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六十二章历练之示斤IV-文家之诅
楚星曈听完顾臻的话，并未再阻止众人询问赵飞。
“文彦与青莞，他们是否还健在？”白晞问道。
赵飞双目圆睁，似乎是意外众人居然如此迅速就猜到失语之事与文彦与青莞的关系。他下意识地就想说谎，但当他看到几人冰冷的眼神时，他立刻意识到，不管他说不说，这群人都会有办法知道事情的始末的。而他们，并不在意一个沾了别人鲜血的无名小卒的命。
“不在了。”他想从沼泽里爬出来，但越挣扎，他就越陷越深。最终，他颓然地放松了自己的身体，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告诉我们一切事情的起末。”竺逐道。
“这就要从赵、文二家恩怨说起了。万年前，赵家还只是示斤城一个毫不起眼的商贾之家，族人中并无一人有修炼天赋。直到他们与当时示斤最受尊崇的鬼修世家文家成为姻亲。自那以后，赵家似乎是被上天眷顾，族中人人皆可修炼。”
“听闻文家有人与源之五族有关系，因此大战之后获得了许多闻名于世的修炼典籍，想必其中必有方法让普通人拥有修炼的天赋。那之后数年，赵家蛰伏谋划，最终替代文家，成了示斤的掌权者。”
“那年之后，不知发生了什么，文家识破了赵家当日是为了那些典籍而成婚，遂与赵家一刀两断。为了侵吞文家典籍，赵家开始对文家赶尽杀绝，昔日繁盛的鬼修世家便这样消失了。赵家的铁血手腕再加上族中人人皆鬼修，让他们一直称霸示斤城。”
“文家当年灭族之时诅咒赵家，说赵家会在祝福出世之时，灭门绝代。赵家私下寻找名为祝福之人已有几千年，但并未找到。久而久之，他们就觉得文家之言皆为虚言，不必当真。直到近二十年，家主发现新一代的族人一出生都带着怪病，未能有人活过成年，他才记起这文家之诅。”
赵飞似乎陷入了回忆，他缓了缓神，继续道:“赵家又开始暗地里寻找这位名为祝福之人。在这期间，赵青山被接回赵家，他一直都在尝试给自己续命的方法，直到那一日，他病情复发，晕倒在文青莞家附近的街道上。邻居们请了文青莞去帮忙，文青莞帮了，那之后一月里，赵青山的病再未复发过。”
“赵青山察觉出了文青莞的特殊能力，他去找了家主，二人交谈间发现居然在不经意间找到了遗存下来的文家后人。他们一开始并不想伤害文青莞，他们想让她撤去对赵家的诅咒，也想以最小的成本得到文家剩下的秘籍。但文彦那小鬼虽然年幼，但聪明绝顶，竟然识破了赵家的阴谋。他修为不低，或许是为了拿到证据，他竟然潜入赵家，偷听到了赵青山与家主的计划。”
“赵家又生一计，挑拨他与文青莞的关系，希望文青莞被流言所迫，嫁入赵家。于家也是因着赵家承诺事成后分得的秘籍宝典而对退婚一事不再多言。而我受命了结文彦的性命，以此保证大婚顺利进行。”
“但就在大婚前，也就是三日前，文青莞竟然自杀了。而赵青山，也在那一晚被化为厉鬼的文彦杀了。文彦在杀赵阔前被一股神秘力量带走了，赵阔也逃过一劫。为了隐瞒真相，赵家对外宣称，赵青山是因病死于昨日。”
众人听完赵家行事如此阴险龌龊之后，内心对文彦文青莞姐弟产生了深切的同情。哪怕知道世上凶恶之人数不胜数，但这是第一次，他们如此近距离的接触、经历如此不平冤屈之事。第一次，他们对自己坚持要守护的世道有了一丝疑虑。
“那这城中人还有于梦蝶又与此事有何联系？”楚星曈问道。
