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玄之又玄，若有所失
阳光正好，沈之琳携着柴府大小姐从正门走出了柴府，一路往城外而去。
看着身侧柴府大小姐雀跃的模样，沈之琳也觉得倍感轻松，不觉放下心头的万千愁思，只顾游览旅途的风光。
心中不再挂念直奔终点，她感受着行走过的街道，如此纷纷繁繁，花样百态，怎么以前没看到呢？对了，终点是什么是终点？
带着柴玉芝经过西市，沈之琳在一个摊位前驻足，弯腰挑拣一番，翻出了不少竹制小玩意儿，看着朴实无华，结构却精简巧妙。很有趣，是她以前从未见过的。可是这么寻常，她以前怎么会没有见过呢？
柴玉芝站在一旁看着她，忽然笑道：“你今天看起来倒是和以前大不相同。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了一样。好了，别抓着那小玩意儿不放了。使人给你买回去就好。难得出来，多走走、多看看吧。走出西街，有的是比这有趣稀奇的。”
沈之琳皱皱眉头，她忘记什么了呢？放下了手中的竹制工艺品，被大小姐拉着走向了城外。把守城门的卫兵扫了一眼柴玉芝和沈之琳身上的穿着，没有盘问，挥挥手，示意她们出城。
奇怪，怎么没人拦我呢？沈之琳心底忽然冒出一丝莫名的想法。正在此时，一声清喝止住了待出城的一行人。
一身着盔甲，手执长戟的小将策马奔过来，“近日城郊有异动，有大量出城人员莫名失踪，积压的案卷文书数不胜数，二位姑娘请回。”
“你这人真有意思，要真是如此，我们怎么一点儿风声也没听到？”柴玉芝仰视马上的的军官，明明是仰视，神眉眼间倨傲之色半分未减，“况且其他人进出，你怎么不拦着？我今天就是要出城，你让开！”
这小将看起来比城门边站着的卫兵身材挺拔，肤白貌美，脸上的神气比之柴大小姐一点也不弱，“不行，唯独不能放你出去。”
“为什么？”
小将移开了视线，“别问了。”
“那你放我们出去。”
注意到小将耳朵微微发红，沈之琳扯了扯柴玉芝的袖子，“别问了，再问，人跑了。”
“啊？”
沈之琳稍稍按住柴玉芝的手，上前一步，“这位将军看着也不像随意诓骗之人，只是单凭三言两语，恐怕没办法劝服我们不出城门。还请将军详细告知。”
“不知这位小姐是？”
“她是我妹妹，柴静，之前一直在府里养病，少见外人。”
“原来是柴二小姐，幸会，在下赵抚靖。”
沈之琳也学着他的样子抱拳回礼，“见过赵将军，我们难得出来，今日必要出城门的，请您放行。或者，请您告知为何独独不让我姐姐出城门呢？”
“如果二位小姐非要出城，请让在下陪同。”
柴玉芝狐疑地皱起眉头，“你不会是故意要跟上来的吧？”
“在下绝无这种心思。”
沈玉琳轻轻握住柴玉芝的手，示意她不要追问下了，“赵公子是要保护我们吗，冒昧问一句，赵公子认识我姐姐？”
“是。廷尉之女，赤龙城谁没听过柴大小姐的名号呢？令尊明年就要起复了，还请小姐保重贵体。”
“我这么有名气吗？”柴玉芝小声对着沈之琳咬耳朵，“多半是我哥在外面瞎说，他一定到处编排我，真是太可恶了！我回去就收拾他！”
沈之琳听着柴玉芝的悄悄话，心里为柴大少爷点了一支蜡烛，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柴大小姐一通疑罪从有的推断，柴府早晚六月飞雪。
“既然如此，你就跟上来吧。”柴玉芝咳嗽一声，提高音量，对赵抚靖说道，“不过，我和城门进出的百姓都是赤龙城的子民，你怎么能搞区别对待呢？他们能自由进出城门，脸上却一丝恐惧之色也无。出去之后，你们也没派人去保护他们。这样太不好了。我猜测，你们没把郊外有人莫名失踪的事情昭告城民吧？”
赵抚靖翻身下马，牵着马缰走在柴玉芝身侧，叹了口气，“柴大小姐有所不知，百姓若是知道了这个消息将会造成很大的动荡，众人恐慌之下，会酿成什么大祸，犹未可知。况且目前失踪的人也没有太多，当做意外处理便可，兴许过不了多久，造成民众失踪的罪魁祸首就消失了呢？”
“你们这是不作为。”
“赤龙城兵力小，内库不仅没钱，还倒欠了王氏钱庄不少银两。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经费不足，官府能不饿死，撑下去已经是大幸了。”
