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接29章剧情
江积玉赶回来时只见云念醉醺醺的坐在梁秋仪旁边,而她的另一边坐着许孤央。
此前他不曾信有人可以带着一身鬼气能在仙界混下去,便是那梁秋仪手里有把白拂尘,五百年前他身形尚是少年,身形武器皆与那雾隅里头消亡的六劫鬼说的所差无几。
因为天清地浊,鬼身浊气重入不得仙界,而仙者清气重亦入不得地府。
可如今已有了梁秋仪这个特殊的存在,少不了平日里与他相处尚好的许孤央也是厉鬼。
江积玉身形紧绷僵硬,却又忽然觉得可笑。
他最敬的尊师把他的心上人推入火坑,他相信的同僚如今是三界中最危险的存在。
那些铭记心上的箴言,在见到云念左边坐着未名身份的许孤央和右边坐着梁秋仪之后全然坍塌。
往后,他什么也不会信了。
这个苍茫尘寰里,究竟还有什么东西能值得让他全然信任的?
他目光如一柄利剑,直嗖嗖刺向梁秋仪。
那只落在他肩上的青鸟随心而动,携寒风冲去了梁秋仪身上,它使劲扑腾利爪猛喙往梁秋仪脸上袭去,闹得几根青羽飘忽坠地。
云念因等江积玉回来吃饭,等时被梁秋仪和许孤央劝了酒。
她的酒量比司无镜好些,梁秋仪和许孤央给她灌了一坛才醉下。
现在她的脑袋尚昏沉沉的,脸上浮着一抹薄红,眸里净是波光醉意。
那只青鸟凌厉刺来,她懵懵地被这青鸟吓了一瞬。转过头来废了神看了半响,才认出来那是江积玉平日带着的那只青鸟,便抬手将它搂了过来,迷迷糊糊喝道:“不许凶人!”
梁秋仪自然是认出这鸟来了,抬头就见江积玉一身冷峭之意,那眼神里面带着杀意。
若非云念在身边,惹得江积玉不好动手,恐怕此时他已遭受千刀万剐。
他玩味地转头看向身边那柔静的女子,只觉她浑身被佛光笼罩,有些可惜。
若不是这三界之中无精怪,她云念怕是平安福成精。
凡是有她的地方,那必然是最安全的。
云念又顺带抬手给这只青鸟顺了顺它炸开的毛,戳了戳鸟喙,“怎么只有你一个?江积玉呢?他怎么还不回来?”
“姐姐,”梁秋仪轻声惑道,“敛贞仙君这不就在你面前吗?”
许孤央捡起一根落地的青羽,对着江积玉的脸色估摸了一下,指定是梁秋仪这个蠢货给帆船了!
云念手里摆着青鸟,抬头看向来人。
她似是醉了有些看不清,睁眼闭眼的,让人瞧着是在瞪着江积玉,似在恼他归家甚晚一般。她抬手招了招,“积玉!快来吃饭啦,等你好久了。”
江积玉面色铁青地落座在云念对面。
猪蹄煲,鲫鱼汤,香菜拌牛肉,虾仁豆腐,确实都是他走时跟云念报的菜,可如今吃得是食不甘味。
他们三个人不光得猜对坐的死对头要干什么,还得应付那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姑娘。
云念这一醉酒就会像个小孩子。
这满桌的菜都是她做得,这会就免不了想要挨夸,便瞪大了眼睛,装模作样道:“咦?你们怎么不喝鱼汤?”
许孤央当即舀了一碗,“喝喝喝!”
她刚舀完慢慢一碗鱼汤,那傻姑娘没挨着许孤央夸她,便只好换了一碟菜,对着那猪蹄煲道:“我炖了好久的猪蹄呢!你们不吃吗?”
“吃!来,我试试姐姐的手艺。”梁秋仪迅速道,抬起筷子一夹,一块色香俱全的大猪蹄就到了他碗里头。
但闻那傻姑娘又蹙眉道:“我做了好多香菜牛肉,你们不喜欢吗?”
说完又怕他们口味不合,嘟囔道:“我还分了两份呢,一份不辣的,一份辣的。”
江积玉先是夹了一块伴香菜的牛肉到云念碗里,才给自己再夹了一块,开口夸道:“难得美味佳肴,怎会不喜欢吃?而且夫人厨艺近日愈发渐长,倒堪比凡间皇宫的御厨了。”
云念挨了夸倒是心满意足,那杏仁眼是又大又亮跟星星一样耀耀生辉,眸底印着江积玉,似在跟他说:你真有眼光!
