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出征
建安八年冬,在舞阳屯兵数月的虎贲军回到许都休整,准备赶赴冀州,攻打邺城。
十月,天子头一回登宫阙,送军远征。战车辗过宫城下的青石马道,有方帏帘不惧严寒,敞开着接纳风雪,一对乌亮的眼眸望向宫墙的角楼,那里有人在凭栏北望。
军行百里,兵马已在豫州边境。
郭嘉的车里堆满了书函。他昨夜没有睡好,清浅的眸子带着疲惫,正看着手里的一叠战报。并州无事。谭在平原。权过豫章,平鄱阳。
刘渊瞄着战报,问他道:“我们去攻邺城,为何连权哥哥在做什么都要看?”
“天下事,牵一发动全身。”郭嘉答道。他还在看信,随口问道:“为何叫权哥哥?”
“我记事的时候权哥哥还没有字。就像曹子桓,阿央还不是叫他丕哥哥。”
“他是你朋友?”郭嘉问,难得有耐心解释了一句:“我在问曹丕。”
“是啊,从小就是。”刘渊答道,不知他为何对这些事感兴趣。
郭嘉颔首看着信:“你对他了解多少?”
“曹子桓?他挺凶的,脸皮又薄。为何问这些,你想跟他做朋友?”刘渊好奇。
郭嘉微微合上眼睛:“累了,闲聊两句。”他好像睡过去了,鼻息很轻很匀,领口的折线轻轻抵着下巴,显得清俊儒雅。他的眼角有两条细纹,清且浅,睫毛覆着眼睛,微微有些颤动。
“对我好奇?”他突然问道,刘渊吓了一跳,赶忙移开眼。只听他懒声道:“我带你来冀州是受人之托,一桩公事。你不须拘谨,也不必亲近。”
刘渊有些面红:“我没有。”
“好。”郭嘉合上眼睛,继续小憩。
哪里好了?刘渊心想。冬儿说她喜欢郭祭酒,每日都想见他,还为他梳妆。可他有家室,不会娶她。刘渊觉得无趣,把头伸到窗外,透透雪天的凉气。
车外是整肃的大军,车马列阵前行,骑兵在车阵后面。刘渊回头望过去,她还没见过六马齐驱的阵仗,很是雄壮。有个骑兵上前送报,在她窗外慢下脚步,俯身交过一封书函:“阵前报,交郭祭酒。”
“给我吧,他睡了。”刘渊接过书函,缩回车中一看,郭嘉已经醒了,又开始阅信,忽然对她道:“若觉得无趣,可以借匹马去跑跑。”说着把信牌摘给了刘渊。
有祭酒信牌,刘渊很容易就要到了马,扬鞭往后头跑去。她以为虎贲是骑兵,找了半天,却在一辆辎重车前看到了步行的曹丕。
“曹子桓!”
曹丕重甲行军,抬头看了一眼,并不打算理她。
“怎么,不认得我了?”刘渊跳下马来,在他旁边走着。一年不见,他怎么这样高了,比她高出整整一头,仰着头也只是看到耳廓和下巴,几缕汗顺着脖子淌下来。
“我给你求了平安。”刘渊从前襟里摸了只锦囊出来,见他不接,只得又塞了回去,没话找话地攀谈道:“对了,阵前报是什么?郭祭酒方才收了封信,不想让我看见,拿匹马把我打发了。”
曹丕忽然恼火:“有事说事。我在行军。”
“你这人真无趣,我去找夏侯了。”刘渊白了他一眼,翻身上马。
曹丕登时眉心一紧,抽下信牌追了出去:“有弩手!回来!”虎贲重甲不是玩笑,没跑几步就把脖子磨出水泡,曹丕攥着拳头跑过几纵轻骑,紧紧追着她的马:“刘平乐!拿信牌!”
