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一点时，明涯果然如约到来，叫醒蓝玉，给了她一沓文件，让她下楼去房东夫妇的灵堂。
那文件本来和明涯一样是虚无的，但落到蓝玉的手上后，便变成了纸质。
她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内容，见上面像是简历一样，写着“姓名，性别，年龄……”不过唯一跟简历不同的，便是上面还有“功德”和“罪孽”两个项目，只这两个项目，便占了大半页。
看来，这两个项目在阴间的审核中，占的比重挺大呢。所谓“苍天有眼”，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吧。蓝玉暗忖着。
灵堂里，守灵的三名女性家属睡得东倒西歪。因为玺市风俗是女性家属守夜，女的呼吸声又比较浅，灵堂里便显得愈发寂静阴森。
“都是你不好啦，把牛肉炖得那么老，害得我年纪轻轻就一命呜呼！”
“还说我呢，难道不是你买的牛肉质量有问题？我以前自己买牛肉自己炖，什么时候炖坏过？你说你，看孩子看不好，做饭做不好，现在就连买个牛肉都买不好，还有脸说我？哼！我还没怪你害我死那么早呢！”
蓝玉惊讶地看到，两张遗像竟然有了表情，老两口竟然还在吵架！
他们的声音和明涯一样，直接传进她的耳朵里，并不是通过空气传播。
按照明涯吩咐，蓝玉需要问老两口一些问题，并将回答记录下来。是以她清了清嗓子，有些迟疑地开口道：“请问……可以打断一下你们吗？”
“是你？”老头子面色大变：“你能看到我们？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蓝玉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时有些窘迫。
忽然想起在律所时主任曾教过她，要引导当事人说出自己关心的问题，而非被当事人牵着鼻子走，她心中便有了底气。
“我需要问你们几个问题，请你们如实回答。请你们把姓名、出生日期和时辰说一下……”
“你是阴阳师？”老太狐疑开口，看向她：“你房间里的那个鬼，也是被你给收服的？”
蓝玉瞬间睁大眼睛：“你们知道我住的房间里有鬼？故意骗我租房子？”
“呃……”老两口心虚地对视一眼，老太有些不自然地开口：“我们不是送了你护身符了嘛！”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说清楚！”蓝玉也顾不上登记表格，冲上前一步大声问道。
声音惊醒了守夜家属，一名家属霍然坐起，大声道：“谁在那里？”
蓝玉吓了一跳，不知该如何是好。见另外两人也已醒来，转身便要逃走。
明涯终于现身，手里也不知道拿了个什么喷雾，朝着三人脸上各自喷了一下，三人顿时表情呆滞，旋即闭上眼睛继续睡觉，坐起来的那人也躺了回去。
明涯长舒一口气，不满地看了蓝玉一眼，责怪道：“你看你，让你小声点问话了，差点误事！”
“是你？”房东老两口再次发出震惊声音：“你不是出车祸死了吗？你现在是人是鬼？”
明涯无语地朝天翻了个白眼，无奈地道：“大叔，大婶，你们看不出来吗？我现在和你们一样。哦，不对，我比你们级别高一些，你们进地府后投胎前可是得同我打交道的。所以你们别想再耍什么花花肠子，乖乖回答我的问题。”
蓝玉听得十分惊讶，难道这三人之间有过纠纷？
“姓名。”
“玖国强。”“苏桂花。”
“出生日期。”
“阴历还是阳历？”
“阴历，最好把时辰也说一下。”
明涯出马就是不一样，问话干脆利落，旁边跟着的小鬼唰唰地记着。
老两口不知是被明涯的气势镇住，还是鬼魂遇到领导本能的畏惧，老老实实回答了所有问题，包括常住地、生前做过什么善事或恶事、杀过多少生都说得清清楚楚。”
问完了，明涯收起文件，淡淡道：“好了，今天先问到这里，你们的丧事还没办完，还能在阳世逗留一段时间，好好看看你们的子孙，跟他们道个别，三天后去地府报道。”
“那……那你的房租和押金……”
明涯看了蓝玉一眼：“算作她的房租。”
“走吧，事情忙完了。”这句话，明涯是对着蓝玉说的，说完便径直走在了前面。
“老大，”明涯旁边的一个小鬼鬼鬼祟祟地靠近他，小声嘀咕了一句：“上次那个车祸死的……”
