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一个身穿一条由纳瓦白色、秘鲁色、粉色、天蓝色、鲜肉色、苍麒麟色、番茄色布块缝制而成且镶着大红色宽边的衲衣,黄色罗裤,腰系黄色短布条,挂一紫檀木阴阳环,脚穿麻鞋,梳着偏分头,三十五岁左右的道士,正坐在荒郊野外的一块大石下的阴影处的杂草丛中低头在放在弓起的右膝上的一个笔记本上认真地写着什么,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虔诚的笑意。两个身穿天蓝色对襟及臀单衣,腰系天蓝色短布条,黑色撒腿裤,脚穿白布袜和黑色十方鞋,梳着中分头的十七八岁小道士在不远处的树上摘野果。那个稍壮一些的小道士,吃完一个野猕猴桃,用手背擦了擦嘴,并在胸前擦了擦手,跳下树,捡起从树上摘下后扔到地上的几个没有摔坏的野猕猴桃跑到石头下,道:“师傅,这棵树结的果子很甜,你吃一个?”
道士摇摇头,继续沉醉于专心写东西。
那个倒挂在树枝上,正在悠闲荡秋千的稍瘦一些的小道士看见远处若隐若现似走来几个人,于是用力把上身往上一抬,像做仰卧起坐般坐了起来,回头仔细一看,果真有人从不远处的羊肠小道慢悠悠走来,于是大声道:“师傅,一个和尚带着一个小和尚朝我们走来了。”
道士合上笔记本,道:“你们能不能让我专心抄会儿经?就算有一千个老和尚带着一万个小和尚朝我们走来,也不关我们什么事,这里每天都有无数人来来往往,偶然路过。他们走他们的,我们坐我们的。”
那个树上的小道士又道:“师傅,不是个老和尚,是个年轻和尚,跟你一样年轻。”
道士听闻此,笑了笑,耸了耸眉,站了起来,道:“口福。”
那个往石头背后走了几步,正在张望的小道士听到师傅在叫自己,于是道:“师傅。”马上跑了回来,把手里的几个野猕猴桃再次递给道士。道士接过,把手里的笔记本递给了对方。把一个野猕猴桃往衣服上擦了擦,没有剥皮,直接咬了一口。
口福道:“师傅,你不要这样懒嘛。”
道士哎哟一声,扔掉手里的几个野猕猴桃,就往石头背后跑去。口福道:“又伤着了。”话刚说完,见他又跑回来了,并道:“去那边。”于是只好去了石头背面。看见正好从下面的路上经过的那个带着一个身穿石青色海青的十七八岁的小和尚的身穿沙褐色海青的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和尚抬头看了自己一眼,道:“阿弥陀佛。”口福忙道:“善哉善哉。”只觉头顶一痛,被重重拍了一下,转头看见师傅边系腰带边道:“正所谓吃辣一时爽,菊花火葬场。”抠了一坨鼻屎弹在石头上,伸了个懒腰,爬到石头上,蜷缩着身子,侧身而躺,闭上眼休息了片刻,再次睁开时差点被什么东西给晃瞎了眼,惊得忙坐起来,边揉眼边道:“口福、耳福、生慧,你们谁用镜子晃我眼?这个月的月钱扣掉做治疗费了。”
口福道:“师傅,不是我们。”
耳福道:“师傅,生慧还没回来。”
道士微微张开眼,面前的景象有些模糊,边眯缝着眼,边把头往前方依稀在发光的事物凑去,只听口福和耳福同时道:“师傅小心。”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整个人便一头栽了下去,不过没有掉在地上,而是被人给接住了。在石头的阴影下,他的视力勉强恢复了正常,只见一个浑身散发着香气的面色冷峻的和尚和他对视了一眼后把他放下了。
道士连连倒退了几步,撞上了口福,于是双手抓住口福的衣领,又放开,拍了拍口福的肩膀又顺了顺他的衣服,道:“很好。嗯,单衣。身着单衣,学以正心,心得深理,终入道源。褐者遏也,遏恶扬善。”
口福道:“师傅,我穿的是天蓝色。”
道士道:“天蓝色好,天生太阳,炙热如火,温暖大地,照耀大海,辉煌宇宙。”边说边作思索状慢慢远去。
和尚见状,道:“那位臭臭的俊道士,请问这附近有没有小溪小河?赶了一天的路,实在渴得慌。”
耳福道:“有的,有的。”
道士回头道:“那位香香的帅和尚,不远处就有一汪泉水,泉水过去有条小溪,小溪过去有条小河。”
和尚道:“多谢。”转身欲走,却听耳福道:“师傅,那泉水可不就在我们门前吗?何不邀请他们到观里歇歇?”
