……
厉呵声响彻，是几个懂戏的座儿直接大喊退票，没心情看这些乱七八糟的，就这样，那些还有好几个女生布不满。
“凭什么退票？这戏你也看了，吃过的东西能退吗？？”
“谁都有犯错的时候，再说了我觉得唱的挺好的啊，耍的也帅气，这穆桂英就该这么演！”
“爱看不看，不看就走人，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喊退票，一大把年纪了，能不能要点脸？”
……
年轻人嘴皮子利索，有些戏迷说不过，气得脸红，直接指着他们鼻子骂道：“我年纪都可以当你们爸了，尊老爱幼懂不懂？再说，这戏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穆柯寨算是老曲目了，改戏也不是这样改的！”
台下一阵闹腾，无人看戏，台上的人演着没趣，直接停了下来，‘穆桂英’就这么站在戏台子上，目光望向坐在观众席的傅屿迟。
青姨还在旁边犹豫该怎么办的时候，只听宋秋颜冷厉道：“退票！唱成这样还有脸赚座儿的钱？我都嫌丢人，把票给我退了！”
整个戏园子突然安静下来，观众没想到有人还坐在那角落里，有老戏迷看清了是哪几人。
“这不是傅老班主吗？今儿个你也在，唱成这样你也不管管？”
“老班主年纪大了，也不能怪老班主，傅老班主，今天这事儿对不住了，我们几个也不是故意要砸场的，这唱的实在是……算了，这票不用退了。”
老爷子一阵老脸躁得慌，他也是头一次，遇见有座儿喊退票的，正在想着怎么办。
“退！当然要退！”
众人随声望去，是一个穿着旗袍的女子，身姿苗条，气质大方。
宋秋颜含笑望向他们，微微颔首示意：“今天是我们梨园春戏园子没选好‘穆桂英’，搅了各位的兴致，这票确实要退，只希望各位座儿能赏个脸，下次再光临我们梨园春！”
“好！这话我就爱听，我们本来就是傅老班主的戏迷，就是冲着‘梨园春’这名儿来的。”
“不过是这一次，讲真的，下次可要好好选角儿，这唱的什么玩意儿！”
戏迷起堂，其他胡月馨的粉丝，见胡月馨已经离开，也纷纷离场。
没多久，场内仅剩他们几个人，青姨去忙着退票了，老爷子惭愧的要冲宋秋颜跪下：“师父，这是我没管好戏班子，没好好选角！”
宋秋颜扶了他一把，阻止他下跪：“这事儿不能怪你，你去告诉胡月馨，她要是不想唱，直接走人就是，没必要这样故意砸我梨园春的招牌！”
“哎！”老爷子应了声，步路蹒跚的朝后台而去。
宋秋颜身子动了动，她抬脚慢步朝戏台走去，整个戏场安静的只剩她高跟鞋‘嗒嗒’的声音，每一声格外沉重。
像是踩在傅屿迟心里一样，他心情也跟着沉重，默不作声的跟在宋秋颜身后。
她站在戏台上，看着台下空荡荡的座位好一会儿，才喃喃道：“自打我登台挑班起，有我在的场子就没有喝倒彩的，更别说有喊着退票的……”
傅屿迟动了动唇，还没说些什么，李彩蝶就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喘着气道：“屿迟哥，你快去后台看看吧，胡月馨坐在那儿一声不吭的，问了半天，只说要见你！”
“行，我去看看。”傅屿迟声音沉了沉。
宋秋颜跟在傅屿迟一路来到后台，偌大的房间里，挤满了人，都已经卸下行头和头面，就剩脸上的油彩还在。
他们一来，大家伙就自主的给让开道，里面的胡月馨坐在化妆台前，行头头面都卸了下来，同样脸上挂着浓浓的油彩。
见人来了，胡月馨忍不住又红了眼眶，忍泪抬头看向傅屿迟：“我们真的没可能了吗？”
她还想抓住些希望，又道：“有好几家经济公司找过我，以我现在的人气，再加上出道各种流量加持的话，我还能帮帮你的电影什么的。”
“没可能，我也不需要你的任何帮衬，尤其是在电影上，好的电影不怕被埋没。”
傅屿迟看着她，心中不为所动，他只问了一句：“今天在台上，你是故意的吗？”
胡月馨心虚的收回目光，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狼狈的模样，咬牙声音哽咽：“是，心乱了，又怎么把这出戏唱好？我扰了你们的场，没脸再待在这儿了。”
这么说是要走？
李梦蝶心里窃笑，表面上还是劝道：“哎这可别，你可是咱们戏班子的名角儿，你要走了，我们戏班子票又得少一大截。”
刚退完票的青姨进门，正好听见这话，她是真的有几分着急担心，上前勉强笑着安慰道：“这人都有失误的时候，你休息几天调整好就没事了。”
胡月馨置若罔闻，她只是透过镜子看向旁边的傅屿迟：“屿迟哥，只要你开口让我留下，我就为你留下来，只要我在，戏班子会越来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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