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死灰复燃、破镜重圆？

三匹马被迁出马厩，我、我妈和张开各一匹，在驯马师的帮助下，三匹马在圈着的马场里慢跑了起来。忽然，我所骑的马受惊了一般，狂奔起来，我虽然以前也来过马场，也骑过马，但从来没骑过这么快的马。耳边的风呼啸而过，我脖子上的围巾也被风吹飞了，头顶的帽子被颠簸的掉了下去，头发在风中狂舞。
  “抓紧缰绳，死死抓住，不要放手——”工作人员骑着马朝我追上来，但我的马跑的太快，他们就是追不上。
  我死死抓住缰绳，死死抓住。
  我妈已经从马上跳了下来，在地上追着跑着喊着：“珊珊啊——珊珊啊——”
  “老婆，闭上眼睛，抓紧缰绳，我来救你啦——”我在马背上被颠的已经头晕脑胀，马却越跑越快，我的马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受惊呢？
  “张副行长——张副行长——你醒醒啊，醒醒啊——”
  张开试图让他所骑的马追上我的马，冒死把我的马逼到前面的马厩墙边，但是我的马冲过去，把他和他的马都撞翻了。最后在五个驯马师的拦截下，我的马终于停了下来。我都已经半挂在马肚子上了。我妈被吓的脸都白了。最严重的是张开，胳膊脱臼，被送到了马场的医疗室先做处理。我妈之前为我爸爸处理过脱臼，我妈给张开把脱臼的关节接了上去。这是之前跟村里的老赤脚医生学的。
  其他地方有一些严重擦伤，涂了消毒药水，裹了纱布。
  张开冒死为我，这不是能假装得来的，我之前笃信他是欺骗我的心，开始动摇起来。难道他真的还爱我吗？难道他为了我也可以赴汤蹈火，义无反顾？眼睁睁看着脸上贴了纱布、走路一瘸一拐的张开，我的心有些隐隐的动容。难道我真的是给之前的怆痛吓得疑心病重了？张开为了我，连死都不怕，还费尽心机做通婆婆的工作，让婆婆改变那么大，我怎么还一直都怀疑他是用心叵测呢？他为我，一桩桩，一件件，都摆在那里啊。
  “张开，多亏了你啊，要不然，珊珊可就危险了，就是你受苦了孩子，你可以为了珊珊连自己的命都不要，妈就放心把珊珊交给你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张开正躺在小书房的床上，我用棉棒在给张开的膝盖上涂舒筋活血的药水。公公和婆婆站在另一边，婆婆在帮张开吹着伤口，配合着我涂药。公公拉婆婆起来，想把这个时刻单独留给我跟张开，婆婆虎了一声公公。公公使了个眼色，婆婆才恍然大悟。“那珊珊呀，就辛苦你了啊，你们小两口也趁这个时间呢好好说说话，我们三个老人就先出去，不打扰你们单独说话了。”
  我妈和公公婆婆三个人轻手轻脚退出了小书房，轻轻关上门。
  小小的空间里，只剩下我和张开，小书房里木质书架和写字桌的木头味道，以及书纸的墨味，被浓浓的药水味取代。夕阳穿过高低耸立的楼林，透过窗户，斑斑点点洒落在张开的脸上，光和影交错着，使我看不清他此时的面目。涂完药水，我拧住药水瓶盖，也要出门去扔掉用过的棉棒、消毒棉球和换下来的纱布。我害怕和他单独待在一个空间里，因为我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
  就在我要起身的瞬间，张开伸手拉住我的手，我要挣脱，他却一用力，把我拉到他的怀里，我惊慌的像触到异物的蜗牛触角，赶紧离开他的身体，缩到床尾。他坐起来，挪到床尾，再次拉住我的手，温柔的说：“老婆，你还怪我之前做过的蠢事对不对？你还恨我对不对？老婆，看在我为了你连命都不要的份上，你就原谅我了好不好？你给我最后一次机会，让我好好照顾你，好不好？老婆，我不能没有你的，没有你我活不下的。我是爱你的，你就相信我吧，好不好？”
