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伪善
“原来还这样。”
篝火前，杨嘉的眸子折射着火的光泽，看不出一丝喜怒哀乐。
月光石安静的在烈火中缓缓扭曲融化，突然啪的一下裂开，些微的声响成了此刻篝火前唯一的声音。
伊莎贝尔静静盯着杨嘉，焦灼不安的等待他回复。
方才，按照杨嘉的要求，伊莎贝尔将自己此行的缘由，以及目的，全盘向杨嘉脱出。
为了给哥哥韦军滋报仇，所以用自己所有零花钱雇佣了一支冒险者团队闯地下城。
这种事对自己的报仇对象说，按正常的逻辑，伊莎贝尔根本就是疯了。
但先前杨嘉的威胁，却给了伊莎贝尔一种感觉：如果不说实话，自己必死无疑。
杨嘉虽然看起来不到十岁。
但身上那股杀气，却足以让伊莎贝尔窒息。
伊莎贝尔虽然只有十四岁，但跟着父亲，她也见过不少冒险者。
其中也不乏一些十几年冒险阅历，享受生死战斗的心理变态。
杨嘉的杀气，和这些心理变态比起来，都不遑多让。
这只是个小孩啊！
这股杀气，加上他的技能，让伊莎贝尔断不敢起一丝撒谎的想法。
被他盯着的这段时间，伊莎贝尔不敢说哪怕一个字的谎。
直觉告诉伊莎贝尔：如果敢撒谎，在谎言第一个字说出口的瞬间，自己就会死。
然而现实是，这个直觉是对的。
其实杨嘉一直在用基础视觉强化盯着她体内每一处生理动向。
心跳，血压，呼吸，汗毛，血液速度，瞳孔尺寸，汗腺分泌，等等等等。
只要有一丝异样，杨嘉就会一拳轰碎她的头，结束这场对话。
确实，有些人撒谎可以做到生理完全无反应，甚至还有相关的技能，也可以让人撒谎无生理反应。
但伊莎贝尔只是个十四岁的女孩，不可能做到这点。
杨嘉自认为自己是个就事论事的人。
他很讨厌那种死到临头都要撒谎的人。
对于伊莎贝尔这种老实交代的，杨嘉认为是已经服软了，既然如此，也没有对自己造成损害，只要接下来没有反心，杨嘉大可以留其一命。
“所以，你为了寻仇来找我，我现在就在这，你那根哈利波特一样的法杖，是拿来看的吗？”
杨嘉忍不住嘲讽了一句。
伊莎贝尔下意识的捂住后背。
他居然知道我的法杖？
伊莎贝尔主修的是魔法师，她的法杖是父亲花重金买的小型法杖，并附加了【瞬发】buff。
平日里，就藏在背后的衣服里。
这样，在面对敌人时，就可以出其不意，瞬发一次魔法。
这种战法，即便近身战面对战士或者武僧也不会吃亏，甚至一定程度上可以以弱胜强。
这个男孩，居然一眼就看穿了我的法杖。
我迄今为止，连后背都未曾给他看过一眼。
面对杨嘉的提问，伊莎贝尔脸色铁青的说：“我打得过你吗？我出手的一瞬，你就会杀了我吧？”
“是的。”杨嘉静静烤着肉，像在说昨天买菜遇到个老太婆一样平静。
“你现在准备怎么做？杀了我吗？”
伊莎贝尔身子再一次忍不住颤抖。
不是因为杨嘉想杀她。
而是因为杨嘉身上一点杀意都没有，让她根本看不穿杨嘉的想法。
正因为看不穿，所以反而更加恐惧。
“先吃饭再说。”
杨嘉没有正面回答，反而向她递上了烤好的龙尾肉。
伊莎贝尔有些忐忑的接过。
肉很香。
劣化地龙虽然强悍，但美味也是出了名的。
哪怕没有任何调料，其身上任何一处肉烤完都鲜嫩无比。
但伊莎贝尔一点食欲都没有。
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杨嘉。
杨嘉在吃龙肝，咬了一口，注意到她的视线，眉头一蹙，不满的说：“龙肝是我的，你别想了。”
“不，我的意思是…你会对我怎么样？杀了我？”
杨嘉抬头瞥了一眼伊莎贝尔瑟瑟发抖的模样。
她好看的眸子里含着畏惧的泪水，仿佛随时会崩溃一样。
对她的恐惧，杨嘉不以为意，反问道：“先别说这个，我问你，寻仇的感觉怎么样？”
“唉？”
“听不懂吗？那我说的再明白点。”
杨嘉啃了一口龙肝。
