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三天·第一节
【第三天7:401号区域与中心降落点交界】
“菲力，你是又睡着了么菲力，快醒醒！有人来了！伊万叫我们准备了！”
菲利克斯颇不情愿地睁开了假寐的眼睛。他极不喜欢饿着肚子睡觉，只要睡不好他就没什么好脾气，而如果还在因为睡不好才补觉的时候被叫醒，他就会气得像个只钉了三只马掌的马一样见谁踢谁了。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他嘟嘟囔囔地拄着自己分到的长矛靠着树干坐了起来，看着满眼血丝而精神异常亢奋的托里斯竟然相当积极地摆出了站立的进攻准备姿势，便故意摆出了一幅变本加厉的散漫神态，甚至毫不客气地在地上吐了一口吐沫。
“为了这场冲锋他们许给你多大一块封地啊，翼骑兵老爷？”
然而托里斯竟然没有像往常那样一本正经地扯起他柔弱的哑嗓子，用一些小孩都骗不住的虚话来反驳他。他莫名地太激动了，脸色明明倦怠已极却还是死绷着劲，牙齿都在咯咯抖动。就算当时被那两个北欧人用枪指着的时候，托里斯都没显得如此紧张。
“喂，你还好吧？”菲利克斯难得将心思用在自己的同伴身上：“身体不舒服，还是昨天吃那些东西的难受劲又犯了？”
“嘘！快看，是那两个德国人！那对挺壮的兄弟！”托里斯完全没有理他，两只眼睛仍然贴着树干死死地盯住前方那片连接1号区域和中心降落点的林间空地，用沙哑得不像话的嗓子低低地喊着，并朝着旁边拼命地打着手势。菲利克斯顺着他手势的方向看过去，身后大约十步远的地方，娜塔莉娅和她哥哥分别埋伏在两棵树后，摆出了完全一样的预备攻击动作。该是禁区分隔战术收网的时候了，他们专门在这里埋伏为躲避新出禁区而向中心降落点集中的选手。
“这个机会太完美了，”托里斯止不住地喃喃说着：“时间刚好够我们进攻完撤退，对方人数不多，武器也够好，太完美了，菲力，太完美了，今年或许东欧真的有机会了。”
完了，托里斯只能是疯了，被那俄罗斯两兄妹折腾疯了。这个木疙瘩该不会是彻底绝望了，反而开始觉得：反正活不下去，倘若是伊万这一方赢到最后，他自己也跟着挺光荣的吧？
菲利克斯用自己的语言无声地咕哝着。
东欧有机会？东欧有四个人，竟然连一个能上火药的玩意儿都凑不出来，就这样还要打伏击呢。
那两个德国人正在一步步穿过林中空地，沉默而严肃，并不时四周环视着。
托里斯悄悄地的跳出去的时候，菲力才看到注意到伊万的手势。他们两兄妹每人嘴里衔着一只橡树叶，在树干间像野兔一样迅捷地移动着，很快已经在两兄弟的背后形成了一个半月形的包围弧。菲力克斯大概用眼睛量了一下四个人之间距离，认为自己原地不动也没什么关系，就甚至连站都懒得站起来了。
在剩下三个人都弓紧了身子，随时准备等待伊万的号令就冲出去扑向那两个德国人的时候，菲利克斯正专心把自己分到的长矛的矛尖上面糊着的干涸的血迹用指甲一一剔除干净。
“怎么了，越走越慢了？”
“先等等。阿西，你不觉得这里有动静么？”
基尔伯特忽然拉上了枪栓，将步枪举在了手里。路德维西愣了一下，也跟着把保险栓拉开了。
“在哪里？”
基尔伯特一言不发，慢慢地抬枪对准了自己背后的一棵粗壮的橡树。他给路德维西使了一个眼色，弟弟心领神会，架起枪瞄准了同一个目标。
而那个位置，正是托里斯所藏身的树干。
基尔伯特在一步步缓慢逼近，忽然间，他好像想起了什么。
“阿西！防守背后！这拨人应该不止一个！”
这句话尚未说完，伊万就像阵旋风一样猛冲出来，带着巨大的加速度扎扎实实地撞在了路德维希身上，将身高接近一米九的他都撞出几步远，手里的枪一下子飞脱了出去。同时，娜塔莎手举那柄军刀斜插着绕到了基尔伯特后方，带着一股对于她这个年纪的姑娘而言几乎不可思议的疯狂的狠劲死死劈了下去。基尔伯特暗道不妙，急忙用枪杆去挡，托里斯看准机会跑出了枪口的射击范围，他顿了一下，回身也向着正在和娜塔莎纠缠的基尔伯特扑了过去。
“卢卡谢维奇！混蛋，你上哪去了！等着我枪毙你这个逃兵！”
菲力克斯完全没有理会伊万的辱骂，而是继续一声不响地抱着长矛蹲在地上。因为他本就没打算当逃兵，但也没打算做个傻子。血拼让他们血拼去吧，波兰人对自己说，好的士兵，只是偶尔勇敢，而大多数时候都是懦弱的。
