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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也要记住你的誓言


只一瞥,四平已经止不住呕吐起来。

        一个小小的人影呈“大”字泡在腥臭的大粪坑里,因为公主要召见,被看管守卫们从粪坑里提了出来。

        这才看清,原来这是一个绑在木架上的孩子,被平放入了粪池,木架旁边拴了绳子和滑轮,守卫从旁边拉动,木架就提了上来。

        虽然离得尚远,看不清近况,但溅起粪水的臭味已是让常人难于忍受,更不要说养尊处优的四平公主。

        看管姑姑恭声道:“您看,我已是严惩她了,公主就放心吧,这地方实在不是您能来的地方,还是请何公公和愿兮姑娘快快将四平公主带走吧”

        哪知四平却道:“不,把她带近一些“

        守卫将木架放正,松开捆绑在那孩子身上的绳索,那孩子立马已是如一滩烂泥一样泄倒在地上,竟看不出是死是活。

        旁边一个守卫一大盆水浇过去,已是初冬,这一大盆水就算不浸骨凉意,浇在平常人身上,也怕是要哆嗦的,但那孩子依然趴着一动不动。

        守卫看水已经冲掉了她身上大部分的污秽,这才左右两旁,夹着她的胳脖将她往前提了一些,也不敢离得太近,怕惊吓冲撞了四平公主。

        但这个距离已足够让四平大概看清那一团污泥样的孩子。

        那瘦小的样子看着也不过六七岁的模样,裹着一件已经鞭打的遮不全身子的破衣裳,糊腻腻的颜色,也不看清究竟是沾着的粪渍还是血迹,只是光着的脚被刚刚水冲过,几条粗大的血痕象蜈蚣一样缠在她细小的腿上,触目惊心。

        而苍白的小脸和细细脖子上同样布满着伤痕,嘴唇乌青,眼睛紧闭,长长的睫毛和发丝上还缠着水没冲干净的粪便和蠕动着的蛆虫。

        绕是愿兮胆大,看着也是一阵寒意:“你们这是什么刑罚?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也太……太过份了”

        看管姑姑尴尬地回道:“这丫头实在是无法无天了,不用些手段治不了她”

        四平冷冷的道:’‘我看她身子单薄瘦小的很,刚刚那个清岚比她壮实高大许多,若不是有缘由,怕是不会以卵击石吧。”

        看管姑姑脸色已变:”这丫头是出了名的胡搅蛮缠之人,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愿兮本是冰雪之人,何能更是人中之精,四平话一出,前后一想,再看看这看管姑姑的嘴脸,心下也已是大致明了这其中曲折了。

        不待四平吩咐,何能已是自已亲自上前查看

        先探了下鼻息,朝四平公主点点头,意思还有气息

        再吩咐守卫将几张木凳拼成长板,将孩子反身平放在在上,头脖凌空悬在凳外,

        先是从脖子处的风池穴沿着脊柱运力一路摁下,但看她身上伤痕累累,竟不敢用力,来回跳着摁过三遍,那悬在外面垂下的头微微动了一下,随后,突然喷呕出大量乌青色的污秽之物,腥臭无比,想是被浸入粪池时挣扎着吸进去的粪便。

        呕吐几波后依然一动不动。

        何能强忍着不适,命守卫取来准备好的大碗温水调醋,将那孩子扶直,强行灌了下去。

        愿兮紧张地揪着袖子,嘴上小声地喃喃自语道:“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待得几碗醋水下去,又是几波呕吐,但吐出来的已渐渐清稀,此时,只听见那孩子微弱的一声呻吟。

        四平始终冷漠的脸上也漾起了一丝暖意,抬头和愿兮相视一笑。

        愿兮低声道:“想不到何公公还有这一手”

        那孩子在何能的怀里缓缓睁开眼睛,喃喃地道:”我还活着吗?”

        “活着活着,快谢谢四平公主的救命大恩吧”

        那孩子一听“四平公主”,全身一个激灵,涣散的眼神微弱地亮了一亮:“四平公主?”

        “是,四平公主“

        那孩子挣扎着转过身,模糊看见前方的端坐着的人。

        突然用尽全力翻倒在地上,手足并用疾步跪行几步,磕头如蒜

        愿兮看了眼四平,见她不吱声,便代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将清岚的脸抓烂?”

