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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年初大婚(2)


拾年跑去把夹在窗缝上的纸条拿过来,以沫支起身子急忙抢过纸条,打开一看,真的是赵沐桓的字,上面只写着“今夜等我”四个字。

        拾年站在一旁也看到,怒道:“这三皇子把丞相府当做了什么,难不成要夜闯小姐闺阁不成?”

        以沫怔怔的盯着上面的字瞧,心里满是气恼,一半是气自己,气自己事已至此有什么好期待的,一半又是气赵沐桓,都已经做出了选择,还找她解释什么?无论是哪种的态度都让以沫此时窝火的厉害,伸手将字条近乎是扔着撇给了拾年,沉声说:“烧掉!”

        拾年自然也是生气,她一向对赵沐桓没什么好印象的。她先是把那字条狠狠的撕了粉碎,转身到火炉边上,顺着填炭的口子扔了进去,嘴里一边也不知道在低咒着什么。

        以沫心里堵着难受,把枕头放平,又躺了下去,她把脸埋在锦被里,强忍着哭意,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就快结束了,马上就可以离开,一旦离开就都会好的。

        又过了半晌以沫才起床,中午在拾年的监督下,吃饭喝药一样不落,等下午一听说蔺相回府了,以沫又起身,让拾年为自己穿着妥当,就赶去了书房。蔺相一回府就进了书房闭门不见,以沫拖着病着的身子站在外面又是等了近半个时辰。

        小七跑进主屋的时候,蔺夫人在小厨房正给以沫做她喜欢吃的小点心,听小七气喘吁吁的说:“夫人,小姐听说老爷回来,又跑去书房外等着去了。”蔺夫人忙把揉好的面团往案上一扔,解开围裙便往外屋走,小七连忙跑去把裘衣拿着,一边走一边为蔺夫人披上。

        以沫静静的站在书房门口,蔺相这次倒不像昨日那般不理不睬,方才还派了里面的小厮出来传话,说她身子不好,不要在着了,还是回房去吧。

        拾年也在一旁劝她回房,以沫却笑着摇摇头,只有她知道自己贸然决定,带给父母怎样的伤害,如果连站一会儿都坚持不下来,拿什么求得原谅,自己的心里也不会好受,不如这样静静的站着,自己心里也能舒服一些。

        蔺夫人一路小跑的往书房赶,刚一到,远远地就见以沫站在书房前大院的正中,她脸色不好,身子明明摇摇欲坠,却站的笔直,蔺夫人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快步上前,抓住以沫的手臂说:“走,娘带你进去。”

        说完,转身拉着以沫就往书房走,以沫也不禁流了泪,她用另一双手抹了抹脸,随着蔺夫人掀开书房门的棉帐,倒是没被阻拦的被带着闯了进去。

        蔺相坐在正中的梨花木椅上,蔺夫人的手紧紧的拉着以沫,忍着哭声对蔺相说:“有什么能不见自己孩子的,你纵使再生气,也不能让孩子数九寒天的这么站在外面啊!到底是咱们的孩子,犯了再大的错又能怎么办,你一日不理孩子,还能一辈子不理么?况且她昨晚刚受了寒,怎么能……”,蔺夫人忍不住的哭着说:“你以为只有你气么?我也气啊,可是孩子都病了……”

        蔺相不过一会儿这才开了口,说:“今日早朝,皇上与众臣商议,怕是年后不久,……沫儿就得出征。”他声音颓废,竟似一瞬间老去一般,蔺相眼睛红了一圈,他揉了揉眼,又低声地问以沫:“拾年给熬的药喝了么?”。

        以沫哭的说不出话,咬着唇点头,然后猛的跪了下去,语调不平的微带着哭声,“爹……”

        看着女儿心痛的模样,其实,蔺夫人又何尝舍得女儿去那险象环生的地方,可这是女儿从小的梦想,虽然这次离开多少是因为三皇子被赐婚,可是蔺夫人忘不掉多少年来,以沫对战事的关心,也忘不掉她每次看到廉家男儿得胜还朝时,以沫总是一脸的向往,正因为忍不下心看以沫难过,蔺夫人低叹了声,“扬天,孩子也不容易……她自己选择的路,我们便顺了她……好么?”

