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离开？
“霜星，我在这儿最后一次严正声明，我是不可能让我的人去正面对抗龙门近卫局的士兵的。如果有说想代替我的队伍去抵挡住龙门武装的正面进攻，那我十分十分欢迎他的送死。”
泥岩把头盔抱在手中，脸色很差。
“塔露拉如果想葬送掉整合运动，我不在乎，我只不过是一介雇佣兵而已。但谁若是想葬送我的队伍，那绝无可能。”
“泥岩小姐……”叶莲娜捏了捏手中的地图。
“此事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
泥岩一副软软的样子，但此时她的话语却无比坚定。
“塔露拉如果想因此而治我的罪，那我就率队离开整合运动。我们是一群雇佣兵，不是敢死队，不负责送死。霜星，请你把话原原本本转交给塔露拉。我们可以去帮你们打下切尔诺伯格，因为这座城市根本不算设过防。可是去进攻龙门，那是疯子所干的事情。有些人已经疯了，我却很清醒。”
说完，泥岩把头盔带好，依旧穿着那身极厚极重的防弹作战服，一步一声响地走出了会议室。
伊桑甩着手中的悠悠球，瞧了一眼低着头叹着气的叶莲娜，无声地离开了这里。
门外，W正靠在墙边，一边听里面的对话，一边还在挂念着切尔诺伯格中学的那些单杠双杠。看见体型巨大的泥岩从门内弯着腰出来，她立刻追了上去：
“怎么，叶莲娜是和你提到了进攻龙门这件事情？”
“塔露拉真的是疯掉了，”泥岩又换上了那副弱弱的口气，声音与两米四的巨大防弹作战服极不相称，“我没有听说过比进攻龙门更蠢的事情。”
“之前乌萨斯帝国倾举国之力攻击这座城市，”站在一旁的大鲍勃开口道，“都没有能够夺走这座城市的所有权。现在仅凭整合运动这点实力，挑选一个乌萨斯的内部城市都只有被碾死的份，更别说龙门了。泥岩，你所做的是对的，但是我们之后该怎么办？”
“我们先留在整合运动这儿观察一段时间，如果这个期间塔露拉还坚持送死，没有回心转意的意思的话，那我们就带着佣兵队离开这儿，去找新的地方……也许，我们该回家看看。”
“我们还能够去哪儿呢？除了这些雪原，好像已经没什么地方能够容纳我们的了吧。就算是卡兹戴尔，那也只是一片焦土了。”
——大鲍勃问道——
“其实有可能的话，我也不想再当雇佣兵浪迹天涯了。这个世界这么大，还没有什么地方是我所好好见识过的呢。我想去泰拉大陆旅旅游。凭我的实力，我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
“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雇佣兵的生活，这件事情我不会阻拦你的。”
泥岩叹了一口气，
“我们都是萨卡兹，都是感染者，这个世界上本来就鲜有能容纳我们的地方。每个萨卡兹都应该回到自己的故乡，绝不该为这一些无奈的事情白白流血牺牲。我准备率队先去对感染者较为友好的莱塔尼亚，吸纳一部分人手，再带着他们回家，回卡兹戴尔。”
“原来是这样啊，你的想法倒也没错。”大鲍勃的巨大圆形头盔上下点了点，表示同意，“我们都有好多年没有回去了吧？”
“自从内战开始之后，咱们就开始在大地上流浪了。我想回去看看结束内战之后的新卡兹戴尔到底是怎么样的。”
那个地方依旧是混乱无序，仇恨满地，因为没有真正的王统治他们。W心想。
“ W，你和你的佣兵队呢？”泥岩转而对着W问道，“你还准备继续留在整合运动吗？”
“呐，我们其实早就知道塔露拉想干什么了，放心，我们可不是傻子，赫德雷第一时间就拒绝了进攻龙门这种事情。我们可比你更讨厌这个计划，但现在留在整合对我更有利。”
“是吗？那W，祝你好运，可是整合运动已经不再适合我们了。”
一踏出阿萨兹勒的小楼，泥岩就重新从雪怪小队的成员当中取回了她进楼前寄存在楼外的那个长柄大锤，最后朝着W点点头，和大鲍勃回到了自己雇佣兵队的营地当中。
伊桑悄无声息地从她背后出现。他本指望着能够下W一大跳，但W却不为所动，伊桑的脸上不禁有些失落。
“ W大姐，你不准备跟泥岩他们一样，离开整合运动，回卡兹戴尔吗？”
