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公鸡孵鸭蛋
因着那愿醉楼进去了便是凡躯,使不了仙术,江积玉便试图外攻。
云念思索了一番,倒是想跟着去。
“指不定要入楼的,你又不会武,跟着去干什么?”许孤央在一边抱手满不在乎道,“进去万一被人抓着了,那就难办了。”
梁秋仪倒是觉得可行,“那她不入楼就行了。”
但归根到底,决定权还是在江积玉手上。
云念转头便对江积玉眨眨眼,那眼里的切盼都要溢出来了。
只听她那夫君格外柔和地道:“你不是想给凌娘那孩子备礼吗?我昨日算了一下,也就这两天了,可你如今还是两手空空。”
言下之意,便是让她好好呆着,给凌娘那将出生的孩子备礼。
再言简意赅点,就是“不准”。
云念怔然了一瞬,轻声道:“好啊,我一会想想送什么。”
于是,她便送他们三人出了门。
而她自己也垂着双睫,抬手扣响了凌娘家的门。
那凌司账恰好要出门,开门便见着了一身金黄绣裳的云念,那温温顺顺的模样,偶尔也会让人觉得像一朵云,没脾气的云。
他见云念又来陪凌娘解闷了,便欣喜道:“我夫人近来多受云姑娘照拂了。这愿醉楼的旦暮酒多少人求之不得,恰好我多有些人脉,改日给姑娘送一坛。”
云念欠身一礼,婉言道谢,便听见了凌娘的声音。
她挺着肚子在躺椅上瘫着身子,一手抚着肚子,一手挥挥手上的扇子,开口招呼云念,“云姑娘来了啊,快快来坐。”
云念挂着笑坐过去。
“瞧着你近日多爱往我这跑,可是跟你夫君吵架了?”凌娘到底是过来人。
她看着云念近日三番两次的往自家院子跑,心底虽高兴来了个人陪她,但也多多少少察出些不对来。
云念探了探面前那盅热水的水温,倒了小杯入盏,轻抿试了一下,水温倒是有些烫嘴。
她把水壶提了起来,悄悄用仙术给水温降了降,又给自己倒了小杯水,回她道:“倒是不曾,他今日有要务处理。我呢,也是就是怕凌娘闷坏了,过来陪陪你。”
“我看你们是外邦来此游行的,没想到在阳禾启蛰城也有家业?”凌娘有些讶异。
约莫是夏日来了,口舌总是会犯渴。
凌娘便抬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喝下去,水温适度,不凉不烫,恰恰好。
温水落腹暖流一股,倒叫她和肚子里头的都舒心。
她又喃喃道:“这管个铺子又不会如何,怎么把你落宅子里?”
“那铺子管事较为猖狂,他怕我受伤,便让我留在家里。”云念好声道。
她也不希望凌娘此时为她犯心绪,便转移话题道,“方才凌司账同我说,要给我寻坛旦暮酒来。我听着这酒好似有些稀奇,难免要费凌司账一番人情,就希望凌司账勿要强求。这求人的事情,总归是会扣人心情分。”
凌娘惊异地“啊”了一声,又眉欢眼笑,“左右不过一壶酒,那酒芒种盛宴招待外邦人用的。我夫君是在愿醉楼里当司账,旦暮酒年年偶尔有剩余,拿一壶出来也不是什么事。云姑娘便收了吧,那酒醇厚清香,不醉人的。”
默了片刻,又道:“也算不上要求人的,就是跟掌柜什么的说一声罢了,倒把你吓着了。”
云念听了,这才安下了心,顺着话往下问道:“这酒那么神奇,不醉人?”
“这事倒是有些说来话长了。”凌娘摇了摇手上的扇子,缓缓说道,“世间的酒多醉人,这酒是一个姑娘酿的,她父是个酗酒的。阳禾城又人人离不开酒,她恼于父亲喜欢发酒疯,便酿出了这不醉人的旦暮酒。”
“那当是许多年之前的事情了,将近千年了吧?”她有些不确定道。
云念惊异道:“千年?居然是那么久之前的事。”
凌娘点点头,继续道:“可这世人喝酒,多是求醉。那姑娘的酒自然入不了谁的法眼,而她父亲喝了也一如既往地发疯,她便带着满心的失望离开人世了。”
云念有些唏嘘不已,但又有些疑惑,“那时无人问津的酒,是如何流传于今日的?”
“好似那姑娘有个弟弟吧?”凌娘挠挠头,不确定道。
这事也是她小时候听说的,这么多年许多细节已是模糊不清了。
不过那姑娘的名字她倒是记得清楚,便道:“那姑娘名唤林霖。”
云念身形一僵,反问确认了一下,“林霖?不是叫唐霖?”
凌娘手上的扇子往她眼前一扇,一股凉风扑面而来,夹着些胆心的寒意,扰得她浑身紧张。
她朱唇张开,俏声说道:“你想什么呢?不都说了阳禾启蛰二城无人姓唐。”
云念手上的闭云扇被她捏得紧紧,发着颤。
也许,他们一开始就找错了人,他们该找的不是唐霖,而是林霖。
那只厉鬼,名唤林霖?
她是颓山公子?
