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36 线索
薄雾中木质电线杆、乱糟糟的电线以及那个很像是炮楼的卫所，让陈寅忽然有种置身于抗日电影中，游击队摸鬼子炮楼时的即视感。
在卫所旁边不远盖着一排茅草房。随着陈寅等人越来越近，茅草房后面，着大片大片被木桩围起来的“农田”显露出来，并且空气中也开始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臭味。
陈寅注意到，那“农田”中所种植的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作物，而是一颗颗足有半人多高的巨大菌类，看那伞形的结构很类似地球上的蘑菇。
“那是什么？木菌？”
陈寅将他的疑惑大包发送给阿秀。
“是的，那个木菌农场就是我们西13区所有人赖以生存的根本，没十五天都会有一批木菌成熟，烘干后送到黑磨坊中磨成粉，再按照人头发给每个居民。”阿秀解释道。
“什么！？”陈寅震惊了，“这里居然是共/产制！？能保证分配公平吗？”
“……是的，您的这个词很形象。”虽然陈寅并没有说出某个词，但意识交流的好处就是意思明白了就行，不需要语言这种低级的载体进行二次表达。
“不过您一下子就说道重点了，听说最开始这样的制度是非常公平的，就连当时的总统——也就是跟大将军的地位差不多，但是由我们选举产生的领头人——就连他的配给都跟其他人是相同的。”
“不过到现在免费分配已经名存实亡了，每个人都要去赶海，捡到的东西除了交税之外剩下的才能跟农场换成木菌，还要自己送到黑磨坊去研磨，再被那帮蛀虫再盘剥一遍。”
“就没有人想要自己种植这种木菌吗？”陈寅有些不解，按理说种植业才应该是穷人们赖以生存的技能，可到这里所有人都变成拾荒者了。
“私自种植木菌的话，会被大将军的人抓走的，并且就算种了我们自己也没办法烘干——我们既没有火种也没有燃料——自然也没办法送到黑磨坊去，新鲜的木菌被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当陈寅走过一片田地，伸手敲了敲探木栏外的木菌后，默默收回了“什么不生吃”这种问题。因为木菌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就像木头一样坚硬，不磨成粉根本没法吃。
之前向卫所走来的途中，陈寅忽然觉得脚上很不舒服。
也是，不知道被海水泡了多长时间，最初不觉得，走了十分钟就觉得脚上又痛又胀，所以就试图点堆火烤一烤被泡涨的脚。
可就在这个时候陈寅这才发现，虽然身处在黑森林之中却找不到任何燃料，那漆黑的乌木居然跟石头一样根本点不着。幸好陈寅储存了一些燃料，不然到现在他的靴子都还是湿的呢。
卫所旁边的茅草屋这里似乎有什么人正在看着这边，不过很快就缩了回去再没有动静。
阿秀看到陈寅对那些屋子感兴趣，就解释道：“不用管他们，不过是奴人，世世代代依靠伺候这片木菌田为生。大将军有规定，不允许他们跟猥琐意外的人接触和交谈。都是一群可怜人，我们还是别过去了，您多看他们一眼，他们都有可能构成犯罪，被卫所的人杀掉。”
“……粮食控制……屯田的农奴吗？”陈寅喃喃自语。
看到陈寅没有过去的意思，阿秀也是松了口气。
“在说奴人吗？这帮家伙最不是东西了！呸！”阿斌不屑的吐了口痰。
“哥，你别这么说，他们都是没有自由的人，无论做什么都是迫不得已。”阿秀皱眉，很不满意阿斌的态度。
“至少他们吃得饱肚子，还有力气嘲笑我们。”阿斌也没多做反驳，只是哼哼唧唧的小声说。
其实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陈寅对这里奇特的社会形态还是很想研究一下的。不过终究还是责任感压倒了好奇心。
陈寅等人已经距离哨所不足50米了，但依然没有看到任何人，哨所的木门紧闭着，里面也是一片黑暗，似乎没有什么人的样子。
“他之前说，卫所里面至少还有3个人……这怎么不像是有人的样子？”陈寅敲了敲趴在陆行鸟背上的二爷问道。
似乎被陈寅触碰到了阿斌之前敲出来的伤口，昏迷中的二爷腿肚子抽了抽。
