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上路
次日天明,汉水之畔!
“芷若,到了峨嵋之后要听师傅和师姐的话知道了没?”
“常大哥我知道了!”
“张真人,古姑娘,芷若就拜托给你们了!”
常遇春躬身对着两人拜托道。
“常大哥你放心吧,芷若跟着我回峨嵋,有我在绝不会让人欺负她的!”
“遇春啊,芷若我会亲自跟着交给灭绝师太,你就放心吧,无忌也拜托你了!”
张三丰拉着张无忌的手,眼中满是疼爱。
“张真人您放心,有我在,我一定会求得胡师伯救治无忌兄弟的!”
常遇春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冯诚师兄,我还要带芷若回峨嵋拜师,就此别过!”
“古灵师妹,一路小心!”
“诚儿照顾好无忌!”
张三丰叮嘱道。
“太师傅,我知道了!”
冯诚将无忌从张三丰的手里接了过来,拉着他上了船。
最后周芷若还是跟着古灵离开了,一步三回头,泪眼朦胧,深怕这次离别之后就是永别。张三丰也是随古灵一起去了峨嵋,同时把周芷若介绍给灭绝师太,这是他已经答应常遇春的,当然要做到。
张无忌目送太师父带同古灵、周芷若西去,只见周芷若不断回头扬手,直走到一排杨柳背后,这才不见。他霎时间只觉孤单凄凉,难过无比,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常遇春皱眉道:“张兄弟,你今年几岁?”
张无忌哽咽道:“十二岁。”
常遇春道:“好啊,十二岁的人,又不是小孩子了,哭哭啼啼的,不怕丑么?我在十二岁上,己不知挨过几百顿好打,从来不作兴流过半滴眼泪。男子汉大丈夫,只流鲜血不流眼泪。你再妞儿般的哭个不停,我可要拔拳打你了。”
张无忌道:“我是舍不得太师父才哭,人家打我,我才不哭呢。你敢打我便打好了,你今日打我一拳,他日我打还你十拳。”
常遇春一愕,哈哈大笑,说道:“好兄弟,好兄弟,这才是有骨气的男子汉。你这么厉害,我是不敢打你的。”
张无忌道:“我动也不会动,你为甚么不敢打?”
常遇春笑道:“我今日打了你,他日你跟着你太师父学好了武功,这武当派的神拳,我可挨得起十拳么?”张无忌波的一声,笑了出来,觉得这个常大哥虽然相貌凶恶,倒也不是坏人。
当下常遇春雇了一艘江船,直放汉口,到了汉口后另换长江江船,沿江东下。那蝶谷医仙胡青牛所隐居的蝴蝶谷,是在皖北女山湖畔。
长江自汉口到九江,流向东南,到九江后,便折向东北而入皖境。两年之前,张无忌曾乘船溯江北上,但其时有父母相伴,又有俞莲舟同行,旅途中何等快活,今日父母双亡,自己凄凄惶惶的随常遇春和冯诚师兄东下求医,其间苦乐,实在天壤之别。只是生怕常遇春发怒,冯诚师兄担忧,心中虽然伤感,却也不敢流泪。其时身上张三丰所点的穴道早已自行通解,寒毒发作时痛楚难当,他咬牙强忍,只咬得上下口唇伤痕斑斑,而且阴寒侵袭,日甚一日。
到得集庆下游的瓜埠,常遇春舍舟起旱,雇了一辆大车,向北进发,数日间到了凤阳以东的明光。常遇春知道这位胡师伯不喜旁人得知他隐居的所在,待行到离女山湖畔的蝴蝶谷尚有二十余里地,便打发大车回去,将张无忌负在背上,大踏步而行。
他只道这二十余里路转眼即至,岂知他身中番僧的两记阴掌,内伤着实不轻,只走出里许,便全身筋骨酸痛,气喘吁吁的步履为艰。张无忌好生过意不去,道:“常大哥,让我自己走罢,你别累坏了身子。”
冯诚道:“要不我来背无忌吧!”