后面那句话蓝玉便听不清了，她有些不满地看了那小鬼一眼，真是的，搞什么神秘嘛，要么就别让她听到一个字，现在只让她听一半，是故意吊她的胃口吗？
等他说完，明涯表情不变，只淡淡吩咐了一句：“你们先回去，我还有事。”
看着蓝玉不解的眼神，明涯敲了一下她的头：“回你的房间，我有话要对你说。”
“让我当你的助手？”
明涯肯定地点了点头：“没错，我在阳间需要一个助手，不过也不需要你做太多，就是像这两天这样招一下魂、问一些问题之类的。我给你每月一万元的工资，怎么样？”
“这么好？”蓝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那你为什么不找别人，偏要找我？”
“很简单，因为现在只有你认识我。”明涯又敲了一下她的头：“更何况，你还住在我之前住的房间里面，对我的事情了解很多，你得对我负责。”
“且，我又没把你怎么样，负什么责！”蓝玉鄙视地瞟了他一眼，“蔡大师也认识你，你干嘛不去找他？”
“因为他是阴阳师，按规定阴阳师不能同时担任地府职责。”明涯耐心地向她解释。
“那是不是我以后就得不停地同鬼魂打交道？”
明涯点头：“是啊，不过仅限于玺市，毕竟我的负责范围就是玺市。”
“听起来是很诱人。不过，万一再遇到上次那个男生那种鬼怎么办？我该怎么抵抗？”
明涯一时间被她问住，迟钝了一下，随后又勉强笑道：“你放心，你做了我的助手，我自会保护好你，更何况，你身上不是还有那个狗牙吗？那个狗牙也能抵挡大部分意图加害你的鬼魂了。”
“但这狗牙是蔡大师给我的，你不是说阴阳师不能插手你们的事吗？”
明涯有些语塞，似是没料到蓝玉忽然变得这么聪明。他的心虚看在蓝玉眼中，蓝玉心中更加犹疑起来。
“你倒是说说，你究竟愿不愿意答应呢？工资你觉得少的话，我会再给你涨的。”
蓝玉冷笑一声：“你这工资我可不敢收，万一啥时候你一个不高兴，再全部收回去我可咋办？我现在虽然没存款，但每个月的工资还是足够自己花的，接下来我要省出时间去学习课程提升自己，没时间陪你满世界跑着抓鬼。”
明涯还想说什么，他的手机却亮了起来。他叹了口气，道：“你先好好想想，我还有事，明天再来找你。”
蓝玉看着穿墙而过的明涯，不由得心下感慨，做鬼原来这么自由啊。
这一天的时间，蓝玉被明涯的提议弄得心神不宁。不过幸好明天是周末，事情不算多，她还不至于工作出现什么纰漏。
当晚所里几个年轻人商量去聚餐唱歌，一直玩到了十点多。蓝玉喝了些酒，感觉脑袋有些晕乎乎的，实在忍不住困意，便提前叫了个出租车回家。
出租车司机是个三十多岁的女的，脸上有着浓重的黑眼圈。蓝玉忍不住有些担心，但想到车程也就二十来分钟，这么短的距离，司机应该不至于睡着吧？
回住处的路上，身子忍不住地一阵阵发冷，她忍不住开口，请求司机把空调关了。
司机笔直地坐着，听到她的话却丝毫没有动作。蓝玉无奈，看了看时间，心想快到家了，就冷这几分钟还能忍受。
然而，到了前面十字路口时，蓝玉惊讶看到，分明是红灯，司机竟丝毫没有减速停车的迹象，仍是直直地朝前开去。
她连忙看向司机，这才发现，司机手脚根本没有任何动作，车子一直是在自动行驶的。
她坐在后座，看不到司机的脸，但是从车内的倒视镜分明看到，司机瞳孔中没有任何生气，面色如同死人一般惨白。
“停车！”
她打不开车门，只得跨过一只脚，想要跃到前面去踩刹车。
却忽然看到，副驾驶上坐着一个男生，正是之前在网吧跟她吵架的男生！
男生朝她阴恻恻一笑，猛地朝她脖子上掐来，却瞬间痛呼一声，恨恨地看着她。
蓝玉明白，是手腕上的狗牙起了作用。但男鬼虽然伤害不了她，车子却是停不下来的。
车速越来越快，她紧紧握着狗牙，内心大声呼唤明涯的名字。
出租车一个颠簸，跃上路边石阶，朝着路边建筑物的实墙撞去。
蓝玉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死神的降临。
耳边传来呼呼风声，寒冷感觉猛然退却，下一秒，听到有什么东西发出嘶哑怒吼。
睁开眼睛，却见四周红光笼罩，红光中依稀有人挥舞着一把剑，向着车窗直劈过来。
车子猛地一震，终于停了下来。
有人走过来，冲她吼了一句：“你不会拉手刹啊？”
“蔡大师？”蓝玉惊讶看着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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