        “圣意已定,今日已下旨中书司,中书司的官牒择日会由皇上亲授,我即便不答应,又能何用……”蔺相状似呢喃,眼中泛起雾气薄蒙,以沫跪在地上,心像被碎石碾压一般,白玉似的脸蛋泪水涟涟,哽噎的只能不断重复着“爹……是我不好……”这单调的字眼。

        一室沉静,片刻之后,蔺相才慢慢的说道,“沫儿先起来,不要跪着。”

        以沫摇头,哭着说:“爹,就让女儿跪着吧。”

        蔺相起身,走到以沫面前将她扶起,一手拉着以沫,一手拉着蔺夫人,走到内室临时休息的软榻旁,母女两个坐在榻上,蔺相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他先是叹了口气,说:“爹本想将你留在家中,这两年里,给你做主择个好人家,或是由着你自己挑个好夫婿,过些安稳日子。……你不说,爹也知道你急着走的原因,也明白你自小努力学武是因为喜欢从军打仗,爹也不再多说,只是要告诉你,这条路没你想得好走。往日你养在闺中,爹不与你说,也是知道你不愿听,可是现时不比往日,现如今圣上龙体一日不如一日,虽然表面上看着没什么,可也多少是靠太医拿药缓着,谁也不知哪日皇上就撑不住了……这话是大逆的话,可确是实话,你往后也算是入了朝堂,不能不知道一些事情,总不能万一哪日被人害了也不知是谁背后害你。”

        “这朝堂之上,我们丞相府与护国大公府向来交好,外人也是知道的,可是廉家自打我天仪建国起,就从不参与朝堂斗争,这次多少人盯着看相濡拜入我门下,不是爹向着他说话,他是廉家的嫡传后人,以后就是天仪的护国大公,他的意向便是整个廉家的意向。所谓拜师,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爹是一心辅佐皇上,相濡这拜师无非是告诉外人,廉家不与任何人结盟,只是一心保皇。”

        “廉庆云入狱,为何拖了半个月才能出来?相濡是真的下了狠心的,他为了爹的门生的事情每日出入宫里,却在廉庆云的事上从不在皇上面前多说半字,廉庆云正二品的军阶说弃就弃,硬是叫他自己释了兵权,相濡才动身去求皇上开恩,无非是给皇上一个态度,他廉家即便娶了公主,也是说放权就放权,绝不成皇权的威胁。”

        “相濡的心思爹多多少少的明白一些,他这么做多半是为了你。爹想你心里也清楚相濡对你如何,纵使这么些年来你对他不理不睬,可他这般做来,也是要让外人知道,若是要娶你,也是只能娶你的人,娶不得你身后的势力。这么做,才是真的为你好。你和三殿下的事情,爹之所以生气,是气在那三皇子怕是要夺位的,你若与他一起,岂不是白白浪费了相濡的一片苦心,却不想他找了李家当靠山。”

        “天仪国兵权并未都在廉氏一家手中。很多一部分的兵权还握在郑贵妃亲弟郑绪,四皇子涟王的娘舅宁海谦的手中,再加上各地方的当地军都是统归兵部,直接受皇上统领禁卫军,和太子的护卫军,这些都是为了相互制衡。这次你带军,不知皇上会封什么武职给你,朝中大臣都在观望,但是爹告诉你,只要自保就好,不要参与到政权争夺中来,自古成王败寇,爹只盼着哪怕有一日朝纲颠覆,你依旧能开心的活着,那样爹才能放心。”

        一整个下午,蔺相时断时续的给以沫讲着朝里的事情,将现如今的朝廷跟以沫详细讲明。从前的以沫不屑去听,只觉得那些和自己没有半分关系,可是时至今日,虽然她依旧是坚持不参与到皇权争斗中,可这朝中势力网纷繁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她自己怎样都没关系,但只怕是因为自己一个不小心反而带给蔺氏一族灾祸,所以听得尤为认真。

        天黑下来的时候,蔺相最后又是有些哽咽地说:“你是我的女儿,在外带兵打仗只管硬气些,不要畏头畏尾地放不开胆量,万事若是能忍的则忍,遇到不能忍的也无需强忍,只管依着性子处理,爹到底还是这天仪的右丞,你在前面闯祸了,后面还有爹帮衬着呢。……所以,不要怕,在外千万别让自己受委屈。”

        以沫流着泪点头,上前抱住父亲,嘤嘤地哭着,蔺夫人也摸着眼泪,最后三人都平静了一点,蔺夫人微笑着说:“孩子还没走呢,你嘱咐那么多干嘛。”

        蔺相看着以沫,拍拍她的发髻,也露出了笑意,看惯尔虞我诈,每日都步步为营的算计着,可到了自己女儿这里却舍不得她进这个圈子,既怕她被别人算计了去,也怕女儿日后也像自己一样心事繁重的过日子。

        蔺相苦笑的对蔺夫人说:“谁让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晚上的时候,一家三口回到主屋,多日来第一次坐下来舒心的吃顿饭,以沫和蔺相聊了许多,虽然没说那些恼人的事情,可心情却前所未有的放松了许多。

        等以沫从主屋里退出来,返回到自己的小院时,仰头一看,才忽然发现,赵沐桓已经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绣楼上,正站在窗边望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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