“也许……卫所里的人也下去收税去了吧……”阿秀迟疑道，“毕竟一个卫所会管理好几个村子……”
为了方便交流，只要阿斌在的时候，阿秀都是用说的来回答陈寅的问题。一方面这可以简化她的思维量，一边维持着与陆行鸟的联系一边维持灵魂链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从另一方面讲，她这样也是为了照顾无法加入到灵魂链接来的阿斌。这样阿斌可以听到她的话，大概也能判断出她跟陈寅在聊什么。
“我进去看看！”阿斌举起柴刀自告奋勇着。
“等等。”陈寅伸手拦住了他。
“嗯？”阿斌疑惑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阿秀，可惜阿秀也不知道陈寅为什么拦住他。
“这个给你。”陈寅丢给阿斌一把开山刀，其刀型是著名的尼泊尔弯刀，也就是俗称的******。其质形是陈寅画出的图样，由矮人大师打造，虽然还称不上是精良，但比起普通的开山刀可就优秀太多了。
阿斌接到手就发现了它的不同，不仅握起来非常舒服，而且较低的重心十分利用劈砍，不由赞叹道：“好东西……”
“我进去了！”
说着阿斌叫嚷一声，一脚踹开了卫所的木门，一头冲进黑暗的“炮楼”里。
在阿秀担心的目光中，陈寅也跟着走了进去。
果然不出所料，卫所中一个人都没有，并且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阁下，楼上也是空的。”阿斌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不过一直紧张着的阿秀终于松了口气。
之前虽然被奴人看到了一眼，不过距离那么远他们很难看清来者是谁。而且一般情况下他们也不会将看到外人的事情讲出去，毕竟有着大将军的命令存在，就算真的发现了什么人，为了避嫌也会装作没看见。
而现在卫所里其他人又没在，暂时也就没有了与大将军决裂的可能。
不过阿斌却与阿秀完全不同，兴冲冲的挥舞着******，上上下下的跑了好几趟，似乎恨不得找个什么人来砍两刀。
等阿斌第三次“蹬蹬蹬”的从楼上下来，一脸失望的对陈寅说：“都找过了，真没有人。”
陈寅点点头，回头将二爷拖进卫所，一盆冷水泼了上去。
“啊！！”
二爷深吸了口气，猛然惊醒。
“体现你价值的时候到了。”阿秀低声说，“阁下想知道有没有他同伴的消息。”
“……是这样，我们要先把这个打开……”二爷楞了楞神之后，眼中的狠戾之色一闪而逝，很快就进入了狗腿状，笑呵呵的跑到门边轻轻一按……
“咔哒。”
灯亮了。
陈寅虽然早就怀疑门口的开关是灯，毕竟外面连进来的电线也不是摆着好看的。不过处于谨慎的原因，他没有随便乱动那个开关。
“这个不仅仅是一个点灯开关，这还是整个卫所的电源开关。只有打开了它，对讲机才会开始工作，走吧，我带你们去楼上看看。”二爷点头哈腰的做了个请的手势，殷勤的领着陈寅上了楼梯。
卫所的二楼比下面要小一些，几乎一半的地面都铺着乱七八糟的导线，墙角摆着一排木质文件柜，里面几乎被各种纸张给塞满了。屋子正中央的桌子上，摆着一抬巨大的金属构物，其中有大量的零件和线圈裸露着。
二爷熟练的打开机器，凑到一个金属喇叭面前说道：“西13区3号卫所呼叫总台，西13区3号卫所呼叫总台。”
“……嗞嗞……”
一阵电流声，忽然从另一个喇叭中传递出来。
“总台收到，收税顺利吗？”一个中性化的声音在喇叭中响起，由于音质变得厉害，除了能听清说的什么之外连最基本的男女都听不出来。
“呵呵那还用问？”二爷斜眼看了陈寅一眼，问道：“对了，我回来怎么没看到人？老彪和黑鸡哪去了？”
“西12区3号卫所呼唤支援，他们都赶过去了。”总台答道。
“那我？”二爷问道。
“你留守，有任何异动就要及时汇报。”
“哈，这回可轻松了。”二爷幸灾乐祸的大笑一声，“他们碰到扎手的点子了？是不是夏家村抗税造反了？”
“不，听说是两个很难搞的外人，听说还是两个女人，12-3号的老鳖真是越来越没用了。”
“谁说不是呢！连两个女人都搞不定……”
二爷又跟总台随意应酬几句之后就挂上了“电话”。
完整的听完了二爷与总台的对话之后，陈寅的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丝欣喜。
