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我开好了房间

“冷静一点。”啸月轻抚着司机的头，像是老师在安抚赌气的幼儿园孩子，又像是神父听人忏悔，“我又不对你们做什么，不用这么害怕的。”

啸月轻轻叹了口气，脸色一变笑容隐去，一副悲天悯人的圣人样子：“我也理解你们，北界天寒地冻的，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们当雇佣兵不过是为了能让老婆孩子能过上好日子。在北界讨生活不容易，年轻冻坏了，到老了受不得一点冷，只能跑到南境过日子。”

他关掉手电筒，一屁股坐下，正好和司机的视线平齐，对方眼里的每一条血丝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普通人不敢与那种饱含愤怒和惊惧的眼神对视，但他懒洋洋地后仰靠在麒烟罗腿上，柔软又充满弹性，像是什么大老爷在床榻靠着靠枕。麒烟罗僵了一下，然后轻轻抬脚在他屁股上踢了一下，也没有更大的动作。

然后啸月缓缓竖起一根手指。

“第一，我是墨狼。你们相不相信无所谓，我也不是什么国际影星，没那么高的知名度。不过，我想在北界，‘墨狼’做过的事情还是很多人都知道的。”

司机死死咬着嘴里的手雷，甚至都留下了一层浅浅的牙印。他仍然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就是墨狼，更确切来说，是不愿意相信。

“第二，我现在真的很着急。”啸月慢悠悠竖起第二根手指，“幕后主使、目的、后续任务、其他同伙，一一交代清楚，不想交代的话我也不为难你，但是我生了气总得有个出气筒。”

啸月冷冷瞥了莫肖一眼，耸耸肩：“你不相信我是墨狼也可以，但是你应该相信这位炎月翎大小姐，起码在炎日帝国弄死几个普通人，她还是能说了算的。我和她的区别在于，炎月翎大小姐心地善良会给个痛快，但是我就不一定了。”

“他们是无辜的！”莫肖吼道。

“与我何干？”啸月冷冷地说。

莫肖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他和司机都是多年的雇佣兵，彼此之间早就达成了共识，宁可看着队友被折磨死掉，也不能交代任何东西，生者不必愧疚，死者不必怨恨。但是，墨狼如果真的和传闻中的一样，那么……

“第三，你不交代，我就用他的家人出气。”啸月竖起第三根手指，眼里含着一抹凶煞，“你大可以尽情想象各种酷刑，但是我用上的东西，绝对比你能想到的还要残酷。”

莫肖直勾勾看着啸月，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炎月翎是炎日帝国现任皇帝的亲侄女，是世界前五的军火公司的唯一继承人；麒烟罗出身于超级财阀麒麟集团，在那个国家财阀就是主宰，而麒烟罗就是未来的主宰头子。她们两人足以得到希国总统青阳炎武亲自接见。那为什么这次审问她们两人一言不发，全是这个年轻男人在掌控局面，而麒烟罗还心甘情愿地为他当了临时靠枕，通常情况下别的男人碰一下那双腿，都要被套麻袋打闷棍吧？

莫肖叹了口气，略微组织了一下语言，说：“我是在北界接到这次任务的，时间在三个月前，对方开价一个亿。”

“麒烟罗大小姐还真是值钱。”啸月叹息。

“我们不知道雇主是谁，对方和我们联络告知计划都是通过加密信息，每次解密都要花上老半天。但是计划几乎是完美的。”莫肖苦笑，“如果他们是个团队，那么其中一定有人来自特种部队，普通的雇佣兵很难制定那么周详的计划。”

“那个乐队是怎么混进来的？”啸月问道。

“我也不知道，幕后主使应该采取了任务分割管理，每个人只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莫肖摇摇头，脸上却浮现出一丝恼怒，“但是那群蠢蛋，我们进去之后他们竟然对着我们开火，如果不是我们跑得快，可能就有人被打死了。”

“看来你们老板是想少付几个人的钱啊。”

莫肖有些无语地看着啸月，他深深觉得这个年轻人有种精神分裂的感觉，担当吐槽役的恐怖杀手，像是惊悚片里疯疯癫癫的大boss。

“在这次计划中，我们提前用小型潜水艇潜伏到镜冰湖里，然后——”

莫肖的脸忽然扭曲了，赤红色从他的脖子一直迅速升到脸上，因为脱臼疼痛而惨白的脸在短短几秒钟内变成了猪肝色，太阳穴旁的青筋简直要爆出来。

袅袅白烟升起，莫肖身上的作战服骤然升温。为了方便行动，作战服是贴身的，在高温的作用下紧紧黏在了莫肖身上。司机也出现了同样的状况，两个大汉眼球暴突，四肢脱臼让他们甚至都无力挣扎。

“啸月先生，很遗憾，不能让您知道更多了。”角落里，莫肖战术背心上的通讯器忽然响起，说话的是一个电子女声。

“好的好的，你妈死了。”啸月低声骂道。

此时已经能闻到两个雇佣兵身上的焦味了，更要命的事情接踵而来，堆在一边的雇佣兵尸体也开始了发热，只比莫肖和司机的稍微迟了一会儿。

炎月翎踹开货厢门，啸月双手抓起莫肖和司机的手腕，全然不顾那种能把人的皮肉烫烂的恐怖高温，拖着他们冲出了货厢，炎月翎和麒烟罗也一并跳下。麒烟罗直奔驾驶室，而炎月翎则朝着护栏跑去，没有负担的她比啸月要快得多，如豹子般矫健地越过了护栏，然后以标准的十米跳台跳水姿势在空中翻滚，双手正对着冰面。

