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奶嘴男回心转意？

晚上，张开打电话说他明天就从上海考察回来了，一回来就来医院看我。我约了他在大学操场见面。
  从前，我无数次的坐在操场边的长凳上，看张开打篮球。我想，我是爱过张开的吧。张开也是爱过我的。那些毫无顾忌的热恋时光，是扎扎实实的存在过的。
  但是，热恋是热恋，生活是生活，婚姻并不像我曾经幻想的那样单纯。婆媳关系，比我设想的要残酷的多。我一直都批判的那句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竟然在乳癌之后，打倒了我。但，大难来临之后夫妻的反应有许多种。228病房的病友王媛媛和她老公属于一种，大难来临不离不弃。而我和张开，属于另一种。世间百态呀，我想我是才开始领略。
  一团刺目的阳光中，张开穿着银行的工作服向我走来，我只看到他身后的阳光，看不清他脸上的五官。他在我身边坐下来，有一点激动，“老婆，我下了飞机，回家送了行李，回单位开了个短会，马不停蹄的就赶来了，我是不是迟到了？”
  “张开，别这么叫了。”我说。
  “一走进这个操场，就想起当年我们俩考试前，早晚经常来这里看书，你还记得吗？有一次你参加演讲比赛，我陪你在这里背演讲稿，然后，你就假装把我当做评委，在我面前一遍一遍练演讲。你穿着蓝色的裙子，绑着马尾，前门牙中间被虫蛀了一个洞，但笑起来的时候真好看。”张开回忆着。
  怎么可能忘记？我不会忘记。牙齿中间的洞已经补好了，我一直以为，如果那个洞是卫辰留下的印记，那张开的出现，则补好了那个耀眼的洞。卫辰留在十九岁以前，此后十年，全是张开的记忆。这两个男人，一个痛了我的初恋，一个痛了我的婚姻。
  “再好的回忆都是回忆，都过去了。”我微微一笑，我想我是真的对这个男人没有任何不舍了。“我让你带的离婚协议书，你带来了吗？之前你妈和你小姑到医院找过我，我没签，我没办法在那种氛围下签字。我想，我们是在这里开始的，也在这里结束吧。这里多好，铁打的校园流水的青春，算是为了纪念我们的青春吧。希望我们两个，离婚以后，都能开始崭新的生活。我相信，每个人都会幸福的。”
  张开把头埋在膝盖，半天才抬起来。篮球场上，篮球撞击篮板的声音，哐哐的特别响。十年前，他每投一个漂亮的三分球，我都会站起来挥舞着校服，为他欢呼。现在，篮球为我们这十年的感情，奏着最后的离别曲。“张开，离婚协议书拿出来吧，我愿意签字，成全你妈，成全你，也放过我自己。这样纠缠下去，我们谁都不会幸福。不如，都放手吧。”我已经拿出笔，只等着他拿出离婚协议书，在上面签下我的名字，从法律上，终止这段婚姻。也终止我的过去。现在想想，自从嫁进张家的门，我就没有真正的开心过。我一直都活得好辛苦。是这场病，让我重新认识了我的生活和婚姻。
  风吹动着张开的头发，张开一动不动的坐着，像一座石膏像。他从他的公文包里拿出离婚协议书，放在我们两个中间空出的凳子上，始终低着头，“沛珊，我真的很对不起你。”
  对不起？对不起什么？违背了曾经对我许下的誓言？还是我爸爸的临终嘱托？还是他自己的良心？
  我把离婚协议书翻到最后一页，刚刚写了一个“李”字，张开一下抽掉我手里握着的笔，扔在地上，然后拧开我边上的矿泉水瓶，把水倒在离婚协议书上，又把离婚协议书揉成纸团，扔在地上，狠狠跺了两脚，“我不，我不要跟你离婚，我死都不要跟你离婚，沛珊，我还是爱你的，你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你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一定会说服我妈接纳你的，你最后再相信我一次。”
