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伍 卫家有女
温如珩将顾念念送到女士院门口。
温如珩是麓山书院的风云人物，此时出现在女士院，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好些小姐们以帕掩面，偷偷瞧着这温雅公子，而他看着念念进了所分到的书堂，便离开了。
顾念念来到书堂的时候，已有不少小姐们在了。有好几个官家小姐曾是同念念认得的，便围了上来，同念念甚是热情地寒暄，还拉上了同伴。有侯府小姐的身份在，她们同念念讲话很是客气。
因着安和郡主的管束，念念平日里是不常出门的，虽说是能叫出是哪家的哪个人，说实话也不过是在宴会上同这几个小姐打过照面罢了，算不上熟悉。
或许是实在不喜欢这些人的热情，也因为刚才在书院门口发生的事情实在糟心，顾念念有些兴致缺缺，那些官家小姐也是有些眼见力的，便知趣地退下了。
顾念念来得有些迟，书堂里的姑娘们都是择位而坐，选着相熟的人临座甚是热闹。念念兴致不高，不愿去凑这个热闹，便选了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坐下。
书案上，笔墨纸砚之属甚是完备，还有一个精致的小香炉，一旁整齐摆放着不少书册。每个案边都有一个小柜，里头放着笔洗、颜料，巾帕之物，甚至还有解馋的果干零嘴，看来这书院待遇极好。
顾念念托腮打量着书堂里的姑娘们，看着估摸都是七八岁的年纪，家世参差，各有姿态，倒是有点意思。
她又转头看向了窗外，园子里的桃花含苞欲放，甚是动人。
隔着那桃林再往前，便是郎士院了。
温如珩方才送自己过来，想来现在也到那边了吧。
不知他现在在干什么。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温热，念念眼中似有愁绪，这样想着，渐渐出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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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士院的课程极为丰富，讲《山海经》的女先生极其有趣，念念听得津津有味，算数对念念来说也是简单，只是那讲礼乐的女官是宫里来的，一板一眼，严厉苛刻，讲的都是写死记硬背的偏偏又是皇权社会最看重的，有些枯燥。
课余又有不少人过来打交道，念念都是有礼貌地交谈几句，不摆架子，看上去也不像是软柿子。
中午时候，顾书瑞、温如珩，温昱耀三人齐齐驾临，给念念待了不少吃食，羡煞旁人。
书院有专供学子午后休憩的小阁，二人一件，装饰得倒也古朴典雅。只是不知为何，与念念同屋那位迟迟没有出现，念念想着书堂了自己后边空着的那个位置，说不定是同一人呢。
顾念念休息得大好。
下午是书法课，念念想着自己又之前那么多年的基础，又有如今温如珩大才子的亲自指点，说不定能碾压全场呢。
这样想着，心情又愉悦了起来。
这会子书堂里人还不算多，顾念念忽闻后门处有所异动，转头望去，却见一个红衣姑娘。这红衣姑娘身形动作极快，从后门闪了进来，那样子怕是不想惊动任何人。
看样子也是书堂里的人，早上不曾见过，顾念念疑惑之际，却见这红衣姑娘有些面熟。
那红衣姑娘径直走到了顾念念后方的空位置上。
“卫……毓珊？你是卫毓珊？”
顾念念有些惊喜，瞧着这熟悉的眉眼，不正是前几个月在宫里遇到的那个小姑娘吗？那天念念英雄救美不成，反而还双双获救于温如珩，有些没面子，故那事叫人印象深刻。
只是相较于宫里，那小姑娘唯唯诺诺的样子，眼前的姑娘，眉宇之间十分英气，两只杏仁眼透着一股聪慧劲儿，红衣如火，极其明媚，让人印象深刻。
念念第一次见到这般明媚耀眼的女子，还是刚出生时见到来访温夫人的惊鸿一瞥。
“几月不见，你比上次可长高了不少。”
上回见到卫毓珊，二人并肩站立时，对方还矮了自己一点，可眼前这个红衣姑娘显然比自己高许多。
“你……认识我？”
那红衣姑娘指了指念念，又指了指念念，一脸疑惑问道。
“你忘记了吗？我们上次在宫里见过的……”话音未落，念念被眼前之人慌乱的捂住了嘴巴。
只见眼前的红衣姑娘，一脸窘迫的样子，直叫顾念小声些。
“怎么了？”念念眨了眨眼。
“你在哪里见到我的？”姑娘一脸慌乱的问道。
“慈宁宫北边的宫墙呀，当时你爬到树上，困在上面下不来呢，叫我来救你。”念念道。
