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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14章


“夜宵好吃吗?”陆星寒问她。

        陈诗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那两片挂着一丝血迹的薄唇,怎么看都不像是一顿美味大餐,甚至连可圈可点的小菜都算不上。

        陈诗酒淡淡扫了他一眼,赠他四字:“幼稚、无聊!”

        径直按下电梯的上行键。

        在电梯里陈诗酒掏出手机约车,电梯到一楼的时候刚把约车订单发送出去。

        陆星寒跟着她一起出电梯,陈诗酒打算把他劝回去:“你开车去宾馆就好,我打到车了。”

        “我不放心你。”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上海的治安很好,而且现在网约车上都有监听功能。”心里吐槽:比起大半夜坐网约车,我更不放心你这个高危人物。

        陆星寒没招了,滞住脚步拉住她,认真地说:“陈诗酒,我们谈谈。”

        陈诗酒歪过脑袋,一脸凝肃地望着他:“谈什么?”

        “谈我们到底为什么那时候会分手。”

        陈诗酒呼吸滞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两年前最该谈的时候,他一句话没有。陈诗酒至今记得她对他提分手时,他满脸的不在乎和冷漠。

        都说女的跟男的提分手,一百次里面九十九点五次是想挽留,陈诗酒自觉自己没这作劲儿,但唯一一次向他提分手,这里头分手和挽留的用意,五五分吧。

        是试探,也是自己的退路。

        可是就连她对他唯一一次的试探,他给出的答案都既绝情又糟糕。

        他甚至只沉默地盯了她十几秒,就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分手。

        谈,谈什么呢?谈他当年为什么那么轻易松手?

        现在这些对她来说没有意义了。人生有起有伏,跨过低谷,再去纠结那些低谷里烂码七糟没营养的事情,只会浪费自己的精力,加大自己的沉没成本。

        自从市政出了“限狗令”,要求城市养狗得晚八点以后才能遛狗,各大小区的有狗一族成了遛狗晒月光族。

        一楼大厅这会儿快凌晨了,还进进出出几个保姆和菲佣牵着狗出去遛。

        以前大厅里摆着那几张美式沙发,陈诗酒不觉得有什么碍眼之处,但此时陈诗酒却觉得这几张沙发的存在显得非常不合时宜。因为她看出陆星寒的意思,他想让她去沙发上坐一坐,顺便继续交谈一下刚刚那个话题。

        大厅的自动玻璃门又一次被刷开,进来一个穿着速干运动短袖短裤,身材十分紧实流畅的中年女人,看样子是刚去小区里的健身房跑完步回来。

        陈诗酒没认出来眼前这个女人,倒是对方看见僵持在电梯出口的他们,率先打了个招呼:“小陈,你们搬回来啦?都好久没见到你们了。”

        她露出了一口看起来就非常昂贵的烤瓷牙,对陆星寒致谢:“陆总,我家毛毛吃了你上回推荐的软骨素,腿好多了,现在能下楼在小区里慢慢转上一圈。不过年纪大了,没办法,我们也不能强求太多,毕竟已经十四岁了。”

        毛毛……陈诗酒记起来了,陆星寒家楼下那只贪吃的大金毛就叫毛毛。

        眼前这位气质卓绝的中年女人,应该是陆星寒家楼下那一户的女主人。她嫁给楼下男主人的时候,还曾被陆星寒家的保姆中伤过。

        这种豪宅小区,保姆们专门有一个微信群,里头不是互相炫耀今天跟着主人家去了哪家高级餐厅,就是在群里发跟着主人家上哪儿度假的风景美照。

        当然,各家的八卦,更是群里老姐妹们感情的增稠剂。甚至依据女主人和男主人一个月大概丢进垃圾桶里几个橡皮套,以此来推测这家男主人在外面到底有没有包养小三小四,都成了保姆群里的下午茶gossiptalk。

        别以为高端小区附近的美容会所是专门为附近业主服务的,其实这种小区的保姆,工资高又有闲,也是美容会所的目标客户之一。

        陈诗酒之前就是在美容会所里,脸上敷着一层厚到亲妈都不认识的泥浆面膜,听到隔壁床也在做护理的保姆阿姨,在绘声绘色地讲眼前这个女人的八卦——什么四十岁老姑娘头婚嫁给五十岁三婚老男人啦,嗲得不了啦,回家会肉麻兮兮地喊相公,要亲亲要抱抱。

        甚至保姆还会不避嫌地吐槽:不知道他们哪来那么多的精力,这房间上半夜睡了还不够,下半夜还要跑去别的房间接着弄。收拾房间麻烦死了。

        陈诗酒盯着眼前的女人,想起来她应该和楼下的男主人结婚应该有三年了吧?还是那么年轻有活力,仍然爱夜跑,看起来就是一副被爱情滋养得不错的样子啊!幸福不幸福,全写脸上呢,不知道她家保姆酸个什么劲儿。

        陆星寒搬离这里这么久还能跟老邻居有联络,全赖他平时挺宝贝他那只血统高贵的蓝湾犬,还加了小区里的爱犬联盟。

        简单寒暄几句,电梯来了,女邻居钻进电梯的时候还探出脖子劝陈诗酒:“小陈,你抖音我一直有关注,你这两年一直驻点在乌列尼网红事业整的不错,但别太拼事业冷落了陆总,年轻人少分居啊~等着吃你们的喜糖呢!”

        电梯门闷声关上,陈诗酒尴尬到脚趾头都在靴子里立起来了。

        女邻居话里的信息量有点大,足够陈诗酒在肚子里忖磨一阵。

        兀自出神间,陆星寒拉住她的手,问她:“这里进进出出可能人有点多,介意我们去家门口的咖啡店坐一会吗?”