林中空地的战斗惨烈异常。伊万一方害怕随着8点期限的逼近，聚集到中心降落点的选手会越来越多，为了抢到德国人手里的那两把枪，一上来就下了杀手。路德维西上来就被撞了七荤八素，之后连从地上爬起来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伊万压在地上，死死地掐住了脖子。基尔伯特救弟弟心切，这样的近战中没有空间利用他们的长杆步枪，只得下了决心，不顾尊严地往娜塔莎小腹上狠狠踹了一脚，夺下她手里的刀就往伊万带着箭伤的血迹斑斑的肩膀砍去。托里斯想去扶娜塔莎，小姑娘虽然疼的满眼金星，但还是喝斥了他，托里斯只得鼓起勇气，回身从后面一把抱住基尔伯特的腰来阻止他前进。基尔伯特的动作在空中变了形，但仍然使了蛮劲让军刀劈了下去，结果竟然干净利落地削掉了伊万的大半只右耳。鲜血喷涌而出，伊万疼得浑身一麻，双手的束缚有所放松，已经在缺氧边缘的路德维西抓住了这个机会猛吸了一大口气。握着哥哥丢在一边的步枪就用枪托对着伊万的脊椎骨猛砸几下，借着对方痛呼的机会将他翻身掀到地上，开始对着俄罗斯人的脸一拳一拳痛锤下去。而在另一边，基尔伯特对着托里斯的面颊鼓足了力气的一拳就将瘦弱的立陶宛人直接砸倒在了地上。娜塔莎又挣扎地爬起来死死地抱住基尔伯特的腿，逼得他紧皱着眉头，只能对准她的后颈发狠劈了一手刀，使她不省人事地倒在地上。基尔伯特不愿恋战，将纠缠自己的两个人放倒之后，就想赶快去捡路德维西飞远了的步枪，打算以最快的速度结束战局。
就是现在。
菲利克斯猛地举着长矛就从树后冲了出去，直直对准路德维西的后心。路德维西听到耳边的风声，赶紧侧滚躲避。菲力克斯虽然刺了个空，但是还是给伊万挣得了空间。两个人合力压住路德维西，伊万夺下了路德维西手中的步枪，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吐了两口血沫，用枪口对准了他的脑袋。
“放下枪！否则我立刻就杀了他！”
这是一句德语。菲力克斯赶紧抬头看过去，是来不及捡起枪的基尔伯特，抄起半昏迷的托里斯，把娜塔莎的军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基尔伯特看到被用枪指着脑袋的弟弟，确实已经慌了，以至于脱口就是德语。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起了一身冷汗，赶紧磕磕绊绊地用英语又说了一遍。这下菲利克斯反而有点听不懂了，于是赶紧用德语高声喊回去：
“你先冷静，千万不要动他！”
伊万瞧了菲利克斯一眼，菲力克斯先是有点茫然，后来才反应过来他可能两种语言都没听懂，赶紧用俄语翻译给他听了一遍。
“哦，所以说，那小子以为自己抓了个人质么？”伊万眯着眼睛，慢悠悠地说。被摁在地上的路德维西兀自在挣扎，血已经流了大半个脖子的伊万朝不听话的俘虏的后背上狠狠踩了一脚，看了仍然晕倒在地上的娜塔莎一眼，心里暗叹他们和基尔伯特的距离还是多少远了几步，但是抵住路德维西的枪口没有丝毫变化。
基尔伯特听着他们两个人互相交流，判断事情可能还有转机，赶紧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急切，又颤抖着声音大喊了一句：
“你们只要放开我弟弟，我也可以任你们处置，否则我只能先杀掉这个人了！”
菲利克斯一刻也没敢停，赶紧把这句话传达给伊万。结果伊万笑眯眯地看着他，回答说：“卢卡谢维奇，你刚才表现的很聪明，可现在怎么又犯傻了呢？就算他杀了罗利纳提斯，我们打他也是二对一呀。更何况8点马上就要到了，我们要速战速决。现在不交换人质对我们才是有利的，我的小同志。”
菲利克斯地拉住了伊万的手臂，眼睛瞪得大大的：“你必须救他！我求你，他是我的朋友，他是因为你才被抓住的。如果他因为被你放弃而被杀死，那等于杀死他的凶手是你！”
“哈呀，”伊万好像有点惊讶地眨了眨那双透亮的蓝眼睛，声调愈发柔和而缓慢了起来：
“看来那家伙是真的抓住了一个人质呢。”
他缓缓放下了自己抵住路德维西后脑的枪口，一只手虚虚地摸了摸自己右耳原本还在的位置，左右活动了一下肩膀，将脸转向了基尔伯特的方向，缓缓地眯起了眼睛。
基尔伯特和菲利克斯同时松了一口气。但就当波兰人想要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却看到伊万突然朝着基尔伯特的方向举起了枪，几乎毫无犹豫，击发，换弹，击发。
枪声的尽头，两个人应声而倒。太近了，两颗贯脑的子弹，穿过只不到十米的距离，准确地命中了两个人的眉心。
“好吧，那我就来当一当杀死他们的凶手好了。”
进入赛场以来第一次摸到枪柄的伊万，笑得露出了白白的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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