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族学乱象

贾琅回到住处，又细细问了这些人的来路，发现竟然还都是熟人，像是他这六个长随，其中的李贵、王荣、张若锦、赵亦华竟是他四个奶嬷嬷的亲儿子，也算是他的“奶哥”了，而钱启和周瑞则是王夫人的陪房，寻常也不在他跟前伺候，还要去太太那里当差。

        贾琅抠了抠小手，看来这府上下人们当差也是有很多门道，不少都是“关系户”，钱启和周瑞此刻已经回了各自的住处，贾琅瞟了一眼剩下的四个长随，最后看向那八个小厮。

        小厮的名字要文雅不少，贾琅怀疑是贾政给他们重新取的，倒是很应衬，茗烟、锄药、扫红、墨雨、引泉、扫花、挑云、伴鹤，其中有几个竟然还是从外头买来的，贾琅听了好奇，忍不住让人凑近些多问了几句。

        从外头买来的也都不同，有的是当真可怜，丧父又失母，跟着叔婶日子过不下去，倒是生得机灵，这才进了府，也有几个在家里日子过得不错，不过家中娘老子觉得这府里是个好去处，才托人将他们送了过来。

        这些小厮跟着他读书，其实就是当书童，贾琅叹气，发现其中有几个小厮一脸懵懂，怕是指望他们磨墨捧书都够呛，好在相貌都还不错，生得憨厚可爱，倒是可以当个玩伴。

        如今贾琅得了长随和小厮，又得了贾母与贾政的批准，来年就可以与贾琏一起去族学读书，便盼着这日子能过得再快些，好让他们能赶紧出府上学去。

        倒不是他俩多爱读书，而是出府这件事对他们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这日两人又凑到一块，贾琅转了转眼珠，起了心思，他让贾琏弯下腰来，“琏二哥哥，你说咱家的族学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贾琏扯了下衣服，“我又不曾去过，怎么会知道？”

        “那你就不好奇么？”贾琅心里像是被猫挠过一样，他还真没看过私塾是什么样子，和后世的学校像吗，里面的学生究竟多不多？贾琅盯着贾琏，忽然开口，“琏二哥哥，要不咱们先去看看族学吧？”

        贾琏有些心动，露出犹豫之色，“但是老祖宗说咱们要等到年后才能去族学读书……”

        贾琅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我又没说现在就去读书，咱们可以先去考察考擦环境，提前了解一下！”

        贾琏赞赏地看了一眼宝玉，堂弟说得在理，顿时也不犹豫了，两人立刻安排起来。

        两人先是趴在一起嘀嘀咕咕好半天，他俩如今都有长随当保镖，但是既然是暗自考察，那就不能带太多的人手过于张扬，最好衣衫也穿得低调些。

        贾琏不是很理解宝玉为何要这么做，但却很配合，他觉得这和戏文上说的“微服私访”很像，顿时将自己代入到了戏文里去，恨不得立刻能查出些不好的事来好让他扬善惩恶！

        商量好了策略后，两人先是换上一套低调朴实点的衣裳，然后贾琅就把李贵喊来。

        “李贵哥，待会儿你可要抱紧我，别将我给弄丢了。”

        李贵连忙道，“宝二爷，可担不得这称呼……”他对小主子要私自跑去族学之事很不赞同，正要劝阻这事，抬头就对上了这宝二爷的眼神，话便没说出口，这宝二爷虽是笑嘻嘻的，但看着就是个主意大的。

        贾琅清楚李贵心里的顾虑，这长随可不仅是他他家老爷安排给自己的保镖，同时也是在监视着他的举动，省得他胡闹，于是贾琅继续开口道，“李贵哥放心，这次我与琏二哥哥过去就只是在族学外看一眼罢，不会惊扰里面的人。”

        贾琏也帮腔道，“这族学离咱们府上也才不过一里的路，这一路上住着的都是咱们贾氏的族人，能出什么事？而且不是还有你在吗？”

        这连劝带夸的，说得李贵心里松动，贾琅见机赶紧再塞给对方几个银裸子，这样就彻底成了。

        贾琏悄悄给贾琅竖了一个拇指，贾琅浑不在意地摆摆手，心里却还是有些心疼自己的银子，自从他之前损失了一大笔钱财后，小金库就不够丰盈，没想到找自己长随办事还要掏银子，贾琅心里嘀咕，还是要有自己的亲信才行。

        贾琅这是第一次出府，而贾琏以前出府次数也不对，两人带着长随悄悄出了荣国府的角门后，眼里就露出新奇，不过他们之前是说好了，要低调出行，贾琅也生怕自己会被拐子给抱走，等下了轿子后就一路让李贵抱紧自己。

