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泪水和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容纭蹲下身子，脸埋进膝盖里。
肩膀轻轻颤着，她连他家住在哪里都不知道，她想去找他，可是她不知道他在哪。
泪水越来越多，容纭抬脸，狠狠抹一把，撑起身子站起，模糊的泪眼在黑暗中坚定异常，她得去找他。
跌跌撞撞朝门外走，屋里太黑，容纭走不快，但即使这样慢，她还是不小心又磕碰了几次，眼眶忍不住又红起来，容纭抹去眼泪，倔犟的朝门的方向走。
终于摸到门边，她一喜，连忙大力拽开，匆匆走出去。
外面的黑暗丝毫不差于屋里，铺天盖地的黑暗如潜伏巨兽，似乎只要再往前迈一步，就会被那无边的黑暗给吞噬，尸骨无存。
容纭拽着门框的手不禁紧了紧，眉心皱起，她左右看了看，辨别方向，小心朝着楼梯的方向去。
她下楼下得格外小心，慢慢探着步子，摸索半天，终于来到院子里，急匆匆正要朝院门奔过去，一抹身影突然出现，满身肃冷，手上执着一柄折射着寒光的利剑，一双凤眸冷冷盯着她的方向。
容纭破涕为笑，身子直直冲过去，撞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腰，声音发颤，鼻音浓重：“你去哪了，我找了你好久。”
她似是怕他又会消失，抱住他的腰不断收紧再收紧，脑袋也深深的往他怀里埋。
好不容易被忍住的泪意再次不受控制的涌出来，容纭哭得肩膀颤颤，紧紧抱着他的手在发抖。
裴承珲沉眉看着她的发顶，握着利剑的手绷紧，眼睫微垂，眸中的冷色渐渐泛开，连声音，也冷的厉害：“放开。”
薄薄疏离二字，其中没有任何温情，更不是寻常他对她说话时的语调。
之前，他即使再生气，看着她的目光再冷，但也从没有用过这样的音调和她说话。
容纭身子一僵，齿尖紧紧咬着唇，一丝痛意传来，她才怔愣松开。
埋在他怀里的脑袋抬起，眼睫颤抖的厉害，泪意更加汹涌，他是不是……记起来了？
他不想要她了？
身形变得更僵，巨大的慌乱涌入脑海，容纭更加抱紧他，指尖紧紧揪住他的衣袖，声音发紧：“不松。”
“不松。”哭音越加浓重，容纭低低重复着这句，“我不要松。”
他似有些不耐烦了，手上使力，拽着她的胳膊要将她甩开，容纭更加用力，紧紧搂住他，任由他把她掐疼了也不松手，脑袋再次深埋，好像这样，看不见他面上的冷色，他便也还是从前的他。
哭音细弱，语带祈求：“我们回去好不好？”
“明天不去宝阁楼了，我让爹爹给你更好的铺子，好不好？”
容纭一股脑说了许多，绞尽脑汁说着她能给他最好的东西，可是即使这样，也依旧没能让他拽着她的力道松上哪怕一丝一毫。
她终究不敌他的力气，没有丝毫怜惜的他，冷戾冰寒的可怕，她被他推远了，他眉头皱的很深，似对她只有厌恶，手上的剑蓄势待发，好像只是碍于曾经她曾救过他，所以他才在她这样冒犯了她之后，剑尖才没有递过来。
容纭浑身冰冷的厉害。
眼中茫然，可是她知道，曾经的日日夜夜不是一场梦，他对她是有感觉的，所以她吸了吸鼻子，仰着脸朝他笑，泪光在黑夜中无声消泯，小心翼翼道：“我们回去，好不好？”
裴承珲沉默，下颌绷紧，沉沉的看着她。
容纭：“好不好？”
裴承珲看着她，不再沉默：“你想要什么报答。”
容纭含泪摇头：“我不要报答的，你是我夫君啊，我们是一体的。”
这句话似乎让他很不悦，他眼里倏然冷的厉害，讽意浓重，话语薄凉：“你想贪图王妃之位？”
容纭张口无言，愣愣的看着他，她从来不知道，从他的口中能说出这样伤人的话。
什么叫贪图呢。
他和她本就是夫妻，不是么。
他是不是嫌弃她了？他恢复了记忆，记起了身份，所以他不想认这桩亲事了？
眼泪模糊了视线，容纭垂下脑袋。
一阵寒冷秋风吹过，明明还没到冬天，容纭却觉吹来的这阵风刺骨的厉害。
“我没有贪图。”眼泪砸落地面，容纭哑声道。
裴承珲眸中深涩，复杂的暗色在眼里化开，嘴唇抿紧，握着剑柄的手有些发颤。
目光睇向远处，心底的叹意被他压下去，眼底恢复一片冰冷。
再看她时，他只是深深凝了她一眼，尚还挂着鲜血的利剑伧的一声砸入剑柄，冷然落下一句：“后日我会回京，你留在崇平府。”
容纭蓦地抬头，眼泪震惊的挂在眼睫：“你……你要回去了？”
“你都记起来了？”
“嗯。”
他吝啬再说哪怕一句，身影冷然大步而去，只给她留下一个背影。
容纭急忙跟上去，脚下咯着的石砾让她身形踉跄了一会儿，不舒服，可她只是顿了顿，急忙赶紧上前跟上。
一心只记得他说他要回京的那句话。
他要回去了，可他却要把她留在崇平府，他不要她了吗？
容纭哭得更厉害，胡乱拿袖子抹一抹，她仓皇跟在他身后，倔犟道：“你别落下我，我要跟你一起走。”
他的脚步似乎滞了滞，但也只有一瞬，声音冷寒：“我不会带你回京。”
容纭嘴唇抿紧：“没关系，我可以自己进京。”
这句话让他的身影陡然停下，凤眸冷冷瞪视过来。
容纭抬起脸，眼中泪意浓重，无声滑过腮边，她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到她的泪，但无所谓了，反正他也不会心疼。
“我嫁了你，就得一直跟着你，不管你认不认。”她得跟着他，一定要跟着他。
裴承珲眉头皱的死紧，冷哼一声，甩袖大步上了楼梯。
容纭站在原地，心底的脆弱在这一刻再无法隐藏，默然蹲下，坐在楼梯上愣愣出神，她不知道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
就因为之前所有做下的都是因为他失忆了，所以他就不想认她了吗。
可失忆的他，依旧是他啊。
细细的哭声在狭窄的楼梯中蔓延开来，楼上廊下之人身形僵住，重重的叹息被他咽下喉咙，心狠一狠，胸腔中再不痛快，可他也没有回头，闷闷的走回房里。
他不能前功尽弃，他只有狠一些，她才会对他死心。
京城不比崇平府，那里不太平，等一切尘埃落定，他会来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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