  之前的蠢事？那痕迹是无法抹去成空白的。那种伤害和屈辱，是血淋淋的。尽管张开做了这么多，我的心还是没有勇气再重新接纳他，我不敢，我好害怕再次受伤。现在的我，哪里还赌得起。我现在，不想再谈爱情，爱情是把双刃剑，当你把心交给一个人的时候，同时也是把伤害的机会交给了他。爱了就一定会受伤的。
  更何况啊，我这个没有未来的人，何谈爱情？
  我的爱情，必将是一场辜负，何必呢？若张开跟婆婆真心待我，我更不能贪恋一时的暖，而伤他们啊。我又不是铁石心肠，张开冒死为我，我岂会无动于衷？
  “谢谢你，你好好养伤。”我对张开说。我的语气已经没先前那么冷硬了。
  “好老婆，你不要跟我这么客气好吗？客气就是拉开距离，我现在都不知道你的心里在想什么，我感觉你离我好远好远啊。好老婆，妈明天回去了，你是不是也要离开家了啊？我是不会让你走的，我是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客气？客气大约是夫妻间最遥远的距离？我对张开，确实是难以重拾曾经的亲密感。经历过那些侮辱、背叛、诋毁、嘲讽、轻弃，我该怎样像从来没有发生过那些一样的，再和他亲密无间？感情，经不起伤害。这裂痕，墙壁一样生长在我们两个中间，把我们像两座城池一样隔离开来。

  记忆是有选择功能的，我选择筛掉那些痛苦的部分，留下那些美好的部分。
  等我妈回乡下老家之后，我是打算到外面租房住的，而且我已经把租房的消息打到租房网站去了。今天已经有两个电话打进来问，因为我要租那种带门面房和卧房的小套间，而且位置是在柳巷广场附近，那里离市人民医院肿瘤分院不远，也还算是繁华地段，适合做一些小生意。也方便我去医院化疗。价位、地段和房子大小、结构全部满意的，不是太多。
  柳巷广场后面是五一公园，每天早晚我可以去锻炼身体，有氧跑步。
  “喂？你好，是李小姐吧，我是在网站上看到你的租房信息的，我这里有一套门面房带小卧的房子，单独的厨房、卫生间，采光也很好，卧室是个阳面，就在柳巷广场西边大厦的下面，现在空着，正打算租出去呢，你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来看看？”小书房很安静，所以电话里女人的声音就显得很高很脆。我说：“好的，我会尽快去看看的，谢谢你。”
  “李小姐，是这样的，我呢，是着急用钱，而且马上要出国打官司，所以才给你打电话的，我是觉得我这套房最适合你的条件了，咱们互惠互利嘛，你说是不是……”
  “不要再打电话过来了，我们不租房了，谢谢，不见！”张开气急败坏的抢过我的手机，恶狠狠的说完，把手机扔到床上。“哎呀，好老婆，你这是干什么嘛，你看我现在还是这样，你忍心抛弃我搬到外面去住吗？好老婆，我们和好了好不好？你就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啦！我为你做了那么多，就证明我还是爱你的呀，之前是我不好，那样对你，我扇我自己大耳光，我惩罚我自己，你原谅我了好不好？我扇，我扇，叫你欺负好老婆，叫你犯糊涂，就该扇，就该扇，我狠狠扇。”张开一下一下扇着自己耳光，脆辣辣的一声又一声响。
  这动静，惊动了门外偷偷听着的公公婆婆和我妈，婆婆推开门冲进来捉住张开的手，“哎呀，好沛珊，你就原谅我这个孬儿子吧，啊？你看他都这样求你了，以前妈呢也有错，妈在这里给你跪下了，好不好？”张开跟婆婆这是干什么？我妈还在场呢，这不是让我妈胡思乱想吗？
  我妈一脸愕然的站在那里，似乎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拧着眉毛，想着什么。
  “妈，你不要这样，一家人，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我赶紧伸手接住要下跪的婆婆。又对张开说：“那你以后不要只顾着工作，再忽略我了，好不好？”