江积玉对着她的眼心里又是悸动又是发愁,最后只能暗中长叹一口气。
怪不得谁,只怪他自己,没认清周围的歹人连带着她也跟着受罪。
而一边的许孤央生怕她下一秒来一句“这虾仁豆腐”,便麻溜地舀了一大盆,塞了一嘴汁渍。
但她觉得云念厨艺不错,便又多吃了两碗。
一顿晚膳几个菜吃得是干干净净,那盘碟如被“风卷残云”一般,而这风却没将三人的愁绪扫去。
除去那什么也不知道的云念,其他三人都各怀鬼胎。
等吃完后,云念从那两人中间起身,江积玉便迅速地搂着她离开,眼角余光闪烁,凝出锐利无形的剑刮了梁秋仪一道。
梁秋仪勾着唇角,满不在乎地看着他带人离开。
无声又泛黄的结界笼罩了整个院子,满堂寂静,唯有轻盈的月光和夏蝉知了轻唱往事序幕将开场。
江积玉甚至给云念下了入睡术,束月剑的束月光辉笼罩在她身上。
今夜,无人能打扰她的孤眠。
他走了出去,那夏风迎面扑来卷起月白的衣袂,平日看不见的衣袍流纹现下全然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如同他的肃杀之意此刻浮出了水面。
他是仙界最后一个天仙,凡间无数厉鬼、劫鬼曾弑杀他的同僚。
这万年来,那些仙君一个个白衣浸血、死不瞑目,每隔个数百年他便要见到一场仙者陨落的流星群雨。
那凡人瞧着这场盛大的银河落雨觉得极美,甚至对着许愿。
可于江积玉而言,那是一场名为“祭奠”的狂风暴雨。
他纵然性子温和,可对于鬼,他总是不留情面,要么被他丢入地府渡化怨气,要么是被他亲手斩杀。
无数的仙锁从他脚下化出,架势犹如疯长的藤蔓,一个个都化出利爪向梁秋仪袭去。
梁秋仪也化出白拂尘,那长须与泛着白光的仙锁相互交缠。
他登时执杆一甩,缠绕着拂尘须的仙锁顺势砸在地上碎裂消失,还引得地面阵阵余颤,“仙首大人那么急着杀我?怎么说咱们也认识八百年了,我可没伤过天上的任意一个仙君呐!”
许孤央匆匆忙忙地把她那宝贝长羽大公鸡和几颗鸭蛋收入袖中,又装模作样地左看看、右看看,茫然道:“怎么回事啊?怎么打起来了?都是自己人呀!”
江积玉抬帘扫了她一眼,许孤央硬着头皮继续演道:“有话咱们坐下来好好说。”
他开口铿锵道:“渝州城厉鬼劫,那些凡人身上的锁魂咒是你下的。”
梁秋仪收回白拂尘,睨了一眼他手中发着剑鸣的束月剑,“不是我。”
“锵——”
一个眨眼间,江积玉已执剑到了他身前,好在他反应快,白拂尘杆作挡,那辉盈的剑身印出两人肃杀的眼。
他咬牙道:“八百年前唐府怨魂身上的锁魂咒是我下的,但四百五十年前的厉鬼潮与我无关!”
“此咒只有鬼方可落下,若不是你……”
瞬时间——
江积玉的剑气已砍掉了许孤央身边的翠树,它轰然倒落地在。
好在许孤央闪躲的够快,只被削去了些许发丝。
她欲哭无泪地诉道:“仙首,此为无妄之灾啊!我哪里是鬼啊!还有愿荀仙君,亏我这么信任你,你居然骗了我三百年!”
做戏要做全套。
她当即掏出紫藤鞭,凌厉地鞭声撕开夏日地和风,“啪”地一声给梁秋仪地蓝袍撕开了一道口子。
他隐约感觉到背后的鲜血直流,脊骨的刺痛灌入颅顶,但他面前要挡着江积玉的剑招,那许孤央的一鞭他根本来不及闪躲,只好硬生生挨下。
梁秋仪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心道:你想打我很久了吧?
随后,他又咧开嘴对江积玉笑道:“仙首今日想杀我怕是不行了。我死了,夫人说不定也会跟着我没了命。”
江积玉心中有数,多少也预料到了他会以云念作要挟,但还是免不了心里泛起焦灼。
那四百五十年前吸收的怨气尚在他心渊深处叫嚣发狂着。
他眉心蹙起的小山,自回了这个小院就不曾被抚平,“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一定要杀了你?”
