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开宴
一进殿内，有太监把晋迟领到了他的位置，单单从位置上便能看出他有多受宠，皇上右下位，与八王爷和长公主齐平。
当然了，借他的光，陈不灵也被重视了一把。
赌着气在他身边坐下，他身上微微的雪松味把她完全包裹，让人心烦。
偏偏这样也就算了，还要被各家小姐上眼刀飞着，她心想，你们以为我愿意吗？
陈不灵高度警醒，后颈细绒的汗毛时刻立着，身边人的每个动作都被她听的清楚，好不容易稍微松懈下来，他又抬起茶杯喝了一口，于是陈不灵又猫似的炸了毛。
晋迟看她那小动作，心里笑笑也不点破，但却多了几分玩笑的心思，他凑过去，眼看着她脖子缩起来，眼睛瞪得越来越大：“与我不相熟？”
她防备心极重的回头蹬了他一眼：“我们应该很熟吗？”
他在她耳边低低的笑出声，热气扫在她耳边，吹红了白嫩嫩的耳垂：“陈小姐今天对我又是吹胡子又是瞪眼的，傻子才看不出来我们没关系。”
陈不灵捂着耳朵，偏头躲远：“干嘛说话那么近？”
她水润润的眸子里都是他的倒影，像是含了一池子春水，晋迟莫名的满足，低头喝了口茶，嘴角在茶杯边缘微微弓起。
陈不灵看他不动了，又把身子扭回来，小声嘀咕：“再说谁对你吹胡子瞪眼了，我就是，就是……”
她就是了半天也没就是出来，忿忿的蹬了他一眼，她是京中有名的脾气好，若不是他真的过分她又怎么会对他这么失态。
晋迟捻起一颗荔枝，长指动了动，开始剥起来。
陈不灵一直注意他的动静，眼瞧着他开始剥起荔枝，嘴唇动了动，还是没忍住：“你不是不能吃荔枝吗？”
她还记得这人小时候一吃荔枝浑身便像是喝醉了那般红，然后便是一点力气都没了，要躺个好几天才能起来床，甚至连饮食也要清减一个多月。
晋迟没回话，一颗白嫩嫩的荔枝很快便剥出来，当着她的面就要往嘴里放。
陈不灵心想：随便吧，他爱吃就吃，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他生病是他的事。
可是真看见他就要放在嘴里，陈不灵还是伸出手，摁住他那只胳膊：“你疯了？边疆待了几年还喜欢找虐了不成？”
晋迟轻轻阖上嘴，眼底带着几分得意，把手里的荔枝搁在陈不灵面前的盘中：“陈大小姐不是与我不甚相熟？男女授受不亲怎么都忘记了。”
顶上忽地传来一道声音，带着些调侃：“看来你二人聊的很好嘛！”
陈不灵愣住，这才发现全场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这桌，而她的手还亲昵的搭在晋迟的小臂上。
晋迟低垂着眼皮，看着那只细白小手，眼底竟是缱绻温柔。
这画面，很难不让人多想……
“回皇上……我我我……”
陈不灵百口莫辩，却见皇上抬了抬手：“朕刚刚听闻，你二人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陈不灵：“……”
皇上怎么会知道？和我刚刚还说了不相熟现在却又被发现是两小无猜会不会被定为欺君之罪？
两种想法疯狂在她脑袋里盘旋。
她抖着手看向晋迟，发现他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不由得让陈不灵在心底咬了咬牙，又记上他一笔。
脸上却是一派与友人重逢的激动：“莫非晋将军就是我那失散多年，了无音讯的儿时挚友？”
晋迟挑了挑眉，波澜不惊的喝了口茶。
“我那挚友很早便与我失去了联系，时间过了太久，我竟是连他的名字和样貌都通通忘记了，没想到啊，没想到今日能在这里重逢。”
陈不灵仰天长叹，眼泪险些落下来：“多谢皇上，竟然让我二人在这里相遇。”