“现在还不是那个时候，小伊桑。” W微笑着向前走去，伊桑则跟在后面，“更何况，你之前对我说的那个提议，我正准备好好考虑一下呢。”
“哦，你还真想取代那个马上就要来到这里的萨卡兹雇佣兵领袖，自己控制那一群队伍？”伊桑抛了抛手里的溜溜球，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刚刚听泥岩那么说，连我自己都不想留在整合运动了。”
“干什么？你想现在叛逃吗？” W心中微微有些吃惊，问道。
“泥岩都可以带领一整只队伍大模大样地离开这里，我怎么就不可以？我要是想跑啊，你知道的，W大姐，可没有人能够找得到我。”
伊桑把悠悠球放在空中来回翻转，灵巧无比。
“我们都是一群雇佣兵，即便选择留在整合运动，也只不过是契约关系。你则不一样。你为什么想退出整合运动？我看你在这活的也挺好的。”
“不为什么，就感觉我在这里一点存在感也没有。”伊桑叹口气。
“嗯哼？没有存在感吗？幽灵部队就是因为别人无法发现才有了其存在的意义吧。你们小队也是整合运动为数不多能够算得上是有点战斗力的部队了，这样一支优秀的队伍，你准备舍弃他们不管？要知道，你可是明面上的幽灵小队的队长。”
“你也知道我只不过是明面上的队长啊，W大姐。”少年失落地回答，“那些家伙——我的那些队友们巴不得我走呢。反正他们又不会尊敬一个年纪最小的人领导他们。”
“离开整合运动之后，你又想去哪里，回家吗？我记得你的家乡好像是在哥伦比亚吧？”
“别开玩笑了，W，我都不知道我的家在哪里。哥伦比亚那个地方，就是一个表面看上去繁华而稳定，暗处波涛汹涌的可怕的炼狱。如果可以的话，我准备去罗德岛。”
“罗德岛？” W的脸色一沉，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
“对啊，准备去罗德岛。虽然这家公司事儿挺多的，现在也是我们的对手，但毕竟没有永远的敌人嘛。我听说罗德岛对感染者待遇很好，尤其是有能力的感染者，我去那儿大概可以得到重视的吧？”
“你很想被重视，小伊桑？”
“哪个人不是呢？我的能力让我总是在别人面前隐去自我，我早就受够了这样过活下去。罗德岛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一个全新的去处，几乎是一个完美的地方，为很多很多的人展现出了更多的机会。那儿欢迎所有有能力的人。我虽然没有那么强，但总归不是啥都不会，至于整合运动……”
伊桑抬头看了看四周荒凉的大地与那些简陋的帐篷，突然间失了神。
“曾经我也以为，我来到这里会比我呆在哥伦比亚更有希望。但是我猛然间发现所有的一切都是骗局，都是塔露拉的谎言，就像哥伦比亚的人那样……”
“你不喜欢塔露拉？”
“我很讨厌那个家伙，她的行为宛如一个暴君，而不是为感染者奋斗与代言的战士。她的模样冷酷，实力与她的行为全不般配。我看过她利用感染者对普通人的仇恨去烧杀抢掠的样子，但我没参与，我也痛恨这么做。
“小的时候我也被压迫过，可是我也同样遇到过许多非感染者的好人，他们给了我救助，同样的让我相信感染者必须夺回自己的权利。可这并不是革命，整合运动不是在革命，而是在毁灭——
“毁灭一个村庄，毁灭一个城市，毁灭整合运动和塔露拉自己——
“我讨厌站错队伍的感觉。没有人会记得一个叫做伊桑的人在这个错误的组织当中曾经有多么努力。包括你，W，包括叶莲娜，包括那些有过这样的理想的人。恐怕没有人会记得他们，就是因为整合运动本身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而我们这些可怜的人选择了这个地方，选择了错误的方式去战斗。
“可加入罗德岛就不一样了，我知道它是必定会赢的。W，我突然这么觉得，没有任何原因。很奇怪吧？”
她抬头看了看W的侧脸。
“唉？W大姐，你之后又该往何处去呢？”
“不知道，不清楚，或许我根本没有可以去的地方，萨卡兹本来就无处可去，自古以来都是这样。”W回答说。