        他们为了低调些，特地找了颜色低调料子差些的衣裳穿上，但等出了府，就发现他们身上穿的还是比寻常人要好不少，按理来说，这一带住的都是贾家旁支，但没想到日子就已经落魄下来，贾琅甚至还看到有一个婆子身上还打了补丁。

        等到了贾家族学门口时，贾琅和贾琏都有些激动。

        “宝玉，这族学的门好像是关着的，咱们要怎么进去？”

        “不急，咱们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小门。”

        跟着贾琏的长随得了指示，立马上前去察看，果真又找到了两扇小侧门，还都是掩着的。

        贾琏忍不住嘀咕，“幸好是咱们过来，若是让宵小之辈发现这侧门，岂不是要遭殃？”

        贾琅摇头，“这是族学，里面又没什么可偷的，哪会来小贼？”他倒是觉得留了这小门，怕是有人会翘课。

        四人进去后，都有些失望，这族学并没有多宽敞，院子里的风景还比不上他们荣国府仆人住的，里面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他们刚进院子，就能听到孩童吵闹的声音。

        李贵眉头皱起，光是听着声，就觉得里面恐怕不是在读书。

        学童们喊叫声很兴奋，一听就是在打闹，贾琏顿时来了精神，忍不住伸了脖子往前，脚下也往前走动几下，贾琅连忙喊住他，“琏二哥哥，咱们可是‘微服出巡’！”

        贾琏一脸凝重停住脚步，是了，他刚刚差点就想打声招呼进去一起耍，都忘了自己是来“微服私访”的，这打闹的样子成何体统！

        看着贾琏一脸痛心模样，眼睛却忍不住一直往里面瞟，贾琅也就不拆穿，他也没想到这族学的环境比他想的还要差。

        贾琅先前不想要被安排上单独的西席先生，而特地选了贾家族学，确实是想着能松快些，这族学里的授课方式是集体教学，一个老师要同时教那么多学生，肯定是要比在府上接受一对一的授课轻松些，压力也更小。

        但是此刻站在侧门边上，他们就能听到里头顽童的嬉笑声，透过那私塾的窗杦，好几个孩子都扭打在一起了，也没看见授课的老师，这纪律未免也太差了些。

        更甚至，他还看到有男孩子扭在一起亲嘴？

        贾琅原本只是打算来此躲懒的，看到这样的风气，都忍不住生出几分不忿。

        贾家族学可是从第一代宁国公和荣国公就设下的，为的就是给族中谋长远之计，希望族中能培养出更多的有出息的后辈，为此才筹集经费、聘请教师，族中子弟在此读书不仅不要学费，还提供书本和饭食。

        当初宁国公与荣国公设下这族学可谓是目光长远，若是族学发展得好，那是关乎这个家族的兴亡，但是几代人过去了，也没见着贾府有出厉害的人来，原来这族学也成了顽童们嬉闹的地方。

        看着里面嬉戏打闹的场景，却没见着夫子露面，贾琅心里生了闷气，这样的学风环境，就算是那等有着上进之心的孩子来了，也会被带歪。

        “这里的塾师是谁？他怎么不见人影？”贾琅忍不住开口，可贾琏也不清楚，迷茫地看了一眼两个长随，都是不了解情况。

        而此时，也有人发现了他们站在这里。

        “嘿，你们是什么人，谁让你们进来的？”那人直接跳了窗子奔着走来，但是却是目露不善，“这里可是贾家族学，你们这些外人可不许进来！”

        贾琅都快要被这家伙气笑了，“既然知道这里是族学，为何还要吵吵闹闹？”

        那人恼怒起来，“你是什么人，凭什么对我说教！”他生得壮实，年龄也要比贾琅长几岁，直接面带凶相地走过来，李贵直接往前一站，原本这人还气势汹汹立马就萎了，瞪了贾琅一眼就径直从他们身后的侧门窜了出去。

        贾琏目瞪口呆，“他就这么跑了？”

        贾琅倒是不奇怪了，看着里面乱糟糟的样子，有学生会逃课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那我们年后还来这里上课吗？”贾琏迟疑地看向宝玉，他虽然想要松快些，但是看着族学里这乱糟糟的模样，还是挺嫌弃的。

        他家老爷可不像二叔那样盯得紧，便是在荣国府里面，也是有不少小厮陪着他嬉闹，何必来这乌烟瘴气的地方。

        贾琅没吭声，决定先打道回府。

        他俩一回府，就听丫鬟说老太太找他们呢，贾琅与贾琏对视一眼，看来悄悄出府这事是被老太太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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