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暗恋，尘埃里开出的花

说起来，很多时候，我也是有点后悔，当初可能就是一时冲动吧，心乱如麻，想要尽快脱离苦海。
  又过了几天，一天早晨，天还没亮呢，院子里就起了一阵骚/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整个疗养院的人都提早起床，冲到门去，急于看个究竟。
  总之不是天塌下来了，天塌下来，我还能安安稳稳躺在我的被窝里？
  但我也睡不着了，也穿衣起床，刷牙洗脸，海瓶来拉我从我房间的窗口看，我一边刷牙一边走到窗口，整个人还是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的状态。
  “你呀，你可真是够淡定的，刷牙刷的都快睡着啦，都不好奇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儿？”海瓶揪着我的耳朵大声说，我立马被她吵清醒。
  我眼皮半耷拉下去，对海瓶说，“不好奇，除非天塌下来。”然后转身往卫生间走去。
  海瓶拉住我，拍拍我的脸，指指院儿里一簇一簇的人，再指指院里墙壁上、树皮上、电线杆上，铺天盖地的彩色纸。哇，简直了，我有一种回到文革时期的错觉。
  “我们是不是穿越了？”我对海瓶说。
  海瓶笑起来，“穿越？这是小三/向原配宣战了，听说呀，小/三的肚子已经有了，还听说，那骗离婚的主意就是那不要脸的小/三出的，那田姐肯定咽不下那口气呀。现在网上掐得厉害，小/三还追到这儿来宣战啦。我还听说啊，网上人肉搜索了小/三的工作单位宿舍地址、家庭地址、座机、手机号，骚扰电话骚扰邮件，还有人找上门去，一上街就被认出来了，被扔鸡蛋扔菜叶什么的，特惨。”
  “活该，这就是小/三的下场，太活该了。”美娟从门外进来，走到我们身后。她看看我的模样，嫌恶的斜瞥了我一眼，“你干嘛呀，快去把牙继续刷完，脏死了。”
  “好咧，马上就去。”我说。
  我正在卫生间漱口，听到院子里响起呼天抢地的嚎叫声、骂咧声。两个女人的声音，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两种声线在院子里交织起来。“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情况了？”
  “沛珊，你出来看看，小/三跟原/配掐起来了。”
  我擦了嘴，跑出来，“走啊，我们下去看看啊。”
  “对对对，也让小/三知道知道，做了这种缺德的事，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海瓶气势汹汹的要打一大架的样子。
  美娟也说：“我告诉你们，我学过业余散打的，看到那么龌/龊那么猖/獗的女人，我这口气也咽不下去，不教训教训那样恶心的女人，我简直是过意不去。”
  我们仨下去的时候，田姐正躺在地上哭天抢地的闹。
  小/三冲田姐吼着，“田亚婷，你别想讹人啊，不是我推你的啊，而且，你就是个病人，如果你有什么也是你自己本身就有问题，跟我完全没有关系的。不过，如果你想用这种不上台面的下作的手段，来骗点钱花花，那我也不怕，我老公这几年在外面跟别人合伙做生意，也是赚了不少钱的。他赚的钱，现在都在我手里捏着，赔你，还是能赔得起的。”
  “你才是下作女人，你才是上不了台面的女人。你没看见网上的人对你这种女人多厌恶吗？专门破坏别人的家庭，还出那种恶毒的办法，骗人家跟原配假离婚，然后弄假成真，这样，你就能卑鄙无耻的上/位了。你可真够不要脸的啊你。”
  围观的人群对这种小/三、原配的闹剧，已经感觉不新鲜了，但是，这种故事却不断的上演。海瓶上前把田姐从地上拉起来。田姐有了后盾般的站在我们前面，更理直气壮了。
  本来就是理直气壮的呀，这也不是田姐的错。
  “那是我的错了？哎哟，你老公爱上我，那是我的错了？又不是我让他追求我的？这主意是我想的不错，可是那也是他同意的呀，也是他去实施的呀。”她说。