眼前的姑娘，长呼一口气，改方才的慌乱之情，爽朗的笑了起来。
“原来你就是淳弟的救命恩人啊！”
啊？
现在换作是顾念念一脸疑惑。
卫毓珊看着面前呆萌的小姑娘，仿佛看到自家那个傻弟弟一样，习惯性揉上了顾念念的脑袋。
“是啊，卫秉淳，我弟弟。”
卫秉淳？
顾念念极快地在脑子里搜索着这号人物，突然想到了一些什么，问道。
“请问卫姐姐你是哪个卫家的？”
卫毓珊倒也不藏着掖着，极其爽朗的说道：“我家是护军参将卫家。”
原来如此。
要说京都头号卫家，那家主便是正三品护军参将卫峰，卫峰之妹卫翎便是如今宫里最得宠的卫淑妃。卫峰有一子一女，生的是龙凤胎。
顾念念心下了然，但也着实惊讶，那天那么个清秀的小姑娘，居然是个男孩子。
又看了看眼前如此活泼的卫毓珊，心想着这姐弟俩的性子怕不是生反了吧。
“那天淳弟回家同我说了他的救命恩人，我还以为是何方神圣，没成想是你这样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小姑娘。”
念念有些尴尬，还在想着那天遇到的“女孩子”居然是个小男孩的事实，不好意思地说道：“那天我也是误打误撞，狭路相逢，也不知道你弟弟现在怎么样了。”
“我弟好着呢，他回家活蹦乱跳的，说了好些你们那天的事呢。”
念念挠了挠头说道：“那天事出突然，我都没有怎么搞清楚状况呢。”
听卫毓珊说是卫秉醇自幼便喜欢那些小动物什么的，是个极其善良的人。那天在宫院里，他见树上雏鸟落在地上，便爬上树，将鸟放回鸟窝里，没成想上树容易下树难。
“没想到他上树无师自通，下树却不会了。”卫毓珊一脸无奈地扶了扶额。
原来真的有这么善良，还可爱蠢萌的人呀。念念心下觉得有些好笑，不过想到自己那天‘英勇’的行为，也不敢嘲笑别人了。
卫毓珊见念念有些发愣，随即又道：“我和淳弟长得一模一样，你第一次见到，也难怪会认错。”
念念点了点头，心想着卫秉淳那日的女装扮相。这一出狸猫换太子，很是成功。
“那天城南武馆有比试，可精彩了，姑姑又叫我进宫，实在难受。”卫毓珊拉起念念的手，“我便叫我那个倒霉弟弟扮作我的样子，替我去。宫里太拘束了，哪有外头自在。”
顾念念歪头问道：“那卫淑妃，认不出你们吗？”
“我姑姑才不管这些呢，左不过就是进宫见一下姑姑和皇帝罢了，也没什么其他的事情。”卫毓珊满不在乎地说道。
念念笑了笑，心想着这卫家人是知道卫毓珊的性子有意纵容罢了。
“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啊，”卫毓珊一脸诚恳，“要是被别人知道了，往大了说，就是欺君了……”
闻言，念念心想这卫毓珊虽性子野却也是个看得通透的人。
顾念念看着方才还活泼乱跳的小姑娘，现在是一脸可怜兮兮的望着自己，便恬然一笑道：“卫姐姐，你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卫毓珊看着一脸乖巧可爱的念念，心里十分激动，吧唧一口亲在念念的脸颊上。
“你放心吧，你既然救了我弟弟，那你就是我全家的救命恩人。以后在书院里，有谁欺负你，尽管来找我。”说着她便拿出了大姐大的气势。
顾念念这样突然被女孩子亲了一口，很是害羞。
一会儿的功夫，卫毓珊又同顾念念讲了好些她在京都所见所闻的趣事，二人的关系便熟络了起来。
卫毓珊爱好骑射，可骑射课在女士院少有，旁的也就是琴棋书画，诗文雅赋。卫毓珊是个急性子，对这些实在是不感兴趣。
不知是哪里得来的消息，坐在书堂最后的卫毓珊听闻郎士院儿那边有蹴鞠比赛比赛，便一直激动着，还悄悄同念念说一起去看看。
下午的课上，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念念刚练完一纸，回头一瞧，却见后方的位置早已人去空空。
顾念念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挪了挪位子，想用自己的身体替后方遮掩一二，却见堂上的书艺女官已有察觉，翻开了册子。
唉，卫姐姐，怕是保不住了。
纸砚之间，墨香萦绕。
窗外的桃花似是闻香而动，缓缓盛开，娇艳欲滴。
卫家有女，飒爽之姿；性野而妄，难拘一室。
嫡出之贵，父宠弟恭；试以问之，何处欲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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