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事实证明，联邦科大表演赛的顺利举行，确实面向公众起到了一定的宣传作用。
大一的几名能力者备受关注，联邦科学院联合第一医院，派出精神力方面的研究者和资深医师，来为军事学院的学生们做一次全面体检。
安弦医生也在其中，她是琉喀忒亚号的特约医生，但同时也隶属于首都第一医院，近来不出任务，便待在首都星和同事做一些课题研究。
明溱在走廊上与她遥遥打了招呼。
白大褂女医生第一眼给人的印象依旧美丽温柔，抱着一堆文件夹和几件微型医疗器械进出时也还是风风火火，鞋跟在光洁地板上敲出清脆的足音。
金胡子院长与红胡子校长站在校内花坛边，和蔼地目送这拨小崽子排队进入体检的楼层，顺便与科学院来的老头进行了一些关于如何保养胡须的亲切交流。
过分活泼的男医生一直在与躺到他面前的同学闲聊，轮到明溱，他的惊叹声显得更加真情实感了：“真是令人震惊！”
“你的人机通连度和2型精神力都稳定在高值，”男医生盯着光屏上的数据信息，惊叹声热情洋溢地灌入听众耳朵，“简直像一个神迹！”
或许这就是医学生的一般风格，明溱在内心安慰自己，毕竟对方的工作牌上明确写着他是一位精神力方向的高级诊疗师。
在医学研究中，精神力可分为1型、2型和未特定型，1型直接体现在人机通连度数值上，2型有进行精神引导的潜质，三者中后两者又被笼统地称为特殊精神力。
“日常研究样本太稀缺了嘛，”对方自言自语，“普通公民的精神力数值都是隐私，也就你们军校生可以大摇大摆任人查。第一医院专研特殊精神力的小课题，做了三年都没什么进展，主要还是特殊精神力太废，除了安抚精神暴动的人之外，好像没其他作用，就这一点安抚作用，还得是高水平者才用得出，十个废物渣滓里能出一个都难得。”
渣滓。明溱捕捉到关键词，凭此可以向医院举报该名医师歧视精神力弱者，有违医德。
被举报者往往会受到严厉处罚，如果能够引起星网上公民的一致声讨，医院迫于舆论压力将其开除，也不是没有可能。
“需求推动变革。”他长长叹了一声，“研究特殊精神力，没前途。”
“不过同学你就很厉害。”口罩挡住了下半张脸的表情，只能看出男医生双眼放光，“有兴趣来帮忙做个人体样本吗？时薪一百二十个星币，再高我的实验经费就撑不起了。”
明溱想起军部历史馆的堕落种样本，泛起一阵恶寒。
于是她善良地拒绝了对方的提议。对方一定不知道，片刻前他曾面临多么重大的职业生涯危机。
男医生的话其实很符合现状。明溱之所以能够成为军事学院新生中的宝贝疙瘩，而不是被拖进邪恶实验室进行秘密解剖，是因为联邦在精神力方面的研究始终处于一个差不多入门的水平。
所谓的95的最高数值，仅仅是一种习惯成自然的说法而已，从来没有研究证明，人机通连度不能超过95，当然也没有研究证明可以超过。
星域中有无尽的科学课题，遮蔽性的阴云尚笼罩着精神力这个概念，它还没有在人类的知识版图上变得明晰。
诸多体检项目逐一展开，持续了一整个上午。
同学一个个无精打采地从特制检查舱出来，此次体检为保证全面性，新增了特殊精神力项目，躺在舱体里回答完一堆稀奇古怪的问题，又配合着做了一些稀奇古怪的运动，精神力像一团橡皮泥一样遭受了反复捶打，出来的人免不了精神萎靡。
“特殊精神力测试，果然是十大体验感极差的体检项目之首。”顾若同学缀在明溱身上，两个人加起来仿佛重叠的玩偶般笨拙，“你当初是怎么发现自己有特殊精神力的？”
明溱回想起昨晚她和纯黑头像日常交谈，提起学院里要进行体检，红色头像的女人刚好也在，语音里传出一声娇柔的笑：“没关系，他们检查不出来。”
所有的常规手段都不会发现她体内隐藏有病毒。
傩神在进化者的身体里沉睡。
