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算命
江承淮愈发觉得自己病了。
他现在万分肯定，沈轻白没有魂穿成郁明溪，可梦中的故事竟皆是他与郁明溪的，扰得他不得安宁。
莫非，他骨子里便是个朝三暮四的人？
梦里，沈轻白死后，他便将其风光下葬，此后的场景，只有关他与郁明溪两人。
如此想着，愈发头痛难耐，江承淮伸出手来揉按着太阳穴，这才缓解了几分痛意。
“卜尘。”他唤道。
门外的卜尘应声而入，“可是要为您换些茶水来？”
“不必，你过来，本王有些事想同你聊一聊。”江承淮端坐在那里，神色有些为难。
卜尘咽了咽口水，这才轻手轻脚地关上门，朝书案的方向走来，心里却是忐忑不已。
“您讲。”
江承淮欲言又止地看了看他，待喝完一杯热茶，这才缓缓开口:“你说，一个男子心中有爱慕的姑娘，却又心不由己地在意另一个姑娘。”
“这是为何？”
卜尘松了口气，爽朗道:“还能为何，自然是两个都喜欢。”
江承淮剑眉一皱，显然并不认可这一说法。
“不可能。”
卜尘看着他家主子一脸的不高兴，心下一惊:“殿下……您爱慕谁，又心悦谁啊？”
江承淮轻咳一声，轻声道:“本王只是听闻一个友人如此讲，好奇罢了。”
“本王认为，爱慕一个人就应当一心一意，岂能反复无常？”
卜尘连连点头，语气满是赞同:“对，您说的都对，看来您那位友人是个花心公子，他配不上那两家姑娘。”
闻言，江承淮脩地瞪向他，像极了一头凶猛的狮子，仿佛下一秒便要撕碎了他。
感受到那道渗人的目光，卜尘的腿都在发软，他欲哭无泪地看向江承淮，委屈道:“殿下，我说什么您都不高兴啊。”
“罢了，你出去吧。”
卜尘忙不迭地应声，慌乱地退了出去。
刚打开门，便碰上了正欲敲门的沈轻白，他惊骇地踉跄两步，回头又看了看座椅上那人，这才快步离开。
沈轻白莫名其妙地打量了他们二人一眼，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在她脑海中浮现:“皇叔，您不会……有断袖之癖吧？”
江承淮抬眼，犀利的黑眸中满是凌厉，口气严肃:“郁明溪，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本王不会教训你？”
本就是因着沈轻白才留下她，如今沈轻白已然无碍，他倒是真有几分打算，将这个麻烦的小公主送回冷宫去。
沈轻白陡然噤了声，又犹豫开口道:“那我方才看他一副丢了魂的模样，孤男寡男的……”
她的声音太小，江承淮听得不真切，他扬声道:“什么？”
“无事，无事。”
江承淮端坐在那太师椅上，继续批着案上的奏折，高岭寒松般的气势惹得旁人不敢上前，却又耀眼得令人挪不开眼。
沈轻白又停留了一会，这才开口道:“我想出府。”
江承淮头都未抬，自然地接上她的话:“本王何时限制了你的自由？”
又等了一会，面前的人像是失声似的，他这才抬起头来，“怎么了？”
只见少女的脸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杏眸中似是流溢着星光，她眼神飘忽着，声音越来越小:“我…我没有银子……”
沈轻白只觉得脸上烧得厉害，若换做从前，单单是朝廷的封赏，便足以让她三世衣食无忧。可惜造化弄人，如今她寄人檐下，不得不低头。
江承淮定定地看着她，似是没有想到竟会是这个原因。他看着沈轻白羞涩难堪的模样，唇角微微挑起。
“怎么，想花本王的银子？”
低沉的嗓音自那薄唇传出，尾调轻佻着，如若垂柳划过平静的心湖，带起一阵淡淡的涟漪。
沈轻白别扭地杵在那里，可爱而不自知，令他眼底的笑意更深。
她依旧嘴硬着:“穷怎么了，穷不偷不抢的，穷有骨气……”
江承淮难得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语气都温柔了许多:“让春桃陪你出府，天黑之前回来，知道了吗？”
沈轻白顺从地点点头，正打算出去，江承淮又叫住了她。
“等一下……罢了，你出去吧。”他目光复杂地看着她，转而又恢复了那般冷傲孤清的模样，宛若夜半高悬的弯月。
沈轻白淡然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江承淮望着她的背影，烦躁地将手中的折子摔在案上。他刚刚本想同她提回宫的事，结果看见那张脸，却是怎么也讲不出话来。
罢了，且先这么养着吧。既是沈轻白的表妹，那便也是他的表妹。
回到玉花阁后，沈轻白思索了片刻，拉过春桃道:“你可知，这京城中可有什么灵验的算命先生？”
春桃讶然:“算命先生？”
