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一瞬一生的幸运
何能无声地用手比了个刀的手势
夙羟一愣：“这…”
何能仰起脸：“君上，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你来之前就想好了这个法子了吧”夙羟盯着他那张沟壑纵横的脸，突然冷笑着。
何能脸色一灰，重新将头俯地道：“奴才全是为四平公主着想，她若常此无人相陪，也不愿与人交往，后果不堪设想，若能先让小安接触她，或可慢慢回归正常，奴才今日去时，就见她的寝宫已用黑纱全部封闭，任她这样下去，就算是胡太医有神医之术，也怕是……”
夙羟沉默良久，终究叹了口气：“那…你明日先去恩过殿问问安一鸿吧，一定要把话说透，要他自已愿意，毕竟他是安武的儿子，可杀而不可辱”
“是”
“其实，这怕也是一些人绞尽脑汁想要的吧？若是这样，安武在雍京的根就没了”夙羟似笑非笑地看着何能。
“奴才不知，也不想知。奴才只愿四平公主平安吉祥一生，才不负王后娘娘的厚恩”何能缓缓挺直了背，倒不惧了夙羟的逼视，神色之中带过一丝辨不出真假的凄惶。
就这一丝丝旁人几乎不可见的凄惶，夙羟鄙视的心思竟是软了一软，繁星虽然贵为中宫王后，但她冷清孤傲，深居吟鸾宫，极少露面，宫中绝大多数之人，除了敬畏之心，却少有亲近之情。
而她的薨逝，如一道突如其来的辟天破日的闪电，惊惶了整个岐宫、整个岐国。但真正悲伤的人，怕是没有几个。
他对这一切心知肚明，却也无谓，因为他自已的悲伤，就是这天下四方的悲伤。
但突然看见何能这丝丝凄惶，却突然记起眼前这个人。
在繁星被册封为后在朝宫更替之中，唯一干涉了他的一次，就是为了这个老奴才。
作为夙悲州时代的后宫总管，他原位留用。
在宫中势力几乎全部大换血的背景下，这样的原位留用，几乎是不可思议的。
人们都以为他是在夙羟继位之时，立下了旁人不可知的隐秘大功，包括何德也是这样认为，何能没有解释，也解释不了。
而在此之后，胡毋王后也并没有另眼相看何能，几如不识。
夙羟并不理解繁星的行为，但他相信她此举必有缘由，她不说，他便不问。
此时，何能的一句：“不负王后娘娘的厚恩”，由他听来，不管真假，却有了和繁星故人之感，心下竟不由得少了几分从前的嫌恶之心。
叹了口气：“罢罢罢，看天意吧，但只一点，若安一鸿不愿，不许勉强”
想了想又道：“若他愿意，再让四平在恩过殿挑个年岁相仿的女娃和安一鸿一同入吟鸾宫，就说，这是寡人的条件，毕竟，她将是未来的燕后，不能让人诟病”
“奴才明白”
“但此事不要跟四平挑明，她是万万不肯伤害她的鸿哥哥的”
“是，只说是和从前一般”
“嗯，这事儿，你知会下淑贵妃，一定要记录留档，不光是在内务府，还有宗务府，不得有一丝一毫闪失”
“是，君上放心“
十八日后
当何能传旨，安一鸿被赦恩过殿，于三日内赴吟鸾宫时，夙四平阴霾的眼眸突然似星辰撩开了夜幕般璀璨。
“但君上有个条件，四平公主必须在恩过殿再选一个和安小公子年岁相仿的女侍”何能小心地道
“为什么”四平不解:”我不需要女待，我有愿兮姑姑”
何能尴尬地道:”这和愿兮姑娘不同，君上有令，若是四平公主同意，现在就可以前往恩过殿挑选”又悄悄加了一句：“安小公子已经被淑贵妃送入内务府记档，但您要犹豫，难保君上也反悔”
愿兮将茶双手递与何能，随即蹲下看着四平：“公主，这可是君上开了大恩，您
也多个玩伴，有何不好？“
四平洒道:”我有鸿哥哥，又要什么玩伴…’”
何能苦着脸劝道：“公主，这可是君上最大的忍让了，您可千万不要错过了”
四平咬着嘴唇，终于不情不愿地憋了两个字出来：“好吧”
恩过殿是宫中旧朝的一处偏荒之殿，后来被朝颜王后改为收纳获罪的王亲和臣子的女眷、年幼子女的地方，以免一些体弱多病之人受不了牢狱之苦，虽然也无自由，但相对不见天日的牢狱来说，这里已是好上许多，平日里由内务府安排为宫里做各种粗细之活。
女人或许就这样无望苟且到白头，男子成年后，便让各个有需要的府邸来选去为奴，其实大多是被家族曾经的故人亲友借机选去脱身，背个奴籍却可以重新生活。
若已是无亲无故，或是旁人不敢、不愿选的，便发放军中效力，若得自身努力，拼死在军中立了功勋，得上天照应，或许也可谋个一官半职，慢慢再爬上高位。
为此一举，不知多少人感恩朝颜王后再生之德。
所以，当时胡毋王后为安一鸿求情，留在了恩过殿，无疑就是给安家和这个孩子留了一个翻身的机会。
四平在愿兮的陪同下，随着何能来到恩过殿。
恩过殿的看管姑姑和守卫，早就在庭前迎着，一到便领她们去了一个干干净净的大间内，里面规规矩矩地跪着四行二十三个女娃娃，都是六到九岁的模样，个个衣着干净，发丝虽无光泽却一丝不乱，显然是精心收拾过的。
待四平在高台之上落坐，看管姑姑这才大声道：“都把头抬起来，让四平公主看仔细了”
这些个女娃娃纷纷将脸抬起，哪个不想让四平公主看的仔细？
前晚里得到四平公主要来选侍女的消息，有长辈在的，无不给看管姑姑倾其所有的打点，让自已孩子有面见公主被选的机会。
这里的女子唯有终生苦役的命运，若真是被大公主选去，那便是天大的造化，谁都知道四平公主乃是岐王的掌上之珠，若得她信任，被选去的人自身福用就不用说了，指不定哪日就能让全家跟着脱离苦海，即便不能再有往日富贵，但在宫中做个普普通通的宫女或嬷嬷也比现在好上百倍。
所以，待这些有幸得四平公主一见的孩子，个个都是被人千叮咛万交待过的，生怕错过了这一瞬一生的幸运。
她们巴巴地看着那个和她们年岁相仿却高高在上可以主宰她们每一个人命运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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