——
云念刚推开院门,便感到一股凛冽的寒气。
许孤央和梁秋仪似是刚打算出门,正在和她对着面走来。
那屋里头一黑一白对峙下着棋,许孤央走前还看了眼棋局。
她没文化,看不出江积玉和司无镜下的是什么东西。
但瞧着棋盘上黑白的轮廓,倒像白狼跟恶鬼在打架。
那架打的又有点惺惺相惜的味道,仿佛遇到了对手,又仿佛碰到了知音。
为什么打?鬼知道。
不,鬼也不知道。
总之,她不想见司无镜就对了。
七世都不来看他一眼的男人,她巴不得化为一条疯狗把他咬的鲜血淋漓。
至于云念,瞧着她这两天和江积玉氛围都不大和谐,便打算拉她一道出去,避开这打架中的白狼和恶鬼。
于是,许孤央便在经过云念的时候,顺势一拉她的手,把云念拽了出去。
美名其曰:“阳禾启蛰城的夜里头的灯市好看,要云仙子陪我逛逛,不然我会哭的。”
说完,她眼睛就水盈盈,可怜兮兮。
梁秋仪看得咋舌,也学到了。
便跟着装可怜,一张少年意气风发的脸,露出了颗小虎牙,有点奶,又有点狼,嗓音晴朗,“是啊,云仙子,这夜里的灯市好看,还有许多好吃的,云仙子就陪我们一道逛逛吧。”
云念看着面前的楚楚可怜的两个人,便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又柔声问道:“不喊积玉吗?”
梁秋仪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仙首现在忙着跟歇冬仙君下棋呢,没空去。”
“好吧。”
云念便一路被他们又是拖又是拽的瞧了灯市。
至于屋里头的两人,好似都受了重伤,奄奄一息,双方都敛了寒意,麻木地对峙。
——
天上月明如昼,地上张灯结彩,熙来攘往,人欢马叫。
所有人的轮廓都被彩灯晕得看不清边界,锦衣华袍的流彩暗纹在夜灯耀耀下泛着流光。
许孤央一个人撒欢,入了人群没多久就不知道飘到了哪去。
云念只好在摩肩接踵的人潮里偶尔唤她的名字找她,不过那寻人的声音都被欢声笑语淹没。
梁秋仪侧身替她挡着些许人流,笑道:“惟盈仙子就这个德行,云仙子不必管她。”
杂声嚷嚷,云念听不清他说什么,茫然对他道:“啊?你说什么?”
梁秋仪大声了些,“我说,你不用管她!”
这都让人说第二遍了,云念也没好意思说自己还是没听清,便含糊地点头。
梁秋仪便带着她往前走,到底是掌这两城的仙君,自然知道去哪逛。
他跟云念叨叨一路,她都乖巧点头,接下他递过去的吃食小串。
梁秋仪都觉得她缺了个兔子尾巴。
然而这个念头,在云念又唤一句“许孤央你在吗”的时候戛然而止。
梁秋仪霎时觉得自己被泼了一盆冷水,有点像落汤鸡。
她根本就没听到我说的话。
他梗着心,无比难受。
直至打道回府入了森巷,他才恹恹道:“云仙子,你刚刚没有听我说话吧?”
云念有些不好意思地致歉道:“不好意思啊愿荀仙君,嚷声太吵了……”
梁秋仪“啧”了声,开始要求云念赔偿他那撒出去的口水,“我这说了大半天,口都干了,你怎么能这样呢?”
云念抱着怀里那堆吃食,心上更是内疚几分,眼观鼻鼻观心,“对不起啊,给你添麻烦了,我一会给你煮盏茶吧?”
她虽不擅煮茶,但多少也跟江积玉学了几分皮毛,能入口,再则从江积玉袖里摸出上好的茶叶,怎么着都不会难喝。
梁秋仪愉悦的应下。
云念又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们今日出去可有什么收获?”
“那厉鬼的阵法护着整个愿醉楼,摧毁虽容易,但却延伸了四个共灭阵。一旦愿醉楼阵法破开,愿醉楼具毁先不说,它四个方向延伸出去,方圆百里的屋檐楼阁都将坍塌。”梁秋仪默默道。
若那厉鬼死,愿醉楼倾覆,便会拉着数千凡人百姓一同共赴黄泉。
此事,就这么棘手了起来。
云念一路肃着脸回了府,而一开门就见到许孤央在院里抱着一只长尾大公鸡,一人一鸡都在瞪着司无镜。
梁秋仪骇然,快走到许孤央身边,薅了把那公鸡的毛,脸上神情一言难尽,“许孤央,你喝醉酒了?”
云念把东西放好在江积玉旁边坐下,疑惑地看他一眼。
“惟盈仙子,”江积玉顿了半响,到底还是轻声说了出来,“想用公鸡孵鸭蛋。”
虽已经尽量压低声音,但在坐五人都是仙者,耳通目明,这里也不似那街巷般吵闹。
于是,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
许孤央,想用公鸡孵鸭蛋。
云念怔然。
梁秋仪对此却是见怪不怪了,木然看着那两人吵架。
当事人许孤央面皮二丈厚,立在原地不动,没说话,都能让人感到她在说:“不让我养?有种你先打死我。”
司无镜不懂她什么脑回路,黑着张脸站在她面前,周身气势逼人,只叫人直发寒栗,他冷声道:“许孤央,你脑子装了水井。”
许孤央冷哼一声,又变了副脸皮,眉眼如阑珊灯火般透亮,里头装着孩童般的天真和欣喜。
她理都不理司无镜,直径走到一棵矮树下,抬手在树杈上变出了个草窝,又把袖子里头的几个鸭蛋摸出来,放了上去。
那长羽大公鸡毛色发亮,一身气势威风凛凛。
尤其是那尾羽,青黑靓人。
把它放到树上,那长长的尾羽顺垂下来,倒颇像一只凤凰。
云念悄声道:“公鸡,能孵仔吗?”
江积玉倒想回她一句“大概是不行的”,便听到那公鸡极其怨恨地高亢了一声:“咯咯咯!”
许孤央手上凝出凌厉的仙法,一巴掌往公鸡身上拍去。
它这才噤了声,老老实实蹲窝里头,愤愤不平地孵鸭蛋。
许孤央这才回答云念方才的问题,软绵绵的声里带着些许威胁和警告。
她道:“嗯……怎么不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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