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十七
进教室时郭超杰就叫住了谢天翊，
“下午我有个会，下课了你带江煜去器材室量个尺寸，到了几套新校服，看看他穿哪个码。”
“得嘞！”谢天翊摆摆手喝了口可乐。
“他怎么总叫你帮忙呢。”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教室。
“我爸和他是校友。”
“你爸也是物理专业啊？”江煜问。
“高中校友”
说话能不大喘气？
谢天翊又想了想开口“他俩都是附中毕业的，老郭大学走了物理，我爸搞科研了。”
“二附中重理科，每年单招保送的理科生不在少数。”
谢天翊看看表，放下可乐拉着江煜就要走。
“干什么啊”
“一会儿上课就走不掉了”谢天翊环顾四周，见老师还没来，拉着江煜撒腿就往器材室跑。
…
不是让下课了去吗？
器材室门口站着一高大男子，谢天翊喊道“赵哥，等我呢”
“跟你说多少次，叫我赵老师，”赵晋掐住谢天翊的脖子，赵晋是高二的体育老师，刚毕业没多久，长得端正，人没什么坏心眼，就是喝完酒喜欢和人说自己不容易。
“我等老郭呢，说是有一转校生要新校服，让我给量量尺寸。”
“这不，我给你带来了。”谢天翊推着江煜向前。
器材室不大，地上放了几个塑料袋，里面装着校服，赵晋领着江煜道“多高啊？l小么？”
“178，xl吧。”江煜说。
“你有那么高么，我才183。”谢天翊一手搭在江煜的头上，像摸狗崽子一样摸头说道，江煜偏头甩开谢天翊的手。“好像是挺高，平时走路可看不出来。”
“平时我驼背。”江煜白他一眼。
“那就拿套xl的试试”说着赵晋从地上拿起一个袋子，翻找了一下递给江煜“喏，你试试，我俩先出去。”
“都是男的，谁没见过啊，”谢天翊一脸坏笑的盘腿坐地上，江煜也不在意，转身脱下短袖。
窗外的蝉鸣时远时近，衣服窸窸窣窣的摩擦，阳光透过窗户打在谢天翊的脸上，深褐色的头发被镀上一层金光，江煜有一刻的愣怔，好像夹缝当中挤出一道微光。
他挺佩服谢天翊这种人，好像什么人他都熟，什么事儿也做的很随心，不在乎别人的看法，绝对的自信。
“怎么？被我帅气的脸庞迷住了？”谢天翊无心的笑道。
“标签有点扎”江煜低下头，不想让人看出他眼里的异样，谢天翊起身走过来，翻看着矮他半头人的领子，轻柔的呼吸喷在脖颈，“痒吗？”
“不痒了。”江煜挠挠脖子。
“小孩儿似的。”谢天翊小声说道。
“什么？”江煜收拾好袋子，转头看向谢天翊。
“没什么。”
两人走出来的时候，赵晋正翻着手机，“合适？”
“正好。”江煜点头。
“那就穿走吧。”赵晋说着锁上器械室的门，“我先回办公室了，你俩赶紧回去上课。”
谢天翊嘴上答应着，拉着江煜朝反方向走了
“去哪？”
“找卜爷”
“我衣服还没放呢！”
“带着！”谢天翊拉着江煜穿过致远楼，来到小操场的凉棚下。
“不是中午才见过么？”江煜看着搂裤子就要翻墙的谢天翊道。
“我中午没吃饱，卜爷的凉皮做的贼好，要不去尝尝？”
……
“你真是全班第一？”出都出来了，江煜也只好跟着一起去了。
“对啊，排行榜上没看到我名字？”谢天翊站在墙头，转身要拉江煜的手，江煜也没把手放上去，自己撑着墙头就要上“我没见你学过习，成绩咋来的？”
“叫声天哥，天哥告诉你。”
……
“你怎么胜负欲这么强？”江煜白眼。
“哈哈，男人的尊严。”
牙都没长齐，什么男人
两人跳下墙，墙根的树枝被踩的吱呀作响，谢天翊抓起衣服摸了把额头的汗水。
“你听到啥声音没？”江煜说。
两人顿时安静下来，只有头顶的蝉鸣和鸟叫。
“没有啊，幻听了吧？”
“真的！你仔细听”两人再次竖起耳朵。
“喵～喵～”不远处传来细碎的声响。
“有猫！”
“有猫！”两人异口同声。
两人顺着声音朝墙根后的矮灌木后走去，翻来找去在一堆烂泥巴里找到一只半盖住的小奶猫。