一边享受肥美的肉质在舌尖的触感，一边说：“不自量力的来地下城找我报仇，结果连地下城的三流魔物都摆不平，最后被仇人搭救，连饭都得吃仇人好心赠送的感觉…
怎么样？”
伊莎贝尔的心猛的漏了一拍。
她抿着嘴，低下头。
这一刻，恐惧，羞愧，屈辱，各种感情涌上心头。
眼泪终于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模样，杨嘉轻轻摇头，自顾自的继续吃龙肝。
话说真尼玛好吃啊，仇标姿那娘们真有眼光啊。
“你也别哭了，你应该觉得开心。”杨嘉不冷不热的说道。
“开心？”
“昂，没错，开心。”
杨嘉抬起头，微微一笑：“如果你们进了地下城，第一时间遇上我，那结果只能是全灭，连你在内28人，无一生还。
我倒不是自负，但如果真遇上我，我能在撒一泡尿的时间里，把你们28个全杀了。”
淡然的说着这番话，就像讲述昨晚吃什么一样平淡，让人不寒而栗。
伊莎贝尔想要反驳。
但是想到先前鉴定杨嘉时出现的，那夸张的等级，还有那比等级更夸张的数据。
伊莎贝尔一时间无力反驳。
确实，哪怕没有技能，杨嘉只靠数据也能和那27名冒险者平分秋色。
如果算上技能，那杨嘉完全可以以碾压之势击杀他们。
“遇上魔物未必是坏事，至少你还活着，不是吗？”
杨嘉越说，伊莎贝尔心里的愧疚就越浓。
“可我害死了他们。”她粉拳紧握，眼泪怎么都停不下来。
看着她潸然泪下的样子，杨嘉冷冷一笑，轻轻道出两个字：
“伪善。”
这两个字，如一把尖刀，扎进了伊莎贝尔的心：“伪善？”
“昂，伪善，截止现在，我对你的印象还算可以，所以别说这种话，怪恶心的，我很讨厌伪善的人。”
“我哪里伪善了？！”
“技能疾行，每50米消耗1MP和1AP，我看到你的时候，你的MP和AP消耗量完全相当，说明你在此期间完全没有出过手，只用过这个技能。
如果你真的在乎那些冒险者的死活，为什么不在一层出现第一次大减员，死了五个人的时候就选择撤退？
如果你真的对他们感觉愧疚，为什么看到他们舍命救你，你却没有出手战斗？哪怕只是打出一招，为他们减轻些许压力。
如果你真的这么善良，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战死？”
说到这里，杨嘉三下五除二的吃完了龙肝，用木头棒子指向伊莎贝尔：“承认吧，你就是伪善。
你充其量只不过是比你哥多了点良心，而且这点良心，很可能只是你没习惯杀人而已。
等过两年，见得多了，你这点良心也就和你哥一样，没有了。
你从头到尾在乎的，只有报仇和你自己的命而已。
而你的善良，只是为了给自己良心一个交代，给自己的自私自利，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罢了，让自己看起来不像一个坏人。”
“我没有！而且我不允许你侮辱我哥！”伊莎贝尔悲愤交加的咆哮了出来。
满腔的屈辱和委屈，此刻通通爆发。
然而杨嘉又怎么会吃这一套。
他不冷不热的说道：“说到你哥哥，你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你来报仇，却没有直接杀了你吗？”
“唉？你…你什么意思？”
“正常情况下，如果你是来报仇的，我会第一时间宰了你，不管你有没有撒谎。
但这次情况有点特殊，因为你的报仇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笑话。
你刚才跟我说，你哥哥人品好，是人类的希望什么的，把他描述成了一个英雄。
再结合你的伪善。
我现在确定了，你们布鲁斯一家的德行，还真是祖传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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