“您是想去算算气运？这可不成，这女子的命可是越算越薄的。更何况，吉人自有天相，您且安心。”
沈轻白撑着脑袋，若有所思道:“非也，我——去算个姻缘。皇叔说了，我跟着你才能有银子花。你不去，我可要抢了？”
春桃掩嘴笑着，觉得她过于可爱:“既是公主想去，那春桃便陪您去求一求这姻缘，定会求一个如意郎君。”
见她用自己的话来打趣自己，沈轻白轻哼一声，不予置否。
二人收拾了一番，春桃命人准备了一辆马车，这才往城东赶去。
听闻城东有一处私宅，其中住着一位算命极其灵验的老者。只是这老者向来随缘见客，不合眼缘的想要同他见上一面，几乎不可能。
这老者的怪癖在沈轻白看来却颇为有趣，既是规矩繁多，却能有如今的名声，想来必然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马车经过长街，沈轻白轻轻撩开帘子，感受着坊间的繁华熙攘。街边的小摊新奇玩意多得很，还有她最喜欢的画糖人。
春桃看着沈轻白的模样，无奈摇头。看来公主这些年在冷宫，当真是憋坏了。
“公主，日子还长呢，您若是想出来，即便殿下不陪您，奴婢也会陪着您的。”
闻言，沈轻白的动作僵了一瞬，淡淡反驳道:“谁又知道日后的事情呢，活在当下便是。”
若是这老者知晓巫族的事情，今日她便是把摄政王府搬空，也要撬开他的嘴。她可没那么多时日和江承淮浪费，回到南疆才是她的心之所向。
终于拐进一道偏僻的巷子，四周似乎都安静了下来。沈轻白再撩开帘子时，马车已经停在了一处府邸前。
黑瓦白墙，大门两侧各蹲守着一头凶神恶煞的石狮子。
沈轻白问道:“这户人家可有讲究？”
春桃摇了摇头，答道:“奴婢并不清楚这户人家的来历，总之那位老者名声大噪之后，这城里的人才注意到这块地方。”
待二人下了马车，一阵淡淡的槐花香气飘来，香醇而清甜。沈轻白这才注意到，这府邸旁竟有颗绿叶成荫的槐树，一簇簇槐花正肆意盛开。
她脩地拽住了春桃，惊异道:“春桃，你看那边，现在正值隆冬，怎会——”
春桃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了一根光秃秃的树干，疑惑道:“怎会什么？奴婢瞧着没什么啊，那头不只有一颗枯树吗？”
“枯树？”
春桃看着她震惊的神色，犹豫着点了点头，“公主，您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沈轻白闭眸按了按眉心，再睁开眼时，刚刚还生气勃勃的槐树，已然成为了一颗春桃所言的枯树。
就连那环绕她们二人周身的幽香也散去了。一阵眩晕感袭来，她颤了颤身子，春桃连忙搀住她，这才堪堪稳住。
春桃一脸担忧:“公主，要不，咱们先回去吧，改日再来也是可以的。”
沈轻白抬手拒绝了她的话，“不成，我今日必然要见到这位老者。”
春桃拗不过她，只能暗自叹气。若只是求姻缘，京城中灵验的寺庙不在少数，何苦要强撑着身子跑来这边。
沈轻白则是愈发觉察到怪异，昨日的梦，今日的幻觉，在她看来，通通不像巧合。
春桃陪着她上前，与普通人家的门钹不同，这户人家用的是有驱邪意义的辅首衔环，以金为之，其上雕有龟蛇祥纹。
沈轻白望着那门环，迟迟不肯下手。半晌，她示意着一旁的春桃:“你来吧，我突然——有些不舒服。”
春桃的担忧更甚:“公主，我们回去吧，奴婢也是担心您。”
沈轻白摇了摇头，执意如此:“无妨，其实我也不是为了求姻缘，只是我这段时日梦魇缠身，心里实在不舒坦，找人算算也是好的。”
二人正僵持着，大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沈轻白看向那人，是位年事已高的婆婆，头发花白，脸庞上满是岁月留下的褶纹。
虽是如此，那双眼睛却是十分透亮，并无半分混浊，仿佛能看破世间万物。
沈轻白正欲开口道明来意，却不料那婆婆仅仅看了她一眼，便邀约道:“姑娘请进。”
她递给春桃一个询问的眼神，后者迷茫地摇了摇头，显然也不知是为何，这婆婆竟如此轻易便放她们进去。
沈轻白福了福身，扬起一道明媚的笑容，柔声道:“有劳您了。”
春桃刚准备跟着她一同进去，却被那婆婆拦在了门外，拒绝的话语不容置疑:“这位姑娘且慢，您怕只能等在门外了。”
春桃想到这是在外面，不宜暴露身份，于是唤道:“小姐，奴婢在外面等您，您且安心。”
沈轻白冲她打了个手势，这才踱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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