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再度魂穿
沈轻白一回到玉花阁便歇下了,整整一夜,她神经都紧绷着,直到这会儿才放松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突然亮起烛光。沈轻白眼皮颤动几下,头昏欲裂地醒来。
“春桃,几时了?”
无人回应她。
沈轻白坐起身来,隔着朦胧的纱帐向外看去,阁内灯火通明,空无一人。
奇怪,春桃明明说她会在一旁守夜来着。
沈轻白习惯性地搅着身侧的衣摆,薄纱面料摩擦感强烈,她这才意识到身上还穿着那条绣花长裙。
她迷茫地靠在床榻上,大脑一片空白。她记着,她是换过寝衣的,烟一样轻软的冰丝触感,她断然不会记错。
“莫不是刚刚做梦了?”那梦也太真实了。
沈轻白低声喃喃着,只觉得头痛得更加厉害。
“春桃,春桃?”她又唤了几声,依旧无人应她。
沈轻白的耐心耗尽,直接光脚踩下地面。刚走两步,她隐隐觉察不对。
这里虽和玉花阁的布局一模一样,但总觉得差了些什么……
差了些……窗子!
对,就是窗子。四周的墙壁密不透风,这里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密室。
不知是不是因为发觉了这一点,紧接着铺天盖地的窒息感袭来,几乎要将沈轻白湮灭。
心脏霎时传来剧烈绞痛,沈轻白无力地跪下身来,双手紧紧捂着胸口处。
她痛不堪忍地蜷缩在地,浑身冰凉。
万念俱灰间,沈轻白无意瞥了眼镜子,顿时一股麻意自脚底蔓延而上,令她僵在了原地。
镜中女子的模样——竟是她原本的模样!
镜中的人,正是真正的沈轻白。
“这是……怎么回事……”
是幻觉吧。
沈轻白艰难地抬头,正想看仔细些,意识仿佛抽离了身体,她眼皮一沉,昏了过去。
“公主,公主?”玉花阁内,春桃担忧地立在榻边,不停地唤着沈轻白。
沈轻白骤然睁开双眼,直直地坐了起来,她紧紧捏着被角,大口喘息着。
背后浸出的冷汗,令她如同水洗。
沈轻白心有余悸地扶了扶额头,亦是触到一层薄汗。
“公主?”
春桃被她突然的起身惊了一惊,试探着又唤了她一声。
沈轻白置若恍闻般,缓缓吐出一口浑气,疲惫不堪地靠在床头。
屋内昏暗着,如死水一般的沉寂。窗外的雪已经停了,夜色依旧深浓,皎洁的月光拨开重重云雾,浅浅地透过窗棂散落进来。
借着月色,沈轻白藏匿在黑暗之中,堪堪能看清楚春桃的面容。
她脩地牢牢攥住了春桃的手腕,轻启朱唇:“春桃,你刚刚去哪里了?”
春桃的面色闪过一丝疑惑,愕然问道:“您在说什么?奴婢一直在这里啊。”
沈轻白抿了抿唇,目光紧锁着她的神情,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见她不像说谎的模样,沈轻白挫败地松了松手下的力道。
“没事,可能是我做梦了。”她盯着身上的丝绸寝衣,喉咙一阵发干。
这梦中梦,果真是累人。
春桃按下她的手背,安抚道:“奴婢去给公主倒杯水来,公主喝了再好好睡会。”
“现在是何时?”
“才是丑时。”
沈轻白算了算时间,她大概是夜半从重云阁回来的,距离现在也没过多久。
短短一个时辰,果真是梦吧。
她接过春桃递来的茶水,温热暖流入口,滋润过喉咙缓缓流入胃中,驱散了沈轻白周身的寒意。
沈轻白躺下身去,春桃替她掖了掖被角,又替她将纱幔拢好。
“公主,再睡会吧,奴婢守着您。”
沈轻白用鼻音轻轻“嗯”了一声,翻过身,再一次沉睡过去。
过了一会,春桃确认她熟睡,这才小心翼翼地出了门。
院中,卜尘等候多时。二人交换了个眼神,双双离开了玉花阁。
待走远了些,春桃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你不是应该跟着殿下进宫去了吗?”
卜尘面色凝重,回道:“殿下怕府中有事,留我在这边守着。”
“刚刚暗阁那边的影卫来报,说沈小将军——诈尸了。”他犹豫着说道。
春桃愕然看向他,眼神中满是荒唐:“莫要胡说八道。”
卜尘亦感到荒唐无比,“但是暗阁里确实有动静。”
春桃狐疑地看了他两眼,继续道:“罢了,这不是你我二人可以议论的事,等殿下回来再说罢。”
这一觉,沈轻白安稳地睡到天亮,直到辰时。
见她醒来,春桃命人去准备早膳。
忽而想起江承淮来,这个时间他应该是下朝了。
“皇叔下朝回来了吗?”
