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大圣

荣锦不屑再辩解，却也不认服，“就凭你们，也有资格质问本神女？要告，就让那说话漏风的小东西亲自来告，本神女必奉陪到底，至于你们几个？呵”

        顿然间，众小吏瞧这嚣张鄙夷的模样，敢怒不敢言，唯恐荣锦一个不悦，当场发落了他们。

        玉帝无可奈何，摆摆手先让他们退下，几人如蒙大赦，争先消失。

        “九虚，不是朕说你，一个下界泼猴，能位列仙班，是多少妖族求之不得的机缘，你何必自降身份前去护佑，还在天庭闹出了大乱子呢。”

        “玉帝此言差矣，能做妖中之圣的，岂是寻常之辈。”荣锦摩挲着茶杯，语气和缓不少，“我知他傲气得紧，却是单单用一个弼马温打发，如此轻慢，换了谁，能忍的下这口气？”

        停了停，不咸不淡的补道，“我忍不下这口气。”

        “朕还没问你，那妖猴何时成了你师弟？娲皇娘娘”玉帝眉间一蹙，分外诧异。

        显而易见，他也误会了。

        荣锦自诩行得正坐得直，但若提她避祸方寸山一事，少不得要说是因为弄死了玉帝九个儿子……

        那场面就十分尴尬了！

        “与师父无关，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荣锦打哈哈道，方寸山那几年安静的日子，应是她四千多年来最美好的时光了，轻松惬意。

        不必汲汲营营，费尽心机为自己谋划，也不必面对繁琐杂事，烦扰心神。

        荣锦想守住那一份美好。

        话题转回来，不管怎么说，荣锦暗揍武曲星君东窗事发，几根白毛这物证明晃晃摆在面前，不好大事化小，玉帝不偏不倚，让荣锦禁足几日，纵使武曲星君不甘这个偏心，也只得吞下哑巴亏。

        禁足一事，对荣锦来说不痛不痒，她是个不热衷攀附交游的，在云天阁禁足，实在说不上严惩。

        领了罚后，荣锦旋步离去。

        玉帝看她的背影，目光迟迟不转移，太白金星缄口不言，一昧喝茶保持沉默。

        “她亲缘寡淡，命里孤煞，认个妖猴做师弟无可厚非。”玉帝捋了他那黑胡须道。

        太白金星附和，“陛下说的是，神女在天庭无亲无故，伶仃一人，想想也甚是孤独凄凉。”

        而后状似叹息一声，荣锦素日能不迈出云天阁一步，便坚决不下九重天，偶有大事商议，不过是让小仙官来回通传罢了。

        使得太白有点同情荣锦。

        玉帝听到略带心疼的语气，转向太白金星，意味深长，“她可不值得好心怜惜，龙神一脉灭族，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连。”

        “这？”太白金星眉毛抖了抖，“这从何说起？”

        玉帝深深一笑，不语。

        俄而，一白衣天奴前来禀报，中断了太白金星的沉思，原是那石猴神通广大，击退了天兵天将，竖旗为圣，指天叫嚷，以此号封他便罢，倘不是这个字号，一定打上凌霄宝殿。

        “什么？他还要做齐天大圣？”玉帝将身一起，眉头紧皱，冷冷喝道，“再去派兵收剿！”

        “喏。”天奴正欲转身传令，太白金星将他拦下，提着拂尘上前，“陛下息怒，小小妖猴，能成多大气候，依老臣之见，莫若再降道招安的旨意，就封他个齐天大圣的空衔，有何不可呢？”

        玉帝看他一眼，阔步坐回主位，太白金星察颜观色，即奏道，“陛下，臣的意思是叫他有官无禄，有名无实，神女不明内情，好避免事端再起啊。”

        一番话打动了玉帝，犹豫片晌，倒也同意了。

        且不提齐天大圣授职后，住得齐天府，四处结交好友，在天庭混得如何风生水起，过得如何自由自在，精神显然威风抖擞。

        只是有时候，他坐在齐天府屋顶向上一望，发呆许久，要么皱着眉好似受了天大委屈，要么眯起眼一脸狠劲儿，着实让人猜不透。

        云天阁回廊东向，有几株倚栏而栽的梨树，无土无根，却四季白蕊满枝，馥郁芬芳，为略显清寂的楼阁平添一抹暖色。

        软软云榻上，躺着淡若梨花的女子。荣锦揉揉眉心，仰面便是漫天辰光，自觉浑噩度了一日。

        “阿锦，前些日子的梨花酿许是熟了，一会配着你雕的那对儿荷璃盏试试。”白狐狸见她睁眼，忙跳至她身边道。

        荣锦清醒过后，摇摇头，“不可，那两坛酒我留着有用，暂且先莫碰。”