“文家之诅这件事极其隐秘，外人并不知晓。虽然赵家新一代后人离奇死去，但赵家底蕴仍在，那些修为高强的鬼修前辈仍在，因此外界仍然对赵家存有敬畏攀附之心。于家与赵家在示斤城里一直都是一丘之貉，于梦蝶也一直梦想着能嫁进赵家，她并不知道自己父亲与赵家的图谋。文青莞的出现打破了她的幻想，她心生嫉妒，便与这城中人传播关于文彦与文青莞不实传言，间接逼死了文青莞。但是具体实情如何，我也不知。你们就需要问文彦了。”赵飞低低地道。
淤泥已达到赵飞脖颈处，他知今日便是他死期了。凭他替赵家做的那些腌臜事，沾的那些无辜血，别说眼前这些人不会救他，就连他自己，也不想救自己了。
顾臻问道：“文彦化为厉鬼一事是否属实？你可曾见过他？昨日你去小院作甚？”楚星曈已将傀儡目睹之人告知了众人。
“只有子夜时分，他会出现在他与文青莞生前住的小院里。我听住在附近的鬼民们报告的，他们只听到声音，但没有人去看过。这座城的每个人，都没人敢去。我昨日是想去警告鬼民，让他们不要多嘴，但还未进门，便被结界拦住了。我将此事告诉赵阔，他便吩咐我今日跟着你们。”淤泥渐渐没过赵飞的下巴，他动也没动，静静等着属于自己的命运。
众人知道了一切的答案，他们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去何处了。
“可，可否帮我告诉他，对不起。”在淤泥将要没过赵飞鼻子的时候，他忽然挣扎了起来，断断续续地对众人说。
下一秒，他被人提着脖子从淤泥中揪了出来，狠狠甩在地上。他听到沈兰因冷冷的话。
“你们鬼族不是最重因果？巧了，我沈兰因，也最重公平。这句话，你亲自跟他说。你这条命，也该由他处置。”
众人在回城主府的路上都异常沉默，就连平日里叽叽喳喳的明皎皎也没了动静。
竺逐察觉出明皎皎近日似乎对情绪的吸收与释放比之前强烈的多，他开始怀疑“黄粱一梦”是否还有任何功效。
他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感受，一方面，他想让明皎皎做她想做之事，解了这“黄粱一梦”。但另一方面，想起相思苦中他看到的一切，他又开始犹豫，他并不知道那样的明皎皎是否是他想看到的。
他看着明皎皎紧皱的眉，他欲言又止，鼓足勇气试了好几次，都张不开嘴，他最终选择了闭口不言。
众人回到城主府，对赵阔说他们已经找到了城中之人失语的症结所在，乃是文彦化为厉鬼，诅咒他人所致。楚星曈邀请赵阔与其他几位赵家鬼修一同前往小院将文彦诛杀，将此事解决。
赵阔看了眼赵飞，发现对方神情并无异常，因此以为事情并无败露，而今夜，他终于可以借这群人之手杀了这个给他添了不少乱的哑巴小鬼了。
众人又来到了白日里来过的那个清雅小院。与白日不同的是，离院舍数米之远众人就已经能感受到森森鬼气。顾臻看着这被鬼煞之气笼罩的小院，让他又想起了楚星曈得到《幽冥言诀》传承的那一日。
他看了看楚星曈，却正好对上他望着他的眼。
似是感受到有人靠近这小院，那鬼气愈发浓厚，天气渐阴，沙石四起。一阵阵断魂般的呜咽声幽幽地响了起来，显得格外悲凄无力。赵阔也以修为低微为由，要求留在外面等待众人，赵飞也随他留了下来。
“文彦，是你吗？我们来此并不是想伤害你，可否让我们进去谈谈？”顾臻温和的声音响起。
那鬼气不但未消散，反而在听到“文彦”这个名字后又大了几分，瞬间冲向了顾臻，那呜咽声也似变了腔调的羌笛声不绝于耳。
顾臻退了几步，以““玉屏””将鬼气驱散。他正要继续劝说，就见旁边的楚星曈动了。
楚星曈默念咒诀，几只傀儡冲进那鬼气中，破门而入。那鬼气似是被众人进入小院的举动触怒了，鬼气带着强大灵力对着众人扑面而来。