口福也道:“是啊师傅,从这里到蜃溪得走一个时辰,到玊河得走六个时辰。”
道士道:“要请你们自己请,我要回家抄经书。”背手离去。
口福扬起手中的笔记本道:“师傅,你的抄经薄。”
和尚伸手拿过那本抄经薄翻了翻,刚翻开看了一眼,便被跑回来的道士抢过去揣怀里了。
和尚朝远方看了一眼,道:“就此别过。”继续前行。
道士看着他们的背影,道:“前路漫漫,多多保重。”转身往不远处的家走去。
口福看着道士的背影道:“师傅。”
耳福拍拍口福的肩膀,也往家走去。口福跟了上去道:“师傅太没人情味了。”
耳福道:“师傅打着抄经书的名义专注写自己的同人小说三十年没变,这下可好。”
口福道:“要不我们回家打一壶水给追上去?”
耳福正要说好,但见五个小和尚急急路过,看见他们后,其中一个小和尚问:“两位可看见我们师傅阴劝侬和师弟降鹤从此经过?”
耳福道:“看见了,刚过去没一会儿。”
那个小和尚道:“多谢。”匆匆离去。
季岐天刚给最后一位病人开完单子,取下听诊器,正要脱下白大褂,便看见一位头发挽在后脑勺的七八十岁左右的老婆婆半边身子躲在墙壁后,探头往里张望,于是问:“什么事?”
老婆婆走了进来:“我听说你医术高明,想咨询你个问题。”
季崎天:“我在自己的专科内确实专、精、尖,在其他科就不行了。”
老婆婆:“你什么科?”
季崎□□靠在左墙上的门上钉着的四方形铁牌看了一眼,上面一行写着“03号诊室”,下面一行写着“主任医师季崎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牌,只写着“主任医师季崎天”,于是问:“你要咨询什么问题?”
老婆婆没说话。
季崎天脱下白大褂挂在墙上,洗了个手,说:“坐。”自己也坐下了。老婆婆没有坐下,只是朝前走了几步,靠着桌子,双手握成拳头撑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欲言又止。
季崎天拿起放在电脑旁的一瓶矿泉水,打开喝了一口:“如果是器官病变,并发展到了癌症,那得看是什么癌,还要看是由哪种癌细胞引起的。”
老婆婆:“癌症不就是癌症,癌细胞不就是癌细胞?”
