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黑夜

　　一道红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墙角边，他似乎瞥见了一双熟悉的眼眸。

　　白羽的脚步停了下来，顿了片刻。

　　吽和阿跟在后方。举盾的吽守在侧面，阿则躲在吽的盾后，时不时用特殊的药剂攻击不远处的整合运动士兵。他们正行走于一堆接连在一起的废弃民居当中，见白羽停下，两个人也停了下来。

　　“白羽，是博士又发送了什么指示消息了吗？”吽看着停下脚步的白羽，开口问道。

　　不，他没有发消息。

　　“是的，他发消息了。”白羽假装按住耳机，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回过头望着他们说，“博士说，德克萨斯监测到了这片区域已经没有威胁，但是正面战场那里还缺少强有力的治疗重装与控制，他命令你们立刻回到正面战场应战，让我先撤退，前往博士的身边保护他。”

　　吽和阿相互对视了一眼。吽点点头，阿也没有说话。

　　“那保护好自己——我和阿就先走了。”吽提起自己的盾牌，向着战斗激烈进行着的正面战场那儿看了一眼，对着白羽说道。

　　阿数了数自己医疗箱当中的药剂，叹了口气，说：

　　“这么多东西，打完这场仗肯定是够的，但是不足以支撑到整合运动彻底被击败。我在孑的鱼店那里存了一些货，白羽，如果你还需要我们的话，我得先去孑那里找他。我已经和槐椃打过招呼了，她马上就能从大学那里赶过来。”

　　阿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放心吧，白羽，我们侦探所四个人或许看上去没那么强，但联合到一起就是天下无敌。”

　　吽和阿离开了，白羽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楼道里。

　　战斗从下午一直打到了黄昏，冬天的夜晚本就要更快降临。泰拉的双月已经从地平线上升起，但是这天空当中从来没有过星星，至少白羽来到了这个世界已经有一年多，却从来没在天空中找寻到那些迷人的，如同少女的眼泪一样闪亮的东西。

　　他刚刚迈开独行的脚步，她立刻就从角落当中闪了过来。

　　W扑到白羽的身旁，两只手臂像蛇一样缠于他的脖颈，微微踮起脚，两瓣唇立刻贴到他的嘴上，牙齿也咬了上去。她的身体紧压着他的身体，散发出特殊而诱人的香气。

　　W闭着眼，白羽却睁着。

　　他感觉自己在吻一颗甜到开裂的无花果，可心中却涌出一股厌恶。于是他使劲推开她，妄图挣脱她的怀抱，但相较之下，白羽的力气还是要比W的小得多。

　　“终于见到你了……”她说，松开嘴，用虎牙去咬白羽的脖子，“一个月像是过了一个世纪……真的，白羽，你不明白你对我来说到底有多么重要。”

　　“让你的人现在撤退。”

　　白羽脖子上还有W用匕首割伤的刀疤，W的牙齿轻轻在那摩擦了一下，她好像很喜欢他的血的味道。

　　“别让战争扰乱了兴致。”W嗔怪道，“别管他们，别管我的佣兵队和那些整合运动，现在的时间是属于你和我的——你也很渴望……不然你为什么让那两个人离开，独自过来见我。你想要吗？”

　　“我要你立刻撤兵。”白羽冷淡地回答，“仅凭你们那些人，在这里是击败不了近卫局和我的队伍的。况且，塔露拉在想什么你当然明白。我需要你的佣兵队保持实力，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你更想要这些。”

　　W咬破了他的伤口，有些微微的刺痛感传来。她吸了一点血，叹了口气，把额头贴在他的肩膀上，然后缓缓闭上双眼。

　　“这会儿没有人，也不会有人的。为什么要管他们，难道我不重要吗？”

　　“佣兵队不需要再做牺牲，不要再有更多的人死去，那更重要！”白羽终于推开了她，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W，听我的没有错，现在带着你的士兵离开这个战场。我知道你有传令兵，可以在一瞬间召回你所有的萨卡兹雇佣兵。”

