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天灾

　　“白羽！白羽！白羽你在哪儿？”

　　W一个人奔跑在人流汹涌的雪原之上，望着身旁朝着四周尖叫逃跑，或者是发疯般攻击阿萨兹勒小楼的整合运动成员们，大声呼唤着白羽的名字。

　　“白羽！白羽！”W拦住一个体型和白羽类似，身披白色大衣的逃跑的人，但她看见的是一个惊恐到面部扭曲的陌生人。

　　“天灾……是天灾啊！”那个人一看见W就捏住W的胳膊，颤抖着高声大吼。W想把他甩掉，但他竟然死死握住她不放，并且跪了下来，眼珠抖动，俨然已经疯掉了。“天灾！天灾！”那人还在说。

　　“就算是扛下天灾我也要找到白羽！”

　　W从腰间抽出自己的匕首，一刀刺穿了那个疯掉的人的心脏，整合运动成员立刻停止了呻吟。

　　在20分钟之前，当W看见自己的萨卡兹佣兵队伍被围在示威人群的中央的时候，她立刻明白了事态的危机。因此W没有多想，绕路从另一侧冲到了自己的营地想取回自己的武器。

　　期间，她不时回头去看白羽，发现白羽也正在绕路向着阿撒兹勒，但她没有想到那些本来正准备加入示威队伍的人竟然齐齐调转了方向，朝着白羽追赶过去。W没有办法，若当时不走，没有武器是无法营救他的，只能先选择回营地。

　　可直到那个时候，她才听清楚示威者们的口号：

　　“赶走萨卡兹！杀掉那个非感染者！”

　　W抱着自己的榴弹发射器冲出营地的时候，几乎要哭出声来。她若是早一点注意到那群该死的示威者们的口号，便是绝不可能丢下白羽一个人离开的。

　　“杀掉那个非感染者……”

　　她就这么一路小声重复着跑去营救白羽。

　　接着，天上恐怖的力量将她几乎撕碎。等到极度可怕的风暴忽然结束之后，一个不好的猜想也浮现在她的心头。

　　W努力不让自己去想那个可能——几乎是必定——发生的事情：白羽已经死了。无论是被整合运动杀死，还是被那股力量扭曲，那都不重要了。

　　W发疯一样在白色的雪原当中奔跑着，而天空中仍然飘落着鹅毛般的大雪。越是寻找，她心中的不安和痛苦就越发积蓄。摧毁大堤的是无数条细小的缝隙，而毁灭本身发生在一瞬间。

　　她奔跑着，呼唤着，脚步慢下去，声音也变弱了。最后她停住了，低着头，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怔怔站在那里。她猩红的双眼开始充血，浑身的肌肉抽搐了起来，手上的指甲则深深嵌进掌心的肉中。

　　接着，她抹了抹被自己咬流血的嘴唇，从身后取出了榴弹发射器，上了弹。

　　W十分仔细地向着人群开了火。

　　十几名整合运动的成员立刻被炸得血肉横飞，各式各样的内脏残肢飞到了她的身上她也毫不在乎。她只是扣着扳机打出一发发威力巨大的源石炸弹，然后望着它们落在或惊慌或愤怒的人的脚下，炸出美丽的红色烟花。

　　W笑着，很温柔很温柔地笑，仿佛沉浸于这样美丽浪漫的活动。她咧开自己的嘴，微微露出雪白的牙齿，遇到没死透的人还会细心地为他补刀。

　　她根本不在乎什么整合运动，根本不在乎这些倒下的感染者。在这个世界上，有那么一两个自己在乎而在乎自己的人已经弥足珍贵，而损失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都是比天灾还要可怕的灾难。

　　W不想去理解这些，那样太过于浪费自己的时间。于她而言，这些草芥一般的家伙，杀掉就好了。

　　进攻博卓卡斯替的游击队和萨卡兹雇佣兵的那一大群整合运动成员的队伍后方，已经被炸出了一个遍地碎石的空间。那些疯狂的家伙看见W，就不顾一切地向着她冲了过来。

　　W打完了最后一发榴弹，将武器背到身后，从地上的尸体手中捡起一把生锈的长刀，平静地迎击了他们。她根本不擅长近距离作战，但控制W的仿佛不是她自己，而是一种无法被描述的情感，一种由各种负面感情，诸如愤怒、嫉妒或者是痛苦组成的恶魔。

　　那场可怖的，未知的风暴没能将她身体撕碎，但撕碎了她的内心。一个人的精神状态跌至最低值的时候就会变得异常平静，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那个控制住W的精神的恶魔彻底展现出了萨卡兹一族原始的力量。当W身上、刀上、四周的猩红越来越多的时候，第一批由十名萨卡兹穿刺手组成的先锋队伍冲垮了整合运动示威者们摇摇欲坠防线。

　　“伊内丝，W在那里！”

　　顶在穿刺手后方，带领20名萨卡兹魔剑士进攻的赫德雷忽然发现，在敌军阵型最后边，W还站在那儿砍杀着敌人。

　　“什么？”伊内丝朝远处望了一眼，“这该死的臭女人在干什么……赫德雷，我去把她带过来。”