常遇春焦躁起来,怒道:“我平时一口气走一百里路,也半点不累,难道那两个贼和尚打了我两掌,便叫我寸步难行?”他赌气加快脚步,奋力而行。但他内伤本就沉重,再这般心躁气浮的勉强用力,只走出数十丈,便觉四肢百骸的骨节都要散开一般,他兀自不服气,既不肯放下张无忌,也不肯坐下休息亦不想给冯诚背,一步步向前挨去。
这般走法,那就慢得紧了,行到天黑,尚未走得一半,而且山路崎岖,越来越是难走。挨到了一座树林之中,常遇春将张无忌放下地来,仰天八叉的躺着休息。他怀中带着些张无忌吃的糖果糕饼,三人分着吃了。常遇春休息了半个时辰,又要赶路。张无忌极力相劝,说在林中安睡一晚,待天明了再走。
常遇春心想今晚便是赶到,半夜三更的去吵胡青牛,定然惹他生气,只得依了,而冯诚也没有什么意见。三人在一棵大树下相倚而睡。
睡到半夜,张无忌身上的寒毒又发作起来,剧颤不止。他生怕吵醒了常遇春和冯诚,一声不响,强自忍受。便在此时,忽听得远处有兵刃相交之声,又有人吆喝:“往哪里走?”
“堵住东边,逼他到林子中去。”
“这一次可不能再让这贼秃走了。”跟着脚步声响,几个人奔向树林中来。
常遇春一惊而醒,右手拔出单刀,左手抱起张无忌,以备且战且走。
冯诚也拿出刀来,随时准备大战!
张无忌低声道:“似乎不是冲着咱们而来。”
常遇春点点头,躲在大树后向外望去,黑暗中影影绰绰的只见七八个人围着一个人相斗,中间那人赤手空拳,双掌飞舞,逼得敌人无法近身。斗了一阵,众人渐渐移近。
不久一轮眉月从云中钻出,清光泻地,只见中间那人身穿白色僧衣,是个四十来岁的高瘦和尚。围攻他的众人中有僧有道,有俗家打扮的汉子,还有两个女子,共是八人。两个灰袍僧人一执禅杖,一执戒刀,禅杖横扫、戒刀挥劈之际,一股股疾风带得林中落叶四散飞舞。一个道人手持长剑,身法迅捷,长剑在月光下闪出一团团剑花。一个矮小汉子手握双刀,在地下滚来滚去,以地堂刀法进攻白衣和尚的下盘。
两个女子身形苗条,各执长剑,剑法也是极尽灵动轻捷。酣斗中一个女子转过身来,半边脸庞照在月光之下。张无忌险些失声而呼:“纪姑姑!”
这女子正是殷梨亭的未婚妻子纪晓芙。张无忌初见八个人围攻一个和尚,觉得以多欺少,甚不公平,盼望那个和尚能突围而走,这时认出纪晓芙之后,心想那和尚和纪姑姑为敌,自是个坏人,一颗心便去帮助纪晓芙一边了。那日他父母双双自尽,纪晓芙曾对他柔声安慰,张无忌虽不收她给的黄金项圈,事后想起,对她的一番好意却也甚是感激。
张无忌见那被围攻的和尚武功了得,掌法忽快忽慢,虚虚实实,变幻多端,打到快时,连他手掌的去路来势都瞧不清楚。纪晓芙等虽然人多,却久斗不下。
忽听得一名汉子喝道:“用暗青子招呼!”只见一名汉子和一名道人分向左右跃开,跟着便是嗤嗤声响,弹丸和飞刀不断向那白衣和尚射去。这么一来,那和尚便有点儿难以支持。那持剑的长须道人喝道:“彭和尚,我们又不是要你性命,你拼命干么?你把白龟寿交出来,大家一笑而散,岂不甚妙?”
常遇春吃了一惊,低声道:“这位便是彭和尚?”张无忌在江船之中,曾听父母对俞二伯说起王盘山扬刀立威、以及天鹰教和各帮派结仇的来由,知道白龟寿是天鹰教在王盘山仅得安然生还的玄武坛坛主,这些年来各帮派和天鹰教争斗不休,为的便是要白龟寿吐露谢逊的踪迹。他心道:“莫非这彭和尚也是我妈教中的人物?”
却听彭和尚朗声道:“白坛主已破你们打得重伤,我彭和尚莫说跟他颇有渊源,便是毫无于连,也不能见死不救。”
那长须道人道:“甚么见死不救?我们又不是要取他性命,只是向他打听一个人。”
彭和尚道:“你们要问谢逊的下落,为何不去问少林寺方丈?”