梁秋仪一愣。
仙者清透凛冽的气劲滔天之势奔涌而来,强大的威压灌下来逼得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半跪在地,又单手撑地。
没等他缓过来,束月剑就直刺入他那撑地的手掌,血溅到了他自己的脸上,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痛苦地低吟。
江积玉是疯了吧!
许孤央看着那贯穿梁秋仪手掌的剑拔出来,随后一条仙锁又从那贯穿的洞口刺出。
江积玉刺了梁秋仪一掌,又抬起银丝靴履将梁秋仪的头踩在地。
执剑抬起,“呲”地一声,他对着梁秋仪另一只手的手腕刺下去,又□□,那仙锁也是从贯穿的洞里穿出来。
大片的血花簌簌喷出,许孤央离他们两人并不近,尚有些许距离。
可江积玉的恐怖,让她站在这里都免不了心里发寒,连带着牙关都打颤。
倘若某日江积玉若是知道云念的爱魄在她身上,她的下场怕是要比梁秋仪惨数百倍。
纵然那是云念希望她活下去才给的,可如今一想到哪日江积玉会以仙锁贯穿她魂魄各处……
那还不如早点魂飞魄散得了!
只听江积玉对梁秋仪轻声道:“有时候,死了比活着好。”
“皮囊被剑贯穿的伤口自然会好,可仙锁贯穿你的魂灵,会让你永远地痛不欲生。”
“我会让你活着,甚至死不得。”江积玉对着他微笑道。
梁秋仪瞳孔被剧痛晃得巨颤,抬头只见月光从他身后打落下来。
他整个人都置身于黑暗中,这股阴冷之气比司无镜更盛!
梁秋仪猛然想起司无镜曾对他说的话:仙界的仙首,每一个都看似与常人无异。
实际上,整个三界中他们才是最不正常的存在。
而那所谓的仙首、众仙奉信之人、斩杀厉鬼最强的剑,怎么可能真的会跟凡间的谦谦君子别无二致?
江积玉甚至还若无其事地将梁秋仪扶了起来,轻手给梁秋仪拍了拍袍子扫去沾上的陈泥,修竹般骨节分明的手略带关怀之意,抹去了梁秋仪脸上尚未干涸的血。
梁秋仪脸上抹着血胭脂,他僵硬地被江积玉扶起来,刚直起腿,刹那间——
又是两道仙锁贯穿他的膝盖,魂魄深处的痛苦,让他登时哀嚎大呼一声。
“你给她下了什么?”江积玉低头看着那倏然跪下的梁秋仪道,“让我猜猜。”
“锁魂咒吸收怨气,只能落在凡人身上,可以让凡人死后化为厉鬼。但你说……你与她同命相连,那应当是噬魂咒吧?”江积玉柔声问着。
浩荡的仙气与此同时从他身上溢出,那些仙气夹着凌肆的威压扶梁秋仪起身。
那仙气张狂霸道与平常所见到的全然不同!
他根本反抗不得,只得忍着疼痛,压着眼睛要落下来的苦泪,颤声道:“仙首说的对。”
“噬魂咒,不过比锁魂咒多了一个同命的作效罢了。”江积玉坦言道,“为什么你会觉得她会纳入怨气化为厉鬼?”
江积玉稍稍弯了弯眉目,“人仙有七魄,所谓七苦轮回便是锻炼其七魂,让人能够掌控自己的七情六欲,以至于面对厉鬼的怨气,人仙能够自我消化。”
许孤央怔愣了一下,她并不知道天道要求飞升需入七苦轮回的真正原由。
现在知道了,却没想到是在这等场面下。
江积玉漫步退了几步,又缓缓说道:“可天仙无七魄,他们消化不了怨气。
于是,天仙体内便有了仙元,那些厉鬼怨气纳入体内,天仙依靠着仙元便可将怨气消纳化去。
可我没有仙元,你猜猜,我的仙元在哪?”
江积玉对着他露出和蔼的笑,似在讥讽他的天真,将他自作聪明的诡计轰然破穿。
“纵然我有软肋,那也无人逼得我低头退步半分。”江积玉悠悠转头,缓缓地往屋里走。
那步子不重不急,缓慢稳妥有序,与平日火烧云天的晚霞里跟云念漫步消食所迈的步子无所差。
那月白衣袂卷着柔软的氤氲华光,被他赠予了那消失在他眼前三百年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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