  “对对对，以后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多相互体谅一下。”婆婆说着去拧张开的耳朵，“你还愣着干啥，没看到咱家珊珊都放话了？你还不赶紧表态？”巧舌如簧的精明婆婆又弯腰二十度去拉住我妈的手，极尽安抚之能，眉飞色舞起来。
  “哎呀呀，亲家母呀，你看看，都怪前段时间我儿子工作太忙了，没顾上珊珊，没顾上家里，这不，把咱宝贝闺女儿的心给伤了，两口子以前黏糊惯了，张开一下子提了副行长就忙成腊月王八了，顾得了这头顾不上那头的，好歹是个银行领导，你说是不是？今天就当着你的面，你做个见证，让我这孬儿子向珊珊保证，今后一定要加倍疼着爱着咱珊珊，好不好？实在不在，你就打我这孬儿子几下，替珊珊出出气？”
  张开举起食指中指，冲天发誓，“妈，今天就当着您的面儿，我张开向珊珊保证，如果今后我再忽略珊珊，再伤珊珊的心，再犯糊涂，就天打五雷轰，就……”
  “哎呀，这是干啥，男人以事业为重没错的，是珊珊不懂体谅人，我找个时间好好说说她。张开啊，你这还有伤呢，好好养着身子吧。亲家母啊，沛珊不懂事，你以后多帮我教育教育她。两口子拌嘴闹别扭，那都是很正常不过的事儿，珊珊怎么会搬出去呢？小两口，床头吵架床尾和，还发啥誓呢。”
  我妈这番话，让婆婆和张开都满意的点点头。我不怪我妈替张开和婆婆说话，我妈有太多的不知情。
  “我知道了妈，我们没事的。”不知为什么，我有点鼻酸，可能是有种莫名的委屈无处诉说。再看看张开一脸诚恳的呆样，我的心柔软了下来。
  这感人的一幕，是老天爷为了眷顾我，才为我安排的吗？婆婆慈祥和蔼、通情达理，老公深情几许，愿为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不是曾经无数次，我在电话里，给我妈描绘的我“幸福”生活的场景吗？这更落实了婆婆和张开在我妈心里的印象。我不得不承认，婆婆跟张开真的有点打动我了，我开始有点分不清是真还是假，我有点重新开始依恋这个我曾经生活了七百多个日夜的“家”。女人总是容易心软的，我现在该怎么办？婆婆跟张开再没提离婚的事，这让我更动摇了我之前的决定。
  张开专门请了半天假，买了大包小包的补养品，开车送我妈回乡下老家。他还特意去了坟地，把买的金银元宝、纸衣、纸手机、纸电视什么的烧了烧，磕了三个响头。
  张开的虔诚，更暖融了我冰冻了的心。我们的婚姻该死灰复燃、破镜重圆吗？
  我妈一个人把家里里里外外打理的干净整齐，柳叔把一只白猫和一条板凳狗给我妈送过来，这几天，我妈把自己养的猫和狗寄养在邻居柳叔家。柳叔就是小四的爸爸，小四是卫辰的发小，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村书记的儿子。小四的母亲是五年前得病过世的。从柳叔的言行举止，我感觉他很关心我妈。但我妈心里惦着我爸爸，总是刻意和柳叔保持距离。
  我和张开在家陪我妈吃了一顿中午饭。张开亲自下厨做了五菜一汤。
  柳叔扛了一袋新鲜的红苹果过来，说是小四在城里买的多了，她一个人吃不完，给大家分着吃吃，要不然烂掉了多可惜。柳叔言语里都是为自己的殷勤开脱，走的时候还说，外面电表箱里的保险丝他已经换过了。临走的时候，他看看饭桌上我妈为我爸爸备着的一双碗筷，叹了口气。
  老天爷真的是眷顾我的，让我妈多了一个呵护她的人。或许，这二位老人是需要一点时间的。尤其是我妈。我是打心眼里的为我妈欣慰。虽然我心里也有一点点替我爸爸酸楚。但，不在的人已经不在了，活着的人还要一天一天的过下去啊。想起我爸爸，我又酸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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