季崎天:“癌症是一个统称,癌细胞各有不同。”
老婆婆:“肝癌细胞和肠癌细胞确实不同,肝细胞和肠细胞本就不一样。”
季崎天:“不是这样区分的。同一器官癌变了,癌细胞种类也是有差异的。有的癌细胞目前已经找到方法或药物消除掉了,有的却还无法消除。若患的癌是由目前已经能消除的癌细胞引起的,那就简单了,若是由目前还没攻克的癌细胞引起的,那就复杂了。就像由细菌或病毒引起的传染病,虽然都有一个统称,但细分的话也各有不同。‘肝炎’是一个统称,细分的话,由感染病毒的种类,可分为‘甲肝’、‘乙肝’、‘丙肝’等,且不止。还有艾滋病,‘艾滋病’也是一个统称。”
老婆婆:“艾滋病还分类?肝炎我倒是知道分那么几种的。”
季崎天:“艾滋病分很多种。人们都谈艾滋病色变,其实没那么可怕。病毒细菌引起的传染病,只要坚持吃药,随便活个三四十年没问题,甚至只要自己保养好了,五六十年也不成问题。具体还得看个人身体素质,还有个人习惯,以及重视程度,还有保养方法。目前已经有艾滋病育苗了,只是暂时只能预防几种类型艾滋病毒引起的艾滋病,还不能预防所有类型艾滋病毒引起的艾滋病,六七年左右应该会出现能预防所有类型艾滋病的育苗,同时彻底根治艾滋病的药物也将问世。不过并不确定。毕竟世事难料,万一出现什么偶发事件耽误了研发进程呢?”顿了顿“你的亲人患的什么病?”
老婆婆:“我儿子患了前列腺癌。”
季崎天:“前列腺癌病理类型上包括腺泡腺癌、导管腺癌、尿路上皮癌、鳞状细胞癌、腺鳞癌。主治医生怎么说?”
老婆婆:“他说要切除。”
季崎天:“那就切除。”
老婆婆:“不行啊。”
季崎天:“还没后代?”
老婆婆摇摇头。
季崎天:“还没传宗接代?”
老婆婆又摇摇头。
季崎天:“贪心,想多要几个儿子?”
老婆婆:“都不是。我已经有好几个孙子孙女了,够了。”叹息了一下,右拳击在左掌上“切了,会被笑话,会被人耻笑不再是男人。”
季崎天笑了起来。
老婆婆脸色尴尬地也笑了笑。
季崎天:“前列腺癌容易发生骨转移,引起骨痛或病理性骨折、截瘫。前列腺癌也可侵及骨髓引起贫血或全血象减少。还能切除治疗,就切除,再晚了,连切除的机会都没了。”放在手边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在桌上四处移动,碰到了左手小拇指,看了一眼,显示来电者是货骞夭,顺便用小拇指滑动接听,并俯首对手机说:“等一下。”抬头对老婆婆说:“我要接一个很重要的电话,我建议你接受主治医生的提议,同意切除。如果还有什么要咨询的,改天又来,力所能及为你解答。”拉开抽屉,低头在一堆资料中找寻了一会儿,找出一只手表,戴上,把手机打开了免提,低头对手机说:“说吧,今天想吃什么?”抬眼看见那个老婆婆又回到门口,于是说:“还有什么问题?”
老婆婆:“没问题了,没事,我就随便看看,你忙你的。”
季崎天:“我的专攻方向是消化内科。”
老婆婆:“离这么远。”离开了。
货骞夭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你买点菜回家炒四五个素菜七八个荤菜就行了。做好饭了给我发短信,我再过去。”
季崎天:“要求不高啊。还要不要十来个汤?”
货骞夭:“番茄鸡蛋汤。我今天接了个奇怪的案子,待会儿给你详细说说,边吃边聊,你帮我分析分析。”
季崎天:“好。走路长点眼,别低头只顾看自己的脚。”
货骞夭:“知道了,待会儿见。”
季崎天:“一千年后见。”边系领带边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通话时间不停跳动,于是问:“怎么还不挂断?”
货骞夭:“我以为你会挂。”
季崎天:“我什么时候挂过你电话,都是让你先挂的。”
货骞夭:“今天我让你先挂。”
季崎天:“你先挂。”连呸了几声“什么你先挂我先挂的,不吉利,你先结束通话,赶紧的,节约话费,我心疼钱。”
货骞夭:“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了心疼钱的美好习惯的?”
季崎天边穿西服边大声说:“一秒前。”
货骞夭笑道:“振聋发聩。”
季崎天背上挎包,四处浏览了一下,感觉没什么东西落下了,抓起手机贴在耳朵上,往外走去,关上门:“要不,就这么一路聊回去?”