晋迟手中杯盏适时抖了抖，点点茶水溅在手背上：“灵儿？是你么？没想到竟然还能在这见到你。”
陈不灵没想到他能配合着自己演，只是那句灵儿从他低沉的嗓音里吐出来，听的人耳朵痒痒的。
她正欲开口，顶上皇帝大手一挥：“行了，这些话你们私下去说。”
陈不灵舒了口气，刚安稳没一会，又听上边问：“可朕还听闻，昨日晋将军进城时还救了你，可有此事？”
她认命的站起来：“回皇上，确有此事，昨日臣女险些被一批受惊的马冲撞，便是晋大将军救了臣女。臣女自知无以为报，只能”
她做牛做马的话还没说出来，听见皇上威严的声音响起：“既你知恩图报，晋将军又到了该婚配的年纪，那你便以身相许罢。”
“回皇上，臣女一直以来只把晋将军当哥哥看待，绝无半点爱慕之情，而且晋将军也未必心仪臣女，还请皇上另做决断。”
她如同一只炸了毛的猫，整个人陷入莫名的慌乱之中，想都没想就站起来拒绝。
她身边，晋迟的手中的茶杯已经彻底放下来，改端起酒杯，眉眼间不含什么情绪。
“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也是朕和你爷爷共同商量的结果。”
“可是臣女”
“好了，此事就这么决定，莫要再提了。”皇上把这件事盖棺定论。
陈不灵愣住，沉沉的坐下去，纤细的背弓着，仿佛受了极大打击似的。
晋迟面色一沉，酒杯不轻不重的扣在桌上，他站起身拱手：“皇上，臣有些醉了，担心酒后失态，便先回去了。”
皇上的面色也不甚好看，沉着脸：“爱卿昨日刚刚回京，自当应该回去好好休息一番。”
宴会的主角走了，剩下的配角待着也没什么意思，这场赏花会明面上是各家小姐闲谈的茶话会，内里却是为晋迟指婚而办。
晋迟如今已是弱冠之年，亲人皆失散亡故，又手握兵权，若没个婚配，恐没有牵制。
他想来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怎么偏偏就顺从了呢？
陈不灵百思不得其解，从宫门出来，却见自家马车边站着一人，身形颀长挺拔，现在虽是秋季，却已经裹上厚厚的大氅，和她一样怕冷。
不是她爹陈远东又是谁？
“爹爹！”陈不灵远远看见那熟悉的身影，眼睛倏然亮了，一头扎进陈远东怀里。
她在他温暖的怀抱里蹭蹭：“爹爹，你怎么才回来呀，女儿都想你了。”
陈远东慈爱的摸摸她的头顶：“好了，多大人还撒娇，晋将军还在旁边呢！”
陈不灵一激灵，下意识的抬起头来，她这才注意到，马车的旁边站着晋迟，在宫门口往这看正巧被挡上了。
晋迟眼神落在她蹭乱的发髻和绯红的脸蛋上，她这时候是这样欢喜，不像刚刚对着自己的时候，只有满腹火气。
见他看向自己，陈不灵朝他撇撇嘴，想来爹爹还不知道自己和他被指婚的事呢，爹爹肯定也不会同意，定会找皇上收回成命的。
“爹爹我们快回家吧，我饿了。”
陈不灵扯扯陈远东的衣袖，不再看他。
陈远东朝着晋迟微微颔首：“阿晋，改日到府上来，陪我好好喝两盅。”
晋迟也拱手：“陈伯父相邀，晋迟一定到。”
陈不灵扯了扯陈远东袍角，拉着他转身往马车上走。
晋迟深深看了眼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转身便走。
悠长的甬道里，陈不灵身边有家人陪伴，婢女环绕，她脸上荡漾着灿烂的笑容。
晋迟却只有他自己一人，孤身行走，身板却笔直的如同雪松，路面上倒映出他长长的背影，孤傲却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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