众人纷纷开启了防御，除了楚星曈，其他几人的灵力在鬼界受到限制，并不能如常发挥。楚星曈银眸立现，随手一挥，那团鬼气便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发出尖利的叫声。
黑气终于散去，院内真实的情景显现在众人面前。此时整个小院被发黑干涸的血迹所覆盖，挤破压碎的洋莓与豌豆随处可见，本就稍显稚嫩的海棠树被一分为二，一侧树干压塌了一旁的木质桌椅，另一侧带着沾了血的残枝败叶颓然倒地。
晾衣架碎成了半截，黑色衣衫被随意丢弃在地，浸满了凝固的血迹。通往内室的门歪歪斜斜的倒在一边，从这里也能看到室内必定也是一片狼藉。整个小院从一片生机勃勃变成了满目疮痍的死气沉沉。
一名十一二岁的少年出现在众人眼前。
少年脸色灰白，眼珠黝黑，身材颀长，脸上颈上有几道长而深的疤痕。那疤痕带着密密麻麻的针线痕迹，似是被人缝补过，更添了几分骇人之感。但这疤痕仍然掩盖不了少年眉清目秀的原貌，足以看出少年未受伤之前的风貌。
他穿着一件破烂已被鲜血伤痕染的看不出颜色质地的衣衫，站在众人面前，眼神空洞地看着他们。
过了好一会儿，少年似乎才想起来他的鬼气被眼前这群人打散。他表情凶狠地看着他们，想要重新聚集鬼气袭击他们，但每次的努力都被眼前几只傀儡破坏了。他气急败坏地对着众人“呜呜啊啊”了一番。
知道这少年就是文彦，楚星曈并不想伤他，哪怕他现在是只神志全无、心怀滔天恨意的厉鬼。楚星曈隐了银瞳，他手指一动，几个傀儡就将文彦轻轻挟制了起来。
“我是楚星曈。你与你姐姐之事我们已经得知。现在我们已经把赵阔与赵飞带到你面前，你可自行处置。但这城中人失语一事，你还需要给我个解释。”楚星曈道。
听到楚星曈他们对话的赵阔，惊觉不妥，想要逃跑，却一时不察，被站在一旁的赵飞袭击在地。紧接着，几个傀儡出现在他们面前，将他与赵飞还有其他几位赵家鬼修控制住了。
他惊疑不定地看向赵飞，不知为何他的下属会背叛他。
“赵飞，你这是何意？为何要背叛我！今日你是故意引我来此局的是不是！赵家待你不薄，你竟然如此对我！”
“赵阔，你我坏事做绝，今日结局早已注定，莫要再挣扎了。”
赵飞语气平静，眼神一片死寂。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是不是楚星曈对你做了什么，才让你迷了心窍？赵飞，趁他们不注意，你我二人联手，将这几个傀儡击退。我们还有逃走的机会！你真的就想这样死在这儿，死在那个小哑巴手上吗？咦？你，你怎么可以说话了？”
说到最后，赵阔忽然发现赵飞此时并非是在用灵力交谈，而是可以如常交流了。
赵飞闻言，眼神有一瞬的错愕，他思虑片刻，忽然想起昨晚他去小院探查，虽然未能同鬼民说话，但他却发现了那个年轻小鬼似乎是可以说话的。他并未告诉赵阔，因着赵阔的性子，那家人恐难逃一死，便想着今日单独去找那小鬼谈话。
如今，他也能开口说话了，他想了想他与小鬼之间的共通之处和这几日的变化，终于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他的眼神瞬间化为浓浓的悔恨与内疚，两行泪水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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