        那孩子努力地聚着元神让脑子清楚一些,她不知道公主怎会来到眼前,但她知道,这可能是上天给她唯一的机会。

        她咽了咽口水,努力地让口齿尽量清楚一些:“回公主,奴婢姓孟,名瑟语。看管姑姑说四平公主要来恩过殿选侍女,我在候选之列,但昨晚上,突然改选了清岚,将我换下,但清岚明明已经过了候选的年龄,我不服气,去和她理论,她便笑我娘是个戏子出身的小妾,我有一身贱气,不配候选。所以……”

        愿兮回头看看一脸灰青跪瘫在地的看管姑姑,知她已知罪责难逃,便不去管她了。

        瑟语之词也在四平猜测之中,所以并无大的意外,只是看着她那张苍白的小脸不说话。

        愿兮看四平不语,小声地道:“公主为何盯着她看?这小人儿这一身伤,要不赶紧送下去清洗调养?反正这事儿明白了,何公公处置就是了,我们还是去选人吧。“

        “你有没觉得她有点……眼熟?”四平突然道

        “眼熟?”愿兮不解端详了下:“不觉得啊”

        “我觉得!”四平笃定地道:“不用选了,就她了”

        二日后,燕国以太子之仪来到雍京迎接宇文邶

        早有准备的许仪恨不得立马携小殿下回燕,所以,行仪只停留了一日,拜见了岐王,略加休整,隔日便启程归燕。

        夙羟原想携四平一同相送,但四平忙着在吟鸾宫迎接她久别的鸿哥哥,哪里肯去送那讨厌的燕王子。

        夙羟也不想强逼于她,更不想在两人分开之际,还彼此留下不快的印象,所以,也就随她去了。

        当他携淑贵妃出现在迎昭馆之时,所有的人都大惊失色,因为自太上王过世后,紧接着王后娘娘突然过世,夙羟早已不理朝政多时,昨日接见迎使,已是让朝中咂舌,而今日亲自携淑贵妃来迎昭馆相送,更是岐朝给予的最高礼节。

        众人统统俯拜在地,夙羟亲自上前扶起宇文邶和许仪,许仪已是泪落,他明白,夙羟此举,无疑是再次给宇文邶最强有力的支持。

        夙羟叹道:“寡人已无意向先生追寻过往,但信先生他日必不负寡人所托”

        许仪无声地一辑。

        淑贵妃微笑着朝宇文邶道:“雁熹也要来送你的,但君上不许,本宫来时,她已是哭的喘不过气来了”

        宇文邶施礼:“多谢雁熹公主惦记,这些时日娘娘的照顾,邶儿永记在心”

        夙羟轻轻地抚着宇文邶的太子明黄仪装,沉声道:“也要记住你的誓言”

        因为还有丧服在身,君王行仪送至落采门后便返,夙羟派何能领侍卫军护送燕使一行出雍京。

        宇文邶在黄顶的宽大轿辇之中掀开青昵窗布,默默地看着窗外一路景象和浩荡行仪,回想同样是这条路,许仪孤单地带着他一路颠沛神伤。

        如果这就是他君王的命运,那么,他开始相信,他一定不会再让自已重复昨夜那个噩梦,因为,每一个君王都会不择手段走出自已的隐晦的过往,夙悲州是,夙羟是,他也是。

        不同的是,他们都失败了,而他,绝不会!

        雍京关前,风呼啸着。

        许仪扶宇文邶下了轿撵,走到何能跟前:“多谢何公公一路向送”

        何能眨了眨眼,笑道:“我有一物,临行之前想赠予太子殿下“

        从袖中取出黑丝绒包裹的一物,双手托送到宇文邶跟前

        宇文邶一愣,看了眼许仪,许仪示意他接过

        “多谢何公公”宇文邶接过,手触之下,突然僵在了那里,黑丝绒很薄,几乎可以抚出包裹之物的轮廓

        他瞳孔收紧,缓缓抬头看向何能。

        何能眨了下眼,满是沟壑的马脸笑成了一朵迎风的菊花,扯着公鸭嗓子大声道:“此去山高路远,十年之后,我还在此迎接太子殿下和许仪先生的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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