货骞夭:“一分一角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挂断了电话。
季崎天边笑边把手机放挎包里:“待会儿有你好果子吃,辣死你。”哼着《西游记》插曲《女儿情》,走出医院,进了不远处的超市。去生肉区买了些牛肉、猪肉,又去水产区买了一条草鱼,本想去不远处的蔬菜区买些蔬菜,又担心过会儿忘记买调料,于是先去调料区买了酸菜鱼调料,又买了一袋酸白菜,一罐糟红椒,一瓶酱油,一瓶醋,三袋盐,一袋搭配混装好的香料,然后去蔬菜区买了些蔬菜,再去隔壁的水果区买了些柿子、柠檬、猕猴桃、芒果、释迦果,慢慢往结账口走去。以前买了肉和蔬菜、水果,偶尔会忘记买调料,只得又跑一趟,虽说下班后基本没有其他事要忙,但来回折腾也显麻烦,后来就学会了先买调料再买其他,若不小心走过了,买完肉必定先折回买调料。虽说蔬菜也是菜,蔬菜炒肉也很美味,但货骞夭吃饭,向来喜欢肉和蔬菜分开炒,各是各,炒肉中只象征性放点辅料,不放蔬菜,炒蔬菜中只添加辅料,不放肉。季崎天觉得,吃的时候不就一口肉一口蔬菜的,混杂着往嘴里送,杂乱咀嚼着吞下肚,所以肉和蔬菜混炒也不怎么地。货骞夭说:“说起来倒是这么回事,但肉和蔬菜混炒和分开炒,口感差距大。”季崎天也没吃出个差异来,出于对货骞夭的尊重,也就按他的要求来了。说来也怪,若是先买调料,绝不会忘记买肉和蔬菜水果,若是先买肉和蔬菜水果,很多时候会忘记买调料。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理儿。悟出这么一个理儿,也不知道有个什么用,但季崎天就是从生活琐碎中悟出了无数如此这般的道理来。偶尔自己在心里细细品味,也没品味出什么哲理,只是觉得能从各种各样的琐碎中还能悟出点什么,而不是麻木与毫无意识地机械化地活着,好歹能给自己带来一丝心理安慰。一种什么样的心理安慰?他也说不清。这种心理安慰让他莫名觉得心里贯穿着一种通透感,这种通透感让他全身心地轻松起来,常常健步如飞。货骞夭喜欢吃肉,尤其喜欢吃牛肉丁炒泡菜,纯炒猪肉,泡菜鱼。他也会吃些蔬菜,但一般都是吃十口肉,夹一小片菜叶。就算如此,每顿下午饭,季崎天也会炒几个足量的蔬菜搭配几道肉。只要每道蔬菜货骞夭都能吃下几片菜叶,那几道蔬菜也就尽到职责了,几道蔬菜,每道几片菜叶,加起来似乎也不少了。何况季崎天相对更喜欢吃蔬菜,所以,在吃饭方面,他们两人算是互补的,因此从没浪费过粮食。货骞夭也不喜欢吃水果,他只喜欢喝点柠檬汁。季崎天也没怎么喜欢吃水果,但酷爱健身的他知道偶尔吃点水果对身体好,身为心理医生的货骞夭当然也知道,但季崎天知道且重视,货骞夭知道却不以为意,于是季崎天常常是连哄带骗让货骞夭吃几口水果。想到这里,季崎天长长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吃个水果还要求着你吃,我的个祖宗。”看见前面排队结账的一长串,于是往左一转,在调料区附近的零食区逛了起来。又买了几袋牛肉干后,缓缓走过果酱架,随手取了一瓶柠檬果酱,以为是平时常买的那种,回到家才发现是另一种品牌,而且以前没吃过也没听说过。味道一般也差不多,不知道质量如何,一边如此寻思,一边又哼着歌煮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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