        狐狸撅了撅嘴，目露不满，酒都熟几轮了，偏不见她挖出，转头气鼓鼓一跳，自窗户钻入了内室。

        “九虚神女，九虚神女！”

        唤人的是司命星君身边的小仙官，这几日荣锦被禁云天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连观星台都没去过一次，司命坐不住了，便差人来请。

        荣锦心下明白几分，懒懒道，“过来作甚？替司命那家伙传话？告诉他，别叫我去瞎捣鼓了，本神女被禁足了。”

        不是啥好事，她语气倒莫名骄傲。

        这小仙官忽然一愣，嗫嚅着说不出个字来，哆嗦的厉害，半天才蹦出一句话。

        “是司命星君让我来看一看神女，说是趁禁足期间，督促神女修炼造化。”

        “我这身子骨，再往上修，又修不了几个能帮上他的大法术，不练。”随即心中转着圈，又道，“嗯不过嘛，倒是可以研究几个奇门异术，逗胡仙儿开心就够了。”

        说罢，想去阁楼里翻翻旧典籍，余光一瞥，那小仙官面露难色，竟留在原地，忸怩着不肯走，荣锦眉梢半挑，问他还有何事。

        “司命星君有个请求，想请您去解一解星象，毕竟您博览群书，布星运算，是天庭占星最准的人。”

        “不去，他又不是不会，让他自己占。”荣锦听着虚假的恭维，十分不买账。

        好不容易打发走小仙官，终于可以安闲一会儿了，转眼便望见天边流星，从云天阁顶划向远处星河。

        流星降世，司空见惯，但这次的异样似要割裂天际，荣锦抬眼注视，面上逐渐凝重，心道不妙，观星台一趟，非去不可了。

        走时不忘带上独自生闷气的胡仙儿，偷听到刚才的对话后，胡仙儿一早消气了，屁颠屁颠的跟上了。

        至于禁足，什么禁足？

        观星台上，碧海生云气，瑶波结幻景，星河迢迢，明月皎皎，繁星若榆，沧海逐浪。

        一影影绰绰的身形孤直而立，背影津津，月波清霁。

        南斗有六星，其首为司命，身有光芒，溯回其间，善卜卦，乃天府之君。

        “执符应者，指天不引，指地不堪，困也。”荣锦迈步台上，一贯的温凉嗓音，“天下浩劫将至。”

        “请你你不来，天枢刚回，你后脚就到，自己反落自己的面子。”司命声音磁性稳重，俊雅的面庞笑意甚浓。

        荣锦斜他一眼，目光睨向司命手中墨绿色物什，那手中的简仪，不知甚么时候，周围多了一颗蓝色珠子，盘旋其上。

        司命心领神会，将仪器递过去，荣锦接手，向四方探了一探，天河依旧，简仪也毫无反应。

        “奇也怪哉，半点感应不到。”荣锦说着，眉心一皱，“要么无灾无难，风平浪静，要么大灾大难，横祸并起。”

        不由心沉了沉，照目前这情况，无难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抬头望向司命，试图从他的眼神中找出些蛛丝马迹。

        司命眸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严肃，荣锦的眉头也跟着跳了一下。

        将头转过，远方流星接连不断，直教人心神不宁。

        忽然，酉宫冲疾，厄卯折威，荧荧似火，落在亢北，行踪捉摸不定，慢慢停滞不前，继而发生逆行。

        荣锦看的啧啧称奇，“荧惑守心守的妙极，守出来个不祥之兆，照我所知，此等凶星凶相，最少也得是个三界大祸。”

        玉帝有的忙了。

        司命听这颇不正经的语气，嘴角抽了抽，虽然一直都知道女娲娘娘的弟子不同寻常，但没想到还有混不吝的一面。

        荧惑守心，不论在何时，皆象征着战争和死亡，典籍记载，以往发生的时间，是在十几万年前的神魔大战，与十万年前僵尸鼻祖将臣复活。

        想到此事，司命多看了荣锦一眼，将臣乃僵尸王，书载，其无魂无魄，不死不朽，超脱六道，寿命无限。

        他这一复活，直接统领无首的妖魔，为祸世间，惊动三界。伏羲联手女娲，利用八卦阵困住，才一同将其封印，剩下的妖魔也被驱赶。

        可将臣霍乱期间，人神死伤无数，比起神魔大战有过之而无不及。

        神女的亲生父亲，便死在了那场浩大战役中，母亲相继殉情，遗留一双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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