“知道了!”她穿着件红斗篷,头也不回地扬了扬手,拿着郭嘉的信牌。
镇武军有弩手。夏侯尚是骑督,他的马前就是弩手行军。若不交信牌,闯阵会被乱箭射杀。骑兵近战,□□远攻,镇武军是攻城掠地的重器。行军如临阵,箭在弦上。
刘渊觉得比起镇武军,虎贲逊色多了,曹子桓竟是个走卒。夏侯尚听了大笑,他说虎贲主力是轻骑,战场上有如尖刀,骁锐无比,绝不比镇武军逊色。子桓将来会驰骋沙场,现在辎重营,因为曹公要磨砺他的心性,让他干最粗重的活,早些还在潕水做过材官。比起军中其他士子,子桓更能吃苦,也更持重。
刘渊忍不住翻白眼:“他是真持重!方才我去找他,他让我有事说事。”
“重甲行军走几步都难,莫说与人闲谈。”夏侯尚笑道,拍了拍鞍前的麂皮酒囊:“今日扎营,我三人同饮几杯。该有两三年没聚过了。”
夜里大军扎营,刘渊从郭嘉那里要了些酒,往镇武军营去。赤顶的帐子里生着踏炉,夏侯尚正在炉前煮酒,曹丕闯了进来。
他卸了军甲仍是个块头不小的精壮小子。曹丕随母亲,生得高长,十七岁已比父亲高了半头,一副宽肩把军袍绷得很紧,挤出几道不合时宜的褶子。他见刘渊也在,只是眉头一锁:“我们吃酒,你为何在这?郭祭酒知道么?”
刘渊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犯人,事事都要问他。”
曹丕缴了她的酒壶:“你不知礼数,他也不知么?”又对着夏侯一顿劈头盖脸:“夏侯尚你也不知?”
夏侯尚被骂得莫名其妙:“怎么了?又犯军律了心情不好?”
曹丕懒得答,拽着刘渊的胳膊朝外走去,竟真像是押犯人一般。
他的力气又大,刘渊哪里挣得开,只骂了他一路,被押到郭嘉帐前。郭嘉方从主帅营帐回来,见二人在帐前,心下有些好笑:“不是约了酒,如何还在这里?”
刘渊气极了,揣起胳膊:“你问他。莫名其妙,非要来找你。”
曹丕也气,但还守礼数,拱手对郭嘉道:“郭祭酒。女眷在营中本就不妥,四处游走同人饮酒便更不妥。今日我把人送回帐前,望郭祭酒多管束。”
郭嘉点点头,算是答谢,转身进了营帐。二人要争吵一番,他懒得管。
“我为何要人管束?夏侯是我朋友,我同他吃酒碍你什么事了?”刘渊果然恼火。
曹丕绷着嘴角:“纵是夏侯,饮酒也当有郭祭酒在。”
刘渊觉得不可理喻:“想约他吃酒说便是了,为何对我发火?是想我替你开口?”
“不是。”曹丕被她气得脑胀,叉着腰背过身去。
刘渊懒得理他,进帐找了郭嘉:“曹子桓想约你吃酒,他面皮薄,说不出口,还对我发了通无名火。我帮他开口,你同他喝两杯?”
郭嘉正在阅函,随口道:“人没有无缘无故的情绪。你要帮他,先想清楚他要什么。”
刘渊瞥了眼帘帐,想了想:“他要你看着我,不让我吃酒。”
“他的话我听到了。”郭嘉在信上写了几字,抬眸道:“我问,是想知道我没有听到的。他为何不让你吃酒,我又为何能管你?若想不明白,便去问明白。”
刘渊觉得他啰嗦:“那你说是为何?”
郭嘉忙于军情,打发她道:“曹丕是你的朋友,自去问他。”
“不说就算了。我先把话回了,省得他等。”刘渊抱怨道,掀了帘帐出去。
正落小雪,曹丕在不远处同几个营卫交谈。他穿得单薄,就着篝火温酒,笑得爽朗。
“曹子桓!”
曹丕远远看到她:“没见落雪?出来做什么?”
“郭祭酒今日不吃酒,改日再帮你问!天冷了回营罢,改日我再问你!”
“哦。”曹丕吃了口酒。她说话颠三倒四,不知要改何日,要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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