  这么一看，这位女士的确是一位惊艳迷人的女人，皮肤光滑如牛奶，眼睛应该是戴了美瞳的，两只眼睛是深蓝色的，嘴唇长的像舒淇，特别性感。
  “对，我们两个是把婚离掉了，可是你就保证他会娶你？”田姐问。
  女人十分自信的抚弄一下肩头的头发，缓缓的说：“他为什么不会娶我？我肚子里有她的孩子，我年轻漂亮，他亲口告诉我，他会对我跟我们的孩子一辈子好。他已经不爱你了，你何必还在网上谩骂侮辱我和他呢，你就是再谩骂侮辱我和他，他也不可能再回到你的身边的。”
  “呵，这种话，他二十几年前也对我说过。当时我们还住在单位简陋的宿舍里，我们什么像样的家电都没有，我也年轻漂亮，我肚子里也有他的孩子。可是现在呢？我跟着他辛辛苦苦那么多年，却得到了这样的下场。现在，我年龄大了，生了病以后就看病吃药，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是人就都会老的，你有一天也会变老的，你也会变成我今天这个样子。到时候，难保你不会变成今天的我，我的下场难保就不是你的下场。你也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会不知道吧。”

  能说出这番话，就说明田姐是冷静下来了。
  “他才不会这么对我，他爱我爱得死去活来的，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就算我是个女人，我也不想多看你一眼。你认为，男人还会动你一下？多看你一眼？退一万步讲，他哪一天不要我了，我就让他倾家荡产，一毛钱都得不到，孩子也见不到。”
  “你手里握的一大部分钱，还有你们的几处房子，都是田姐跟他老公婚姻存续期间的隐匿财产吧，大不了就打上法庭，咱们把隐匿财产公布出来，重新进行财产分割。”美娟说。
  “他们是签了离婚协议的，她田亚婷是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的。”那女人说。
  “什么签字，要不是你们骗她，是为了她儿子，要不是她完全信任她男人，她会签字吗？你们属于欺骗，一切财产都可以重新分割。不行我们就找律师，上法庭打官司。”
  “我不要财产，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我男人。”田姐突然哭了起来。
  这场小/三找上门大闹原配的闹剧过后，田姐成天神经失常一样的在屋子里待着。
  也是过了没多久，那女人又登门造访了。她的肚子扁了下去，她这次来不是来闹事的，是来给田姐道歉认错的。
  她和田姐在房间里单独谈，我们都守在门外，生怕她们因为什么打起来，我们几个好进去拦架。
  可是，她们是相互拉着手走出来的，笑眯眯的注视着对方的眼睛，那眼神里没有一丝敌意，只有相互怜悯和心疼。
  后来，田姐才告诉我们，他老公又有了小/四，是本地一档娱乐节目的主持人。她们两个白白闹了一场，其实是为了根本不值得的事情。那小/三肚子里的孩子，也因为她跑到小/四那里闹，不小心摔下楼梯，流产了。流产小月子坐起来后，她才有所醒悟。
  原来，会因为她抛弃原配的男人，也会因为别的女人抛弃她。这次，根本不用等到几十年后，而是还不到两年的时间。
  她也是身体上和感情上受到巨大的伤害，重蹈了这个男人原配的覆辙，才能真真切切的体会到原配当时的心情。也终于明白，她们只不过是这个男人生命中的红玫瑰和白玫瑰，他还会有蓝玫瑰和紫玫瑰。
  于是，她们两个联合起来，问那负心男人要了一大笔钱，也是为了自己跟孩子的今后打算。
  至于那个男人，有多远滚多远吧。
  疗养院又平静下来。
  田姐受了那样的打击，也是变得低调和平和了许多。见了人，也至多是笑笑，话也变得很少了。
  “沛珊姐，能请你吃顿饭吗？算是向你赔礼道歉，你宽容大度，不会不去的吧？”这天早饭后，我在疗养院里的太阳底下散步，也活动活动筋骨，踢踢腿，抖抖手。武立夏突然来找我，请我去她那里吃饭。