正常情况下她绝对会落个双手双臂粉碎性骨折的后果，但是一团黑色的火焰却在她的掌心突然出现，它显然有着极致的高温，因为冰层还没有接触到它，就已经融化了。无怪乎她先前能在冰面上打一个窟窿，这团黑炎的威力确实不容小觑。

炎月翎率先落水，紧接着是带着莫肖和司机的啸月，眨眼间两人又从冰窟窿中冒头，啸月搂着炎月翎的腰，一手按在冰面上发力，两个人如大鱼出水般一跃而出，脚尖刚在冰面上落下就立刻手拉手狂奔。

货车驾驶室里，麒烟罗狠狠踩下油门。本来由于反重力系统的限制，车辆在反重力道路之外行驶不了多远，最多是借着惯性冲出一段距离。但麒烟罗硬是让这辆普普通通的厢式货车爆发出惊人的潜力，有如被压缩到最紧然后猛地松开的弹簧，撞碎了河边的护栏，踉踉跄跄从河岸台阶一级级滑下，然后靠着近乎平面的底盘在冰上滑行。

白色的火焰自啸月手中升腾，他一手按在冰面上，没有蒸汽没有令人难以靠近的高温，冰层悄无声息地被纯白的月焰所融化，几乎就是凭空被抹去，眨眼间冰面就出现了一个足以让货车掉进去的大洞。啸月双目赤红，强行使用灵能的他被天芒束灵阵所影响，大脑猛地充血，好像有一辆不受控制的轿车在体内横冲直撞。

天芒束灵阵的原理是在灵能者使用灵能的时候干扰灵能者的身体，强行使用灵能可以造成灵能者身体的崩溃，造成类似于被冲击波震伤内脏的效果。

麒烟罗推门跳车，在冰面上打了几个滚后站稳，扭头就跑。她踢掉了高跟鞋，雪白的赤足在冰面上一触即走，体能不怎么好的她从来没有这么拼命跑过，但是她知道就算自己的运气再怎么好，也不会出现近百发“火炎爆裂”集体哑火的奇迹。货车滑行的方向与她奔跑的方向相反，在冰面上以最后的惯性滑行一段后，货车不出意外地掉进了啸月开出的冰洞中，落水的瞬间还溅起了巨大的水花。

“快点！”炎月翎对着狂奔的麒烟罗吼道。

麒烟罗小脸通红，很想吼回去说你又不是负重跑。但是她没敢开口，自己体能怎么样她还是心里有数的，一旦开口呼吸节奏就会被打乱。

终于，像是接力赛交接棒一样，麒烟罗堪堪握住了炎月翎的手。

“好了！”炎月翎对啸月吼道，后者此时已经在大口大口吐血。

空间扭曲，岸边忽然爆出一团血雾。浑身是血的啸月带着炎月翎和麒烟罗出现在岸边，他脚下一块毫不起眼的砖石上，一个奇妙的符文随着血雾的爆开而消失不见。惊魂未定的三人甚至来不及再跑，就已经感觉到了脚下的震动。

两次冲击波先后而来。第一波来自莫肖和司机身上的战术服，那件轻薄贴身的黑色战术服在冰水里闪烁着诡异的光，爆炸时瞬间形成了巨大的空腔；第二波来自于货车里佣兵尸体身上的战术服，它们爆炸的同时又引发了货厢里各种弹药和手雷的殉爆。

近百发“火炎爆裂”特殊弹头的黑色纹路亮起了灼焰般的金红色，宛如一条条小蛇复苏，并非科技所能达成的狂暴力量被解锁，战术服爆炸形成的空腔顷刻间就被弹头爆炸形成的空腔所压制，就像大气泡把小气泡挤到了一边。炽热火焰爆发，冰水还没来得及让它熄灭，就被恐怖的力量所蒸发，货车撕成了碎片，连带着尸体化为了碎末。巨大的压力急需释放，于是啸月之前开出的冰洞就成为了最好的宣泄口。

炎月翎对“火炎爆裂”的描述确实没有半分夸张，就算隔着冰层他们都能看到冰面下绽开了一朵巨大的火莲，同时闷响自冰面下传来，滚烫的水柱从洞口之中爆出，像极了一头潜藏于水下的巨鲸呼气，火焰伴随着水柱一并冲出，搅碎了风雪。大片大片的蛛网纹从洞口蔓延，以此为中心，厚厚的冰块在空中像是拔萝卜时被带出来的土块一样分成大块大块的碎冰四处抛射。

仿佛冰面下有一条巨龙在翻身！

几百米长的冰面荡然无存，袅袅热气升腾而起，又在寒风中迅速凝结成冰华。

“我早应该看出来的！”炎月翎对着啸月喊道，爆炸声过后他们每个人的耳朵都嗡嗡作响，下意识提高了音量，“那根本不是什么防弹战术服，那是用来执行自杀式任务的装备！”

她见过那种战术服，防弹功能要比正常战术服弱，但是有自爆功能，通常是在敌后执行特殊任务的小队使用，避免出意外成为俘虏。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了！”啸月打着寒战，湿透的头发已经有了结冰的迹象，“我已经开好了房间，先去躲一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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