“这咋办…”江煜小时候被猫抓过，对这种尖爪的动物有点不对付。
“啥咋办？救啊”谢天翊伸手就要抓。
“别，拿这个吧”江煜拿出夹在胳膊下的衣服递给谢天翊。
“不要了，包着它。”
“敬你是个勇士！”谢天翊拿着短袖慢慢靠近，小猫在泥堆里挣扎着，微弱的叫了两声，短袖包裹着小猫，小猫不适的蹬着爪子。
“抱去卜爷家吧。”两人说着朝晨光文具店走去。
穿过晨光文具店有一小院子，红砖垒起的矮墙便是卜爷的家，墙下篱笆围起片土地，卜爷有时会种点自己爱吃的菜，泥地里坑坑洼洼凹凸不平，多半是十六刨的。
一进院儿就闻到炝锅的香味，谢天翊冲着就往里跑
“卜爷，我们救了个猫”还没见到人，卜爷就吓着嗓子喊道
“去去去，大老远就听到你的声音，我这儿做饭呢，”卜爷拿起铲子堵在门口。
“什么都往我这儿拿，十六还没养多大又逮来个！”
“不是逮的，是救的”
“十六你也说是救的，我咋就遇不到呢？别咋咋唬唬耽误我做饭，咳咳咳，外边站着去！”
三个人被炝辣椒的味搞得直咳嗽，谢天翊和江煜只好先站出来等着。
十六被拴在门口哼哼唧唧直叫唤，两人在堆得废品堆里找了个纸箱子，垫着江煜的衣服就把小猫放进去了。
嗡嗡，嗡嗡
两人还没歇下脚，谢天翊的手机就响了
“你俩跑哪儿去了？老郭满学校找你俩！”赵晋有力的声音炸出谢天翊的手机。
……
“卜爷这儿呢。”
“我不是让你俩赶紧回去吗？老郭刚找你俩呢，我跟他说你俩还在器材室，麻溜赶紧回来！”
谢天翊挂了电话跑去屋里，不知跟卜爷说了什么，没一小会儿就出来了。
“走吧，”谢天翊拽着江煜要往外走
“猫不管了？”
“老郭逮咱们呢。”
……
翻回学校的时候，郭超杰就堵在器材室门口，谢天翊满手的泥背在身后
“我让你带他试校服，你把他带哪儿去了”郭超杰看着谢天翊的手“带沟里了？”
“高二二班已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对吧？”
“嘿嘿…我们试完衣服是准备回去的，墙根儿有猫叫，救猫去了“谢天翊用胳膊搔搔鼻子。
“江煜，你看着一脸乖相，怎么也是个不老实的，开学第一天就跟他混在一起了？”
“同桌，最熟。”郭超杰一口老血快喷出来。
“他年级排名第六，班级排名第一，你跟他混，混什么？董尚旭就是最好的例子，开学进校考试还不错，跟着这崽子混，混到现在裤子都提不上，他爸追着后面天天打，你要是考试也和董尚旭一样，麻溜提裤子走人！”
来来往往的学生看着这两人俊俏的脸，笑着窃窃私语，谢天翊脸皮厚，脸上的笑反而更灿烂了，看的几个女生加快脚步，江煜脸皮薄，却也强装镇定挺着腰，只是耳根慢慢翻起潮红。
后来两人各被罚了三套物理卷子，算是惩罚。
洗了手回到座位时，董尚旭和彭浩洋转头说
“天哥，你俩这是咋了，灰头土脸的。”董尚旭拿书遮着脸，身体靠向后桌。
彭浩洋看着谢天翊桌面上的物理卷子道“呲，新鲜热乎，用帮忙不？”
彭浩洋，二班的数学课代表，理科鬼才，总能在老师说的解法之外想出不同方案，不爱说话但总爱往人多的地方凑，哪里有话题哪里就有他，他也不插嘴就光听，有时候愣头愣脑来上一句，噎的大家都不说话，完美的话题终结者。
谢天翊看着一脸讨打的彭浩洋，蹬了脚他的凳子。
“别看爷灰头土脸的，造福苍生去了！”
“吓，还是我天哥牛逼，不说别的，登极乐的时候，让我拽个衣角。”
谢天翊还要说什么，正式铃就打了。
谢天翊抖着腿，含着笔小声说“你说咱们怎么这么倒霉啊？刚出去就被逮。”
撞撞江煜的肩膀“你是不是命不好，我以前一个人可从来没被逮过。”
江煜怔愣一下，他忽然抬起头看着谢天翊，嘴角带着笑意，眼角却波澜不惊
“可能就是命不好。“说完便低下头坐起卷子