　　博卓卡斯替和他的游击队攻击这群被萨卡兹穿刺手打散的乌合之众，简直如入无人之境。但是，博卓卡斯替和他的游击队进攻时始终有所顾忌，而萨卡兹的佣兵们则没有这样的心理负担。

　　他们杀便是杀，杀同胞，杀感染者，杀非感染者，杀谁都一样。赫德雷是他们的队长，那些人是他们的敌人，事情就是如此简单。对于佣兵们而言，这些人即便在昨天是自己的队友，今天变成敌人也没有什么使人惊奇的。

　　他们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改变。

　　对于某些人而言，对自己的同胞下手是一件难以忍受的事情，譬如叶莲娜，譬如博卓卡斯替。即便是面对这样的情况，他们也依旧保持着12分的克制。

　　而对于另一些人而言，杀人是无所谓什么非感染与感染的，只要和自己无关，杀与不杀没有什么差别，重要的是利益。譬如W，譬如德雷，譬如伊内丝。

　　还譬如塔露拉。

　　当塔露拉终于在此番混乱的景象之中，一剑于战场之上开出一条数百米长，被高温融化的裂缝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才明白，这可笑而可悲的自相残杀中，还有一个人始终凌驾于他们之上，睨视着他们，拥有决定生与死的力量。

　　对战的双方的中央，那些地缝中燃烧着的冲天火焰拦住了所有人的脚步，炽热的高温反而冷静了他们。

　　这一斩，除了死了一两百名与塔露拉而言无关痛痒的切尔诺伯格整合运动成员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损失。

　　她从战场的边缘，带着真正的军队来到了这里。

　　她的右侧是由浮士德率领而来的幻影弩手军团。这100多人的弩手部队即便是在行军状态下，依然于光影之中闪烁不定，好像真的是一抹看不清的幻影那样。

　　她的右侧则是由数百名整合运动重装，数百名整合运动弩手，上千名整合运动精英士兵组建而成的军团，其中不乏从乌萨斯冻原上一路跟随过来的真正的精英。领头的是双手插兜，一脸残忍笑容的梅菲斯特。梅菲斯特一边走，一边用脚踢着地上的那些断肢和内脏。

　　塔露拉一个人，踩着灼热的火焰，站在队伍的最前方。

　　她的右手转了转自己的银色长剑，轻而易举地将其插回了剑鞘。

　　面对这支部队的第一个人，是W。

　　梅菲斯特一声令下，他身后的盾卫立刻顶到前方。几百名黑色的整合运动重装士兵举着盾，向着萨卡兹雇佣兵走去。萨卡兹雇佣兵虽然仅仅只有五十几人，但那些穿刺手、魔剑士依旧毫无惧色地排出作战阵型。

　　W把刀从地上的一个整合运动成员的尸体当中拔了出来，摇摇晃晃直起了腰。她的头发全乱了，刘海胡乱地挡住了她的额头。她的双眼布满血丝且不断跳动，浑身上下全是鲜血。

　　W望见了塔露拉。仍然没有恢复理智的W凭借着本能，捏着刀向着她走了过去。但塔露拉对她好像提不起什么兴趣，只有右手朝前轻轻一点，一个人影闪了出来。

　　弑君者。

　　“轰！”

　　但那位速度极快的刺客还没有完全接近W，一次爆炸就阻拦了她的脚步。伊内丝举着法杖，拦在两人的中间。

　　“真是麻烦……”

　　弑君者毫不在乎地冷笑一声，闪现出数十米的距离，几乎在一瞬间就无视了伊内丝的阻挡，绕到了她的身后，目标直指W。但W从来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秘技–焚断之刃！”

　　炽热的高温扑面而来。弑君者大吃一惊，闪身躲过了这一招。赫德雷出现在W的面前。她下意识抬手挥出匕首想要攻击，但赫德雷很快控制住武器，同时向后退去，拉开距离。

　　恼羞成怒的弑君者还想再次进攻，但此时，一道淡淡的声音传来：

　　“够了。”

　　塔露拉面色始终平静。她缓缓从战场之中走出，无视了四周的狼藉，同时向远处那阴森恐怖的巨型坑洞投出目光。

　　博卓卡斯替命令自己的游击队士兵后撤。赫德雷伸出一只手，让雇佣兵们放下武器。而梅菲斯特则没什么表态，依旧命令他的军团保持战斗姿态。叶莲娜从战场后方跑了过来。

　　此时，余下的那些示威者们早就放弃了进攻，弃械而逃。不过，这些感染者离开了整合运动是无处可去的，到头来，他们无论做了什么，也只能重新回到这里。

　　然而，正如之前那样，塔露拉对此毫不关心。

　　她真正关心的只有一个东西——那个神秘的法术风暴。

　　“塔露拉大人……”急匆匆从战场后方赶过来的叶莲娜看了一眼神志不清，被伊内丝拦在身后的W，又望了望眼神冷淡的塔露拉，开口道，“大人……是那些示威者。他们联合起来反对萨卡兹佣兵，要求把萨卡兹们赶出整合运动，同时又让我们处决那个人质。是我没有处理好这件事情，所以……”