        怕她不同意,立马又补了一句:“十分钟就好。”

        他说的是“我们”和“家门口”,就像这里仍是他们的家,一切不曾变过。

        陈诗酒心伤地迷惑望着他,他们这样到底算什么?

        两年他们没互相说过一句话,一见面却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所有的东西都照常如旧:旧人、旧事、旧称呼……可时间是抹不去的呀!

        不过他们确实需要好好谈谈,只是谈论的内容不应该局限于感情这方面,钱也很重要。

        乌列尼的旅游事业在短期迅速膨胀后,发展进入瓶颈期了,基础交通建设这块实在拉垮。被边缘化的东三省,财政压力逐年加大,省里不会再拨财政预算给乌列尼造机场了。想要造机场,必须得自己想办法,私人出资建造。

        两年,摩安的股价都翻了六番了。五个亿都捐了,陈诗酒觉得不是不可以向陆总争取一下“友情赞助”。

        不看僧面看佛门,她不和钱过不去,自有自己的“宏图大计”。

        这厢在脑子里拼命翻账本,合计自己到底该拉个什么数目的赞助,那厢陆星寒已经主动带着她绕出小区,进了一排底商其中一家的咖啡馆。

        凌晨店里没什么人,陈诗酒说去二楼,一楼吧台的小伙子上夜班还挺精神,她不太确定自己一会儿能不能把握好分寸不暴走。如果她和陆星寒谈崩了,坐在二楼,小伙子上楼的过程至少还有一个缓冲间隙,让她替自己重拾一□□面。

        刚在椅子坐下,陆星寒连菜单都不看,直接对帅哥服务生说:“来两杯不要咖啡的拿铁就好。”

        “好。”服务生习惯性脱口而出,随后马上愣了一下:“不要咖啡的拿铁?”

        那不就是纯牛奶吗?

        陆星寒:“对,大晚上喝咖啡太精神,我们要牛奶就好,价钱你照样按拿铁算。”

        服务生下楼梯的脚步声响起,陆星寒马上开门见山地说:“陈诗酒,我想了很久,关于两年前的那个回答,我承认是我太草率了,甚至这里头有很不成熟的置气成分存在。”

        陈诗酒还没进入前女友的角色,此时陆星寒在她眼里成了行走的人民币,她是费尽心机在试财富密码的取钞人。

        他在说什么,她听得有点心不在焉。

        根据自己以往的招商引资经验,她需要做一份诚意十足的十万字项目介绍书,a4纸五号字体打印出来有七八十页。不管对方看或不看,当废纸扔纸篓也好,这代表了她的诚意。

        对于陆星寒,她的诚意是什么呢?

        陈诗酒抬眼,看着坐在眼前这个生在罗马的男人,顿时觉得苦恼极了。

        他看起来好像什么都不缺,唯一缺的好像就是时间?资本家靠压榨剩余劳动价值挣钱,如果资本家拥有无尽的时间,相当于拥有了无尽的财富。可是时间,她也很缺啊……

        “陈诗酒,说说吧,你到底为什么跟我分手,我想亲口听你说。哪怕你是真的嫌我穷也好。”

        “?”穷这个字跟他有半毛钱关系吗?陈诗酒深看他一眼。

        “我想过了,如果两年前我没从我爸的事情里走出来,你跟着我大概率只会债务缠身。我承认,你在我最低谷的时候跟我提分手,我有点讨厌你的薄情寡义,但我现在想开了,如果你不爱我的人,爱我的钱也挺好。”

        陆星寒双眸绽着诚挚的微光,一通话说的娓娓动听,完美掩饰了自己那张蠢蠢欲动的捕猎之网。

        是的,他不打算原谅她,并且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相比起余函明目张胆嫌穷踹了他,陈诗酒才是不可饶恕。

        两年前他的父亲在自家经营的酒店里莫名坠楼身亡,没有人知道那段时间他是怎么在腥风血雨里杀出来的。而陈诗酒却偏偏要选在那段时间,屋漏偏逢连夜雨,跟他提分手。

        太现实的女人,浑身散发着势利的铜臭味,一点都不可爱。

        陈诗酒迷茫了一阵,有点不懂陆总的话术,怎么听起来她当初和他提分手,是因为嫌贫爱富?

        这顶帽子也扣的太大了。

        他爸两年前出了事,她知道自己什么都插不上手帮忙,赤手空拳的她在三人行里自动出局难道不是仁至义尽吗?

        说的她当时只图他钱似的,只能同甘不能共苦。

        当然,现在的她确实只想图他的钱。可如果他要用“钱”这个字眼去评价两年前的自己,陈诗酒不同意。

        她认识他、答应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一直以为他是个装富二代的穷鬼而已。关于钱这一点,她问心无愧。

        手机在桌面上震动,空气里散发着丝丝诡黯的余震。

        陈诗酒低头扫了一眼手机屏幕,是一个上海当地的来电显示。陌生电话她通常不会接,但看了眼来电显示的归属地,她以为是校方工作人员又或者是酒店人员给她打电话,于是就接了。

        是网约车司机到了,并且已经给陈诗酒打过好几个电话,等候时间超时了。

        之前她在路上走可能没注意到手机有电话进来。

        司机没好气地问她到底走不走。

        陈诗酒连连道了好几声歉:对不起,刚刚有事,忘记取消订单了。

        司机压抑着怒火没发飙,不过回的话也不好听就是了。挂电话之前,那句浓浓上海腔调的“王八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在电话掐断嘟声响起前,精准投放了进来。

        王八蛋……

        陈诗酒抬眼看向正坐在对面的人,也想骂一声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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