“呵！”沈之琳冷笑一声。
“柴二小姐有不同的见解吗？”
“见解谈不上”沈之琳刚要开始长篇大论，忽然卡壳，她刚刚要说什么？怎么忘了呢？不对，她明明有更好的解决方法的她怎么会知道解决地方官府财政的方法？
赵抚靖笑了笑，移开话题，“前面就是暄岩峰了，那里是个好地方。因着附近麻匪横行，这里少有人来，几年下来，山花野草重新长满了行道，看着也有几分野趣。”
沈之琳点点头，跟在赵抚靖身后往暄岩峰方向走去。
柴玉芝连忙跟上，低声问道，“赵小将军，你带我们来这里，是因为山匪搬走了吗？”
“二位小姐放心，在下身怀制敌之术，断不会陷二位于危险之境。”
“我相信你。”沈之琳点点头，不疑有他。
柴玉芝小声问道，“你和赵将军不过初识，怎么这么信任他？”
沈之琳微微一笑，“我不是信任他，而是山上已经没有麻匪了。”
“你怎么知道的？”
对啊，我怎么知道的？沈之琳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
见沈之琳陷入沉思，柴玉芝也不说话了，扶着沈之琳往峰顶爬去。
暄岩峰，是赤龙城东南方向的一座奇峰，一边是险峻的嶙峋岩壁，近乎垂直的直达峰顶，一边是林荫平缓的坡地。峰顶有一座建几十年前落成的观景台，从台上往下一望，大半赤龙城尽收眼底。
“好壮观啊！”站在观景台上，柴玉芝兴奋地往下看，生平第一次站在如此高而陡峭的山峰上，她激动到，甚至不能从腹中抠出一丁半点的墨水，来形容眼前景象。
几人站在山峰，只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情景，相对无言，盘桓一阵便折返下山了。
下山的路上，赵抚靖忽然说道，“三十年前赤龙城有一任太守范正，他就任后有感于当地的凋敝，大加整顿，上陈民情以轻赋税，下肃吏治与民休息。并大力开辟与南方诸城的商道，整治城门小吏对他们的盘剥，这座观龙台也是他出资筹建的可惜，这么好的太守，在任不过三年，便死于非命了。如今我辈中人，再难找到如范太守一般为民请命的人了。”
“也不必效仿范太守，你但凡能约束住城门的守卫不盘剥出入城门的百姓，便是大贤了。”
“大小姐可听过水至清则无鱼？朝廷这些年连官员俸禄都快发不上了，给军士的粮饷就更是微薄了。卫兵们把守城门，防止山贼攻入内城，总不能让他们饿着肚子办事吧？国乱必有贼，附近山头土匪成了气候啸聚山林，商旅流通早已不复当年之景了，守卫们收入大头都凭空消失了，只能如此糊糊口。”
好像山贼已经除了吧？沈之琳心中充满疑惑，似乎桎梏卫兵收入的难题已经解决了，可是她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呢？强忍激动的情绪，沈之琳低头埋首跟在二人身后，不断出神想着自今日以来发生的事情。
“令妹这是怎么了？”
“她以往不这样的，今天忽然总是喜欢发呆，对着随便什么东西就陷入沉思”柴玉芝回过头，牵住沈之琳的手，“这样浑浑噩噩的，跟梦游似的，别跟丢了。”
“做梦？！”沈之琳耳边炸起一道霹雳，“这里是梦！”眼前的画面一阵扭曲，柴大小姐，赵小将军都化作一团烟雾，像一团白纱笼在面前。
“不是，你才是梦。”
“你是什么人，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好像忘记了很多事。”
“这里是时间夹缝，你忘记了什么事，我怎么知道？”一阵清风吹来，轻抚沈之琳的面颊，“我问你，沈之琳是谁？”
“沈之琳，是——”我，不对，我是柴静啊，“不、不知道。”
“不可能，我从罗盘上算出来，你和沈之琳有莫大的渊源，你告诉我，沈之琳在哪里，告诉我，我就放你出去。”
“沈之琳哪里得罪你了？”
“她不仅得罪我了，还得罪了我师兄，我们都会找她算账的。你回去转告沈之琳一声，让她出门小心点。”
“我不认识她，怎么传话？”沈之琳垂下眼眸，“你本事这么厉害，下次直接找她吧。”
“算了，你走吧！”
眼前的青烟散去，沈之琳睁开眼睛，她正在自己西厢的卧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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