听到她称呼的转变,春桃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昨日公主睡下后,殿下便连夜进宫了,现下还未回来。”
沈轻白了然地点点头。
也对,江承淮昨日突然带兵造反,既能得空出来逮她,看来必然是夺位成功了。
春桃安静地在一旁为她布菜,殊不知自家殿下已经成为了她眼中的乱臣贼子。
这么想着,沈轻白抿着嘴里的白粥,不禁感慨万千。平心而论,她与郁氏皇族有着血海深仇,对太上皇更是恨得牙痒痒。
可眼下,这江山易主再易主,若她真的是郁氏之人,只怕也会惶恐不安吧。
“唉。”她忽而惋惜一声。
春桃不明所以地看向她,“公主可有烦心事?”
沈轻白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想着日后这摄政王府空置下来只有我一人,忍不住感慨一番罢了。”
春桃愈发觉得莫名其妙,沈轻白看着她迷茫的面孔,笑意更深。
“罢了,你不懂。”
也不知江承淮是否会为沈家平冤。
如此想着,她只觉得碗里的白粥更加索然无味。沈轻白敷衍地搅和了几下,转而和春桃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春桃啊,日后你们也会随殿下进宫吗?”
春桃只当她是单纯在问江承淮进宫会不会身边带着婢女,于是答道:“公主说笑了,您见有哪个王爷会随身带着婢女的。”
“奴婢只需要将您伺候好便是。”
沈轻白愈发觉得是自己耽误了她做娘娘的路,虽说自己曾经和江承淮有过一纸婚约,但现在人家都要做皇帝了,三宫六院的,她不介意为他牵上一线。
“咳——”沈轻白清了清嗓子,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跟着皇叔有多久了?”
春桃想了想,答道:“不到三年吧,奴婢是殿下在北疆救下的。”
“哦~”
合着还是个英雄救美。
沈轻白酝酿了一会,开口道:“你觉得皇叔怎么样?”
春桃又想了想,回答得认真:“奴婢觉得殿下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是北齐名副其实的战神。”
沈轻白轻哂一声,这才两年,人们心里就只记得江承淮了,把她这位南疆的将军忘得一干二净。
沈轻白把气愤都发泄在粥上,碗里顿时一塌糊涂。
半晌,她把勺子随意一丢,勺柄磕在碗沿上,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饶是春桃反应再迟钝,现下也能看出她心里的不高兴。
春桃拘谨地站在原地,“公主,是奴婢……说错什么了吗?”
沈轻白抚了抚耳边的碎发,意识到自己似乎情绪过于激动了。
她深吸一口气,扬起笑颜看向春桃:“无妨,我只是想到我阿姐了。”
“春桃,我也觉得我皇叔挺不错的,你就没想过……嫁给他?”
这话一出,春桃慌张跪地,连忙磕头道:“公主折煞奴婢了,奴婢何德何能,敢肖想殿下。”
“此话当真讲不得,求公主莫要开奴婢的玩笑。”
沈轻白从前在边疆张扬惯了,有什么就说什么,从不藏着掖着,却不想惹来春桃如此大的反应。
一时间,她也有几分慌张。
她赶忙将春桃拉起来,“你才是吓到我了,快起来。”
可能是地位太过悬殊,亦可能是女儿家被猜中了心事而羞涩,沈轻白沉吟片刻,给自己找补道:“算了,我皇叔那个人啊,确实不招人待见。”
春桃:“……”刚刚您还说挺不错的。
“他日,我定会给你寻一个比他好上千倍万倍的如意郎君。”
只见春桃尴尬地笑笑,刚抬起头,便又匆忙跪地。
这下轮到沈轻白莫名其妙了,她盯着春桃的身影皱眉道:“你怎么——”
“殿下。”
忽然,春桃轻飘飘地念着两个字,顿时让沈轻白坐立难安起来。
她猛地抬眸,意外瞥见一道修长人影。
不远处,江承淮正逆光站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他一边踏步走来,一边重复着她刚才的话。
“本王不招人待见?”
“比本王好上千倍万倍的如意郎君?”
他的咬字极慢,似是要让她好好听个清楚,嗓音愈发低沉冷漠。
在他怒火更甚之前,沈轻白脩地站起身来,朝他福了福身道:“给皇叔请安,明溪身子不适,先回去了。”
江承淮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眉眼平静漠然。如果眼神可以凌迟一个人,沈轻白觉得自己一定轮回好几次了。
沈轻白硬着头皮,秉着呼吸大步流星地经过他身边,即将踏出院门时,江承淮猝不及防地拉住了她的胳膊。
只听那人慢悠悠地开口道:“这儿不就是玉花阁吗?你要回哪去?”
沈轻白:“……”
哦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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