果然，她们两个也没事。
算起来，既然陈寅都已经醒了，那么现在收到她们的消息也算是正常。毕竟如果没有遇到阿秀的话，陈寅也会选择大闹一场然后搅动岛上的局势的，这样察觉到岛上局势动荡的同伴自然就会向同一个地方聚拢。
“走吧，我么去西12区。”陈寅说道。
“那他？”阿秀指了指二爷。
似乎明白了那两个人正准备讨论如何处置他，二爷果然是个真汉子，扑通一声就给陈寅跪了。
“大人！求您留我一命，您的要求我都走到了，看在我给您带来好消息的份上，求求您千万不要……”二爷磕头如捣蒜，不一会脑门就开始流血了。
陈寅站在那里，对磕头的二爷不置可否。
“他……”阿秀略有些犹豫，理智上知道应该灭口，可当她看到二爷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求饶时，忽然有点下不去手的感觉。
陈寅饶有兴致的看着阿秀脸上不停变换的表情。她的本性绝对是善良的，这一点陈寅可以肯定。自从她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食物递给陈寅的时候，他就确定了这一点。
不过站在好人的立场之外自然觉得阿秀简直太棒了，可一旦好人成为了自己的伙伴，却又开始觉得她有点优柔寡断看不清形势。
人的衡量标准就是这么的神奇：希望别人都是好人，会对自己释放善意，然而对自己人或者自己的要求，却是趋利避害杀伐果断。也许这就是为什么领导会重用“小人”原因吧。
至少对于陈寅来说，阿斌比他妹妹更值得培养，当然也更值得利用。
完整的经历了这样心态转变的陈寅，不仅有些鄙视自己，正想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时，令人惊奇的一幕发生了。
“阁下，留着他就是个祸害，现在看着他可怜，可我敢说我们要走他就会报告出去！”阿秀坚定的看着陈寅。
“哦。”陈寅有些惊奇的看着女孩的转变，她的心里过程完全写在了脸上。
“阁下……”
“杀了他。”陈寅淡淡的说。
“……是！”阿秀下定了决心，向阿斌伸了伸手。
“干嘛？”阿斌一愣。
“刀给我。”阿秀坚决的说。
“你要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你……你不讲信誉！？”二爷敏锐的发现了阿秀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不仅浑身颤抖都像个筛子一样。
“我来吧？”在二爷心虚的吼声中，阿斌攥着刀柄有些犹豫。
“不！我来。”阿秀不容拒绝道。
“好吧好吧……你小心点，这家伙可厉害着呢，消息被他伤到。”阿斌将柴刀递给阿秀。
“……呼……”阿秀深深的吸了口气，就向地上的二爷走了过去。
“求求你不要杀我！求求你……我真的错了！”二爷痛哭流涕的跪倒在阿秀面前，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
“对不起，这由不得……”
“碰！”
没等阿秀说完，刚刚还在痛哭的二爷猛然暴起，没等他站起身来就被陈寅一脚踢翻，踩在他的背上让他动弹不得。
“不……不……你们不能这样！不能这样！”这下二爷是真的慌了，湿漉漉的裤裆里甚至传出了阵阵臭味。
“那些话……对茗家阿姐说去吧！”
“噗！”阿秀用力一挥，******深深的嵌入二爷的脖子，但一刀并没有将他杀死。
“啊！！！啊啊啊啊！”疼痛加上害怕，让二爷发出阵阵不似人声的惨叫。
“噗！”又是一刀下去，一切又归于平静。
只有一滩鲜红色的血液，在地面上渐渐蔓延开来。
“我们走吧。”陈寅淡淡的说完，就走下了楼梯。
阿斌拽住愣神的阿秀，一边拖着她走一边在她耳边小声说：“没事的，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没事。”阿秀将******塞回阿斌的手中，看着陈寅的背影神色复杂。
越陷越深了啊……
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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