谢天翊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他好像是个没把门的喇叭，随心所欲，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他突然意识到，只有别人觉得好笑的才是玩笑。
为了缓和气氛，谢天翊一下午都把江爷伺候的十分到位，端茶倒水，拉凳擦桌，顺便强调晚上一起去卜爷家吃凉皮。
江煜也没那么小气，却也实在不想去，只因下午数学作业布置太多，他担心自己写不完，谢天翊说去了就给他讲考试秘诀，江煜心想谁稀罕！
当被谢天翊生拉硬拽着站在晨光文具门口的时候，江煜只想
“我是菩萨，我是菩萨，我在行善，我不去苍生就疾苦了”
江煜微信告诉江茂自己晚归的时候，老茂满心欣慰
“你在学校第一天就交到朋友是好事！我和你陆阿姨先回房子，你的行李箱爸爸已经给你带来了，晚上回来给我打电话，门口接你。”
“不用，我自己过去。”江煜心想上了这么多年学也没见你接我，这会装什么好爸爸人设，听完江茂的唠叨，就随着谢天翊进了门。
卜爷是这一带的老人了，附中上过学的基本都认识他，谢政霖有时候忙，就把谢天翊撂到这儿让卜爷看，但江煜却不熟，每次见面都不免有些尴尬。
进院子的时候卜爷蹲在地上，一只脚踩着捡来的纸箱子，老人总爱囤东西，说是留着以后就会用到了，夏末的黄昏总带着一丝闷热，卜爷衬衫的后背被汗打透，露出里面陈旧的二条背心，十六闻着纸盒的味道。
江煜很喜欢这种安静的场景，小时候爸妈都忙，他自己一个人窝在沙发，看看书打打游戏，起初也是害怕，放了学总喜欢晚回家，后来受了委屈，发现只有安静才是他消化情绪的小盒。
帆布鞋擦过石板传来擦擦的声音，十六摇着尾巴晃来，黄昏的余晖照的卜爷脸黝黑，他不抬头也知道谁来了
“哎，知道我老爷子好说话，就什么都往这塞，”
江煜知道说的是谁，转脸看向谢天翊，少年单眨一直眼睛笑道“卜爷当然是最好的，您就跟我亲爷爷一样，为了报答您，名字我都想好了，叫十七”
……
看来十六的名字也是他起的
卜爷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他看着对谁都凶，其实会在给江煜抵可乐的时候拧松盖子，会在卸货的时候不占着操场的跑道，就像他嘴上骂着谢天翊，转脸却把猫洗的干干净净。
两人凑到盒子里的时候，奶猫已经舒舒服服的窝在棉布里了，江煜的短袖也被喜好挂在铁丝上，卜爷拽下来抵给江煜“洗洗能穿，别浪费。”
“下午在学校吃饭了吗？”
“这不留着肚子吃卜爷的凉皮嘛！”
果然，还惦记着呢
江煜暗自吐槽
不过卜爷的凉皮确实一绝，因为添了双筷子，卜爷又炒了个青菜，卜爷祖籍是山西的，顿顿都要吃个馍，就这样，一盘菜一碗凉皮一馏馍就摆在江煜面前，江煜从小辗转各地，所以不挑，什么都吃，但看着碗里的菜，他却呆了好久。
谢天翊也不客气，端起凉皮就夹了一筷子。
“吃吧小江，你这孩子面皮薄，进社会要吃亏的，学学这崽子，哪哪儿都混得熟。”
吃完饭时八点多，天已经黑了，夜色融融，远处的路灯泛着微弱的光，衬的夜晚更加寂静，手机嗡的一声作响。
老茂：定位
老茂：陆阿姨给你留的饭，回来尝尝。
江煜打开定位，离这不远,在b区。
“往哪走？”谢天翊有点冷，套上长袖外套
“b区。”
“顺路，一起吧。”
谢天翊带着江煜穿过小偏门，法桐的枝叶被风吹的沙沙作响，世家星城是个老小区了，江茂追求陆绥怀的时候，就在物色这边的房子，半年里断断续续也来过一两次。
“早上看到你和陆老师一起进来的，你们认识？”夜很静，谢天翊的声音听起来也很干净。
“说不清。”
一阵风吹过耳畔，隔开了两个世界，江煜并不想把太多的事情告诉谢天翊，总觉得这和他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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