  我跟武立夏一向是谁看谁都不顺眼，谁都不待见谁。武立夏在路上碰见了我，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这突然一下子，姐都叫上了，话语也轻柔了，当场我就感觉到一阵冷麻，事态不对啊。
  这顿饭，估计是鸿门宴吧。
  我依旧欣然赴宴了。
  武立夏的眼睛柔和了许多，她从食堂打了几个菜回来，冲了一壶花茶。
  花朵在透明的茶壶里，飘起大而虚脱的花，这花的状态，就像我们疗养院里的病人，在冬末的阳光下行尸走肉一般的移动着，没有一点生机。
  “请坐，沛珊姐，这是我泡的养生茶，专门在饭后喝的，你待会儿尝一尝，要是你喜欢喝的话，那我改天送你一些，你也泡着喝。你看咱们的皮肤，身体，是越来越不好了。”说着，武立夏把一杯花茶送到我的面前。
  太渴了，我举杯就先喝了两口，温度正好。
  “恩……这茶是饭后喝的。”立夏说。
  “没关系吧，我太口渴了，你这茶的味道不错。”说完，我又喝了好几口，一杯花茶就喝完了。立夏马上给我满上。“沛珊姐，我建议你，以后可以去做一个整形手术的，我认识一个整形医院的医生助理，到时候我可以帮你联系到她，她会给你打个折的。否则，会严重影响到我们女人的生活质量的。你说呢？”
  这个，我现在倒是还没有考虑，这也得等化疗的全部疗程结束以后，度过生存期，病情没有复发，不再需要化疗时，一切都稳定下来，才考虑。“可以动筷了吗？我肚子好饿。”
  “可以了可以了，快吃吧。”立夏一直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估计，是米晖的事情吧。除此之外，立夏没有其他靠近我的理由了。病友情义？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其他病友有，但立夏打心眼儿里是看不上我的。
  她关注最多的，是我扁扁的胸/部。
  “多吃点，吃饱，等吃饱了以后，咱们再说。”武立夏一边咬着筷子，一边对吃得津津有味的我说。
  我把最后一口菜咽下去，才抬起头看着武立夏，问，“恩，我吃饱了，咱们说什么？你今天请我到你这儿来吃饭，是想说什么事情？你直说吧。”

  听到我这么说，她马上放下碗筷，起身走到床头柜前，拉开抽屉，取出一本小相册，然后走到我的面前，把相册交给我。
  “沛珊姐，这里面有很多我和我姐姐武立君的照片，从小到大，我跟我姐姐的感情都非常好，我们喜欢一样的皮娃娃，喜欢穿一样的衣服，喜欢吃一样的菜。没想到，长大以后，我跟我姐姐都喜欢上了同一个男人，米晖。我是在新生欢迎会上，就喜欢上了米晖，但那时候纯属一个少女的暗恋。他只要一和女生欢声笑语的并肩走在一起，我就会感觉到心里酸酸的。就像那种感觉，自己心爱的一件毛衣，被人抢走了，穿在了别人的身上。”
  我只是翻看着相册，在这白色的阳光底下，感受着一对姊妹从小到大的情分。如果不仔细分辨的话，她们两个长得真的还有点像双生花呢。一样的衣服，一样的书包，一样的辫子，一样的鞋子，连脸上的笑容也有点一样。
  “大致看，你们姐妹俩确实挺像双胞胎的，可是仔细一看，就不像了，完全不像。”  我说。
  “是啊。”武立夏点点头，笑一下，这个笑因为是无意间的，而感觉好美。可能她也想起了她和她姐姐走在大路上，被误认为双胞胎的趣事了吧。
  然后，她又接着说。
  “后来，米晖成了我姐姐的男朋友，我的心，就像被撕烂了一样，我简直，简直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我以后就要喊这个男人姐夫了？这也就意味着，我和米晖再也不可能了。我那时候特别特别伤心、绝望。你也是女人，你应该也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你也应该能体会那种，就是那种，他就是你全世界的那种爱。他成了别人的未婚夫，拥着别的女人入睡，那简直就是一种到了世界末日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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