一名灰袍僧人叫了起来:“这是天鹰教妖女殷素素嫁祸我少林寺的恶计,谁能信得?”这僧人显然是少林派的。张无忌听他提到亡母的名字,又是骄傲,又是伤心,暗想:“我妈虽已去世两年,仍能作弄得你们头昏脑胀。”
猛听得站在外圈的道人叫道:“自己人大家伏倒!”六人一听,立即伏地,但见白光闪动,五柄飞刀风声呼呼,对准了彭和尚的胸口射到。本来彭和尚只须低头弯腰、或是向前扑跌,要不然就使铁板桥仰身,使飞刀在胸前掠过,但这时地下六般兵刃一齐上撩,封住了他下三路,却如何能矮身闪躲?
张无忌心头一惊,只见彭和尚突然跃高,五柄飞刀从他脚底飞过,飞刀虽然避开,但少林僧的禅杖戒刀、长须道人的长剑已分向他腿上击到。彭和尚身在半空,逼得行险,左掌拍出,波的一响,击在一名少林僧头上,跟着右手反勾,已抢过他手中戒刀,顺势在禅杖上一格,惜着这股力道,身子飞出了两丈。
那少林僧被他一掌重手击在天灵盖上,立时毙命。余人怒叫追去,只见彭和尚足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七人又将他围住了。那使禅杖的少林僧势如疯虎,禅杖直上直下的猛砸,只道:“彭和尚,你杀了我师弟,我跟你拚了。”
那长须道人叫道:“他腿上已中了我的蝎尾钩暗器,转眼便要毒发身亡。”果见彭和尚足下虚浮,跌跌撞撞的站立不稳。
常遇春心道:“他是我明教中的大人物。非救他不可!”他虽身负重伤,仍想冲出去救人,当下猛吸一口气,左脚一大步跨将出去,不料他吸气既急,这一步跨得又大,登时牵动胸口内伤,痛得几乎要昏晕过去。这时彭和尚一跃丈许,也已摔倒在地,似已毒发身亡。常遇春强忍疼痛,睁大了眼观看动静,见那七人也不敢走近彭和尚身边。
那长须道人道:“许师弟,你射他两柄飞刀试试。”
那放飞刀的道人右手一扬,拍拍两响,一柄飞刀射入彭和尚右肩,一柄射入他的左腿。彭和尚毫不动弹,显已死去。那长须道人道:“可惜!可惜!已经死了,却不知他将白龟寿藏在何处?”七人同时围上去察看。
忽听得砰砰砰砰砰,五声急响,五个人同时向外摔跌,彭和尚却已站立起身,肩头和腿上的飞刀却兀自插着,原来他腿上中了喂毒暗器,知道难以支持再斗,便装假死,诱得敌人近身,以惊雷闪电似的手法连发“大风云飞掌”,在五个男敌的胸口各印了一掌。他躺在地下之时,一直便在暗暗运气,这五掌掌力着实凌厉刚猛。
纪晓芙和她同门师姊丁敏君大惊之下,急忙跃开,看那五个同伴时,个个口喷鲜血,两名汉子功力较逊,不住口的惨呼。但彭和尚这一急激运劲,也已摇摇欲坠,站立不定。那长须道人叫道:“丁纪两位姑娘,快用剑刺他。”
双方敌对的九人之中,一名少林僧已死,彭和尚和五个敌人同受重伤,只有纪晓芙和丁敏君并无损伤。丁敏君心道:“难道我不会用剑,要你来指点?”长剑一招“虚式分金”,径往彭和尚足胫削去。
彭和尚长叹一声,闭目待死,却听得叮当一响,兵刃相交。张眼一看,却是纪晓芙伸剑将师姊长剑格开了。
丁敏君一怔,道:“怎么?”
纪晓芙道:“师姊,彭和尚掌下留情,咱们也不能赶尽杀绝。”
丁敏君道:“甚么掌下留情?他是掌下无力。”厉声道:“彭和尚,我师妹心慈,救了你一命。那白龟寿在哪里,这该说了罢?”
彭和尚仰天大笑,说道:“丁姑娘,你可将我彭莹玉看得忒也小了。武当派张翠山张五侠宁可自刎而死,也决不说出他义兄的所在。彭莹玉心慕张五侠的义肝烈胆,虽然不才,也要学他一学。”说到这里,一口鲜血喷出,坐倒在地。
丁敏君踏步上前,右足在他腰胁间连踢三下,叫他再也无法偷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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