　　“那个地方是怎么回事？”塔露拉立即打断了她的话，问道。

　　“那儿……”叶莲娜知道她所指的地方是哪儿，“我……塔露拉大人，属下并不清楚……”

　　“是吗？”塔露拉跨过一地的尸体，向前走了几步，“十几分钟之前，我看见了这儿发生的事情——那是个狂暴的法术风暴。叶莲娜，是有谁在那里埋藏了什么高能源石炸药吗？”

　　“塔露拉大人，那里原本只是一处整合运动的小型营地，没有什么源石炸药，并且也没有任何源石炸药有那样的威力。乌萨斯军队就算有，也不可能埋在那里。”

　　“那这怎么解释？”

　　叶莲娜低下了头。

　　“塔露拉大人，我不知道……”

　　“不知道？”塔露拉扭过头，“叶莲娜，这是在你眼皮子底下发生的。这次灾难，损失有多大？”

　　“少说也有上千人吧！”一直在一旁看戏的梅菲斯特插了句嘴，“喔，好像问题的源头是这群萨卡兹雇佣兵吧？”

　　“梅菲斯特，你少血口喷人！是这群乌萨斯刁民先来找的事，我们雇佣兵团可是什么事情都没做。”伊内丝咬着牙说。

　　“什么事情都没做？”梅菲斯特冷笑两声，猛地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被伊内丝护在身后的W，“那么伊内丝小姐，请问W这家伙的行为该如何去解释？我们可是亲眼看见W拿着武器大肆屠杀我们的人。更何况，你说和你们没有关系，可这些人打的不就是你们吗？你们那些雇佣兵杀了多少我们的战士？难道还要我一个一个数给你看？”

　　“你！”伊内丝嗯，伸出自己的法杖，满脸怒容。赫德雷立刻伸手拦下了她。

　　同时伸手阻拦的，还有另一个人。

　　W抬起头，伸出手，擦了一下沾着血与灰的额头。当她抬起头的时候，所有人都因为某些他们不知道的原因沉默了。W就在这样的寂静当中，用同样寂静的语气开口说：

　　“梅菲斯特，杀死你的人，只能是我。”

　　沉默。

　　梅菲斯特后退一步，嘴唇打着哆嗦，面带狰狞之色，依旧伸出手指指着W的鼻子怒吼道：

　　“浮士德！给我杀了这个家伙！”

　　“够了！”塔露拉一伸手，喝了一身，所有人又看着她，“叶莲娜，死了这些临时招募起来的整合运动士兵并不能真正损伤我们的元气，我们的大部队此时已经分成了很多股，我们的士兵总计有5万多人。比起那些，1000只不过是一个小数字，你不必自责。更重要的，是那神秘的法术风暴。”

　　“塔露拉大人，风暴发生的时候，我们并不知道当时在帐篷区内的是何人。那时，我正站在阿萨兹勒的前方劝说示威者们停止纠纷，所以已知的信息并不是很多……”

　　叶莲娜仿佛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瞪了瞪眼，把目光投向了W。

　　“W，白羽呢？”

　　W望了她一眼，用鼻子哼了一声。

　　“……死了呗，叶莲娜，你难道很在乎他吗？”

　　“不……我只是……”叶莲娜好像嗓子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扭过头，咳嗽了几声，“我只是……他是个很重要的……”

　　黑漆漆的巨型坑洞边，忽然出现了一群白色的身影。那是叶莲娜派过去救援的雪怪小队。这些人似乎聚集在一个什么东西的中间，托着它向这儿赶去。同时，一名雪怪小队成员被派了过来。

　　叶莲娜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片刻后她转过身，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清了清嗓子。

　　“叶莲娜，你没事吧？”伊内丝皱着眉毛问道。

　　“不不不，”叶莲娜强颜道，“我只是……看，我的小队成员们回来了……我……我派他们……派……”

　　叶莲娜的话卡在一半。她呜咽了一声，向着众人摆了摆手。

　　“我……有点不舒服……对……对不起……”

　　“可能是因为法力消耗过度。”赫德雷平静地回答道，“伊内丝，你先送叶莲娜小姐回去，她今天已经够疲倦了。”

　　“不！我没有事！我……我一个人走……”

　　叶莲娜背着身，伸手抹了一下自己的眼角，然后向着阿萨兹勒走去。很快她便不是在走，而是在跑，好像急于逃离这个地方。

　　塔露拉没有注意她。她的目光一直锁定在那个冲向自己这里的雪怪小队成员，直到他最终赶到了这儿。那个人看见自己的大姊离开之后，想转身去追，但塔露拉又拦住了那名雪怪小队成员。

　　“有什么发现吗？”

　　“是的，塔露拉大人，有一个人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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