  “张开，你别再这样了，到今天，我们两个已经不可能再在一起了，我们离婚吧。”
  “我错了沛珊，我知道我错了，你原谅我吧，再说你现在都变成这样了，除了我，以后谁还会娶你啊，你就别逞强了。”张开的眼光在我的胸口快速略过。他的意思是，我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了，是一个任何男人都会鄙夷和嫌弃的怪物，只有他张开才肯收留我。
  “所以，不管我变成什么样，我们这段婚姻，都已经死了。张开，你回去抓紧时间，好好准备一份离婚协议书带来。时间我们再约。如果你再这样，我只好直接约你妈，虽然我不愿意再跟你妈见面。”说完，我转身就走。
  “沛珊！”张开追上我，拦在我的前面，握住我的肩膀，看着我的眼睛，郑重的说，“我知道你还是爱我的，我们不要离婚好不好？”  我真的不知道，他说这句话的底气从何而来。
  经过这件事，我的爱早就消耗光了。
  “你放开我！”
  “我不放！”
  我掰开他的手指，继续往前走。
  张开又追上我，扑通跪在地上，抱住我的腿，“我不让你走，我不让你离开我的世界。沛珊，离婚不是我的本意，我知道错了，你给我最后一次机会，让我好好照顾你，求你了。”

  这个举动，吓坏我了，我真的不知道他的心意为什么变化这么快？他还爱我？爱我什么？我真的不懂他的爱是什么。“你快起来，这儿这么多人看着呢，我也求你，你就别再闹了，你妈的态度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你不想你家永无宁日的话，那么，就放手吧，成全我们大家。我不想我剩下的日子，再在那样的环境中生活。每个人的生命都很珍贵，我不想把生命浪费在整日的吵架、冷战和猜疑里。再说，我现在已经变成了这样……”
  “你现在正是需要我的时候，我后悔了，我不同意离婚，我妈那里你就别管了，其实，你跟我妈可以好好相处的，相信我，我妈那里我去说，我一定会说服我妈接纳你的。”说服？如果婆婆会听他的，早就听他的了。婆婆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要趁这个机会，拆了这桩婚，把我赶出家门。而那个家，我也不愿意再回去。
  “我们结束了，张开。”我看着他的眼睛，十分认真的说。
  走了很远，还听见张开在身后冲我吼，“是不是因为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已经回温哥华定亲了！”
  是啊，卫辰已经回温哥华定亲了。回去的路上我忍不住在想，那个和卫辰定亲的，要嫁给卫辰的女子，长什么模样？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卫辰妈妈为卫辰挑选的儿媳，为卫氏集团未来继承人挑选的媳妇，一定非常出色吧。
  从大学出来，我又沿街看了一些出租的门面房，出院后，我打算开一个十字绣饰品铺。
  黄昏时分，我回到医院，一走进后面的那栋癌症楼，就看到一些人正在用浅绿色的漆，重新粉刷楼面。楼道，也被漆成浅绿色的。过道的窗台上，还摆上了许多绿色的吊莲。墙壁上，每隔三四米的样子，挂着一幅生机勃勃的风景油画，画风充满憧憬，意境恬淡。每个房间都打扫的一尘不染，都配了一名专业的高护，再配上一名精干阳光的女佣。各个房间的墙纸都不一样，仿佛都有安抚人心的功能。
  雪漫欢天喜地的在228病房门口冲我招手，“沛珊姐，快来呀，你的病房就跟白雪公主闺房一样，可漂亮了。也不知是啥人给咱们医院投资了很多钱，还指定这笔钱就是装扮咱们癌症楼的。你还不知道吧，这个人还在咱们医院创立了一个什么基金？叫啥来着？你看我这记性，一高兴就给忘了。”雪漫拍着脑门苦苦想着。