　　W左右摇晃了两下，又随后恢复正常。她的嘴角松弛，没有上撇，没有笑，双眼中有着纯粹的温柔和纯粹的痛苦。

　　她伸手揉了揉眼角：“白羽，你希望我带着他们去哪里？我现在还不是佣兵队的领袖，虽然我解决了我所有该解决的人，但是……”

　　“那就带着你能带领的其他人离开龙门，回切尔诺伯格。”白羽对她说，“切尔诺伯格正在向这里移动，城市已经分成了好几块开始朝着龙门行驶。塔露拉切断了所有的通讯设备，为的就是隐蔽地用它撞击龙门，迫使魏彦吾屈服。而且切城那里还有乌萨斯的军队，在乌萨斯第三和四集团军没有进攻龙门之前，整合运动是没有胜利的可能的。”

　　“现在回切尔诺伯格……”W摇了摇头，“不，白羽，那样太引人怀疑。你知道塔露拉让我来这里做些什么吗？她想让我到龙门跟随一个叫做碎骨的家伙，那个人会去引诱一位叫米莎的少女，这个少女身上有打开切尔诺伯格核心城的钥匙，也就是移动城邦的能源枢纽……”

　　“她在骗你。”白羽立刻回答，“她一直在欺骗，毫不犹豫地去欺骗你。你真的以为她想让你去抓米莎？——我告诉你，W，米莎现在就在我的小队当中，这个小熊就是她缝制给我的。”

　　他指了指自己大衣口袋当中的小熊玩偶。

　　“如果你还想要帮助我的话，最好就按照我的指示去做。”

　　“你的小队？”W愣了一下，“不，这太……”

　　“太不可思议了，你想说的就是这个，但那就是事实。”白羽伸手捧住W的双肩，“答应我，带着你所能带领的所有队员离开龙门，返回切尔诺伯格，保留你该保存的全部实力。不要妄图惹恼塔露拉，不要让塔露拉抓到你的任何把柄，就说你的任务失败了，宁可把佣兵队的掌握权交给其他的萨卡兹，也不要让给她。等我击败了她，W，你就可以完成你的愿望……”

　　“你也是我的愿望之一……”

　　白羽退后了两步。

　　“W，赶紧去吧，越多拖一秒钟，就可能会多死一个雇佣兵。回去，回去啊！”

　　W咬着嘴唇，哭出了泪水，但她没有发声，只是抹抹眼泪转过身，又留恋地望了他一眼。

　　“我去找我的传令兵了。”

　　“快去啊……”

　　W向前走了两步，又很快停了下来。她回过头，长久地凝视着白羽。

　　“白羽，你变了。”她说，“你变了好多，变得有些像我了……”

　　“不去改变，怎么保护我爱的人？”白羽好像整颗心都垂了下来，双眼中充满了疲倦，“我爱你，W。”

　　“我也是……”W非常艰难地勾起笑容，“那我赢了吧？……和那个叫……做叫做拉普兰德的女人……”

　　“我现在明白了，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输赢这回事——我爱你们，一直都是。”

　　他扭过头，向后退了半步。

　　“你知道我最不愿意相信什么吗？我最不愿意相信你们是虚幻的，是一款残酷游戏中的残酷角色，是为了满足一些人的幻想而诞生的可有可无的东西。你们在这片大地上受苦、沉睡，一遍又一遍地被折磨，再反抗，生于黑夜，死于黎明将要到来的那一刻，直到最后才发现所有的爱和恨都变得毫无意义——W……”

　　“我……白羽你……”

　　“你听不懂，对吧？但是我也没有谁能去倾诉了。”他的声音中只有深深的忧虑，“我很害怕，但我一直坚信，无论是谁创造了你们，你们都是有尊严的生命。我要守护你们，捍卫所有的东西，譬如幸福和悲痛。命运选择了我，那我就要应当背负捍卫一切的责任，毫无怨悔……你听不懂也没有关系，可我爱你，真的很爱你……”

　　W战栗着，嘴唇颤抖并微微张开，很缓慢，很忧愁——

　　“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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