“我注意到你和赫德雷与伊内斯并没有参与塔露拉的那些屠杀，想必你们也讨厌那么做吧。不如你们和我一起去罗德岛呗，你们这么强，其待遇一定也不会差的吧。罗德岛大概率会原谅你们之前干下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也……也许吧……” W回想起了凯尔希与博士。
我曾是他们当中的一员，直到背叛降临。曾经我比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爱这个组织，现在我对它只有仇恨。
“怎么了？是不信任罗德岛吗？嗨，没关系，其实我也不太信任罗德岛，毕竟咱们都只是道听途说而已，听说来的消息大多数都不太可信，真的假的还得自己过去瞧一瞧才好，是不是？W大姐？更何况，假设罗德岛真的不合我的胃口，那反正他们也没什么人能够抓得到我，我再逃也不是没办法。”
“道听途说都不可靠吗……”
“什么？”伊桑有些疑惑。
“没什么，小伊桑，你说的对，也许罗德岛是一个不错的地方，只不过我在那儿有一些不好见面的老熟人，所以才暂时没意愿去那里。之后再说吧，说不定你去那儿之后没过几天，我就突然上了岛，然后扑到你的面前，像这样勾住你的脖子……”
W一胳膊搂住伊桑。
“然后点点你的小鼻子。”
她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点了点伊桑的鼻子。
伊桑的脸又红了一次，急急忙忙从她怀里挣脱了出去。
“别开玩笑了，W大姐，我先走了。记得别把我的事情告诉别人。万一那些家伙发现我对于毁灭切尔诺伯格或者仇恨感染者什么的没有兴趣，恐怕我就要完了……”
不知不觉当中，W已经陪伊桑走了好久的路。伊桑离开之后，W忽然不知道该去往哪里了。
回营地，把泥岩的态度报告给赫德雷和伊内丝吗？但那又能怎样，之后又怎样呢？
赫德雷会说：嗯，我早就猜到。伊内丝会用树枝扎她的篝火，随后又是沉默而已。
W自从巴别塔事变之后，已经好久没有经历过这样怪异的空虚了。
四周尽是荒凉萧瑟的模样，每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厌倦。四周有炊烟升起，笔直的伸入天空之中再飘散不见。
她很难过，莫名的难过，可还得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笑脸——那是她不可摘下的伪装的面具。她佩戴这副皮囊已经很久了，此时突然有了脱下它的欲望。
赫德雷和伊内丝并不了解她，W知道。即使三个人已经被命运紧紧联系在了一起，也都成为了患难与共的队友，可她总觉得自己与他们之间有一层微微的隔阂。
他们的确是亲密的朋友，是同甘共苦的家人，是没有血脉相承但早已胜过有的血亲，可那两位并没有读心的能力——或许赫德雷和伊内丝知道她想干什么，也能猜到她的某些想法，可是从未走进过她的内心。
她很想把这一切痛苦吐露出去。
伊桑的话触动到了她。她厌恶战争，厌恶屠杀，厌恶这丑恶的一切，她厌恶因为她曾经爱过，爱过特蕾西娅，而特蕾西娅殿下彻底地改变了她。
W又能改变什么呢？她真的能干掉特雷西斯，完成殿下未完成的使命吗？有恐惧，有忧愁在积蓄，可是没人了解这一切，就连那两个人也做不到。
她现在迫切的渴望，有那么一个人可以倾听自己的内心的声音。即便她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有着一个完全了解自己真实想法的人的存在，对于一个雇佣兵来说是最大的危险，但W还是如此希冀着：
了解她，接近她，能够听她讲述特蕾西娅殿下的往事，能够明白她对殿下的爱，并指导她，坚定她的信念，端正她所走的路，原谅她所犯下的所有罪恶，像殿下那样平等地对待她。
可那个人是谁呢？
别开玩笑了，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一个完全了解这一切的家伙？
W暗骂了自己一声，转身朝着营地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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