  “叫绿慈援助基金，是专门援助身患乳腺癌的女性患者。”病房里传出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是228病房住进了新病人吗？多了一个新室友，让我有点莫名的难过起来。因为这意味着又多了一个乳腺癌患者。
  这时，雪漫又打了一个响指，欢快的说：“对啊，沛珊姐，而你，就是咱们癌症楼第一个被援助的病人。”
  “我？”为什么忽然有人关注起乳腺癌女性患者？还出资成立绿慈援助基金？为什么我是被援助的第一个人？难道这一切都是卫辰做的？我不得不联想到卫辰身上去，除了卫辰，我再想不到第二个人。但是，我脑袋里的结论很快就被推翻，雪漫又说，“听说是个女企业家创立的，还是匿名的，就连院长都不知道她是谁，叫什么名字，好神秘的感觉哦。”
  女企业家？那就排除卫辰了。
  或许是那位女企业家身边有亲朋患过乳癌？或者，她是从乳癌疾病里浴火重生的？我猜想着，已走到病房门口，我看到了刚才说话的那个陌生女人。她的气质一下子就照耀到了我。她身穿浅绿色的特制的女佣服，头上戴一顶浅绿色的护士帽，头发都收拢到脑后，扎一个利落马尾。素颜。出挑的身段。让人舒服的笑脸。她微微笑着朝我走过来，简短的做了个自我介绍，“沛珊，你好，我叫苏夏，是228病房的女佣。”女佣？这个叫苏夏的女人真的是女佣吗？如果不是她自己亲口告诉我，我会以为这是化妆舞会。因为苏夏的气质，完全不像是个女佣。她的声音好听的好像是韩剧里的女主播。这样优雅的女子，真是让人心生喜欢。
  “你好，苏夏，我有一个护理就够了，不需要女佣的。”说完，我把雪漫拉到病房外面，低声问她，“这个女佣是谁聘用的啊？我没找过女佣啊？又是张开？”之前张开出钱雇雪漫来护理我，现在又为我雇一个女佣？
  “不是，是那个创立绿慈援助基金的企业家专款雇佣的，不用你出钱，每个房间都有一个，这件事跟张大哥没有关系的。”
  我越来越糊涂了，对这个创立绿慈援助基金的传说中的女企业家，充满了好奇。她的思维还真是细腻独特。还从没见过这样慷慨和独特的女人。肯出巨资为癌症楼和女性乳腺癌患者做这些事。我很钦佩她。
  这样的病房住着，还真是别扭。我还从没被佣人伺候过，得了一场病，倒享受到了这样的待遇。
  但是下个月，我计划要出院了。
  这个绿慈援助基金要负担我所有的手术费住院费医药费后期治疗费，医院院长亲自拿着救援协议让我签字，我很感激这个做好事不留名的女企业家。她也成为照亮我世界的一颗星星。这使我对自己的病更加充满了信心，费用问题在绿慈援助基金的救援下解决了，接下来就是我与这场病的战争，我与它对峙，就像斯巴达克斯的起义军誓与罗马大军一决死战。
  我不怕死，只怕爱我的人为我伤心。
  所以，我要用力活着，拼命活着，不可以这么轻易向死神投降。
  早上接到妈的电话，问上次提到的不孕不育医院和张开有没有去看，有没有查出什么问题？那位医生有没有给开药吃？肚子有没有动静？妈一口气问了一串问题，我笑着说：“妈，上次你给了我电话和中医医院地址，我们礼拜天就去了，就是找的那个医生，那个医生检查完了，说我们俩身体都没啥问题，可能是开怀迟一些，不过早晚都能怀上自己的孩子的。那个医生还给我开了几幅中药，让我调养调养身子。我每天都煎药喝呢，不过妈，那药可苦了，可难喝了。”
  “良药苦口呀珊儿，再难喝也要坚持喝，听见没？要听医生的话，家里添个孩子，婆媳关系能缓和，你跟张开的感情也被孩子牵在一起了，变得更牢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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