“体检。”明溱听到自己的声音回答，“有家医药公司花大力气在荒芜星作免费推广，向社会福利所赠送了全套测试名额。”
方才的特殊精神力测试看似时间不长，实则所用的那台专业设备造价不菲，背后的计算程序也非常复杂，荒芜星的许多人连一张离开星球的船票都买不起，若非社会资助，很难接触到这样的测试。
福利所的孩子在各方面都素质低下，如果能够测出特殊精神力，至少多了几分希望以摆脱低等公民的身份。
尽管，真正做到这一点的人少得可怜。
听到两人的对话，刚走过来的白泽同学不禁重复了一遍：“医药公司？”
“不错。”明溱欣慰地表示，“世界真小。”
白泽家主理的医药公司确实曾在荒芜星系进行过社会资助，明溱的身份履历合情合理合法，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体检告一段落，几人勾肩搭背往餐厅去，顾若抚胸：“第一学府确实卧虎藏龙啦，你站在练习室大厅随便抛一枚硬币出去，砸中的人上数三代可能正是一位某某部长之类的政坛领袖。”
“哦，还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小白花同学秉持着愤世嫉俗的冷漠表情，“砸中的人本人就是某某星系王室的公主殿下，或者某某资本大亨的唯一继承人。”
“那我呢？你觉得我会有什么隐藏身份？”明溱摸摸小白花的头发，愉悦地眯起眼。
“你只是一个看似身手强悍聪明绝顶、实则笨蛋的呆瓜新生。”玳薇一把搂住慢悠悠的明溱，和她身上缀着的顾若，加快脚步，“再晚十分钟，餐厅就没有你要的巧克力番茄浓汤了。”
“巧克力番茄浓汤？那是什么东西？学院餐厅又开始勇敢创新了吗？”明溱发出一连串灵魂质问。
“啊，不重要。”
十分钟后，小伙伴们坐在餐厅一角，隔着桌上冒热气的餐盘相对而视。
“我至今觉得，尊重食物是一门十分有讲究的学问，首先体现在不要浪费。”顾若将盛满红色汤汁的碗推向玳薇，二人目光对上，气势汹汹。
“我只想问，”明溱从中间冒出来，嫌弃地打量着那只碗，“为什么今天每个窗口都挂着灯笼？还是大红色的？唔，和这个汤汁的颜色差不多。”
“因为新年快到了啊。”对峙的二人转头，齐声提醒她，“整个学院从一周前就陷入新年气氛，男同学都在躁动，你不会现在才发现吧？”
-
新年。
旧一年告终，新一年伊始，联邦大部分星系保留着各自的经济政治体系，也保留着独特的民情与风俗，唯独新年，是所有人不分星域、种族、贫穷或富有，都会共同欢庆的节日。
科大不甘落后，校园里早在一周前便挂上了彩灯，餐厅开始提供各星系特色的节庆食物，一向“好说话”的老师们在课堂上也变得愈发好说话起来。
至于男同学们的躁动，这就要提到科大的另一个传统了。
“你是说，新年当天两大学院要表演节目，节目之后还有一场联欢会？”
玳薇微笑：“科大传统，值得体验。”
新年的钟声很快敲响，这天下午同学们齐聚在学校大礼堂，首先是文理学院的各种晚会表演，诸如展现某星系特殊风情的舞蹈、一出荒诞的滑稽剧、魔术以及各种形式的独唱、合唱、乐器演奏。
至于军事学院，额外来了几场机甲格斗展示，以及赫尔曼教官与同学合作的爱情诗歌朗诵。
两大学院暗自较劲，比谁的节目更出彩，金胡子院长和白胡子院长眼神交火，红胡子校长在旁边笑呵呵。
表演上了一波小高潮，校长神采奕奕地走近话筒，抖动着胡子宣布：“同学们，现在，是你们的联欢时间！”
音乐陡然一变，变得欢乐跳脱，中央舞台降下，留出平坦宽阔的场地，大家从观众席涌入，拉着舞伴的胳膊跳起舞步。
节目之后的联欢，本质上是一场配对舞会，今年的新花样，要求参与的同学戴上面具。不过假面并不足以遮掩一个人的容貌身形，比如明溱此刻就明确地知道，舞池中央那位白衬衣灰西裤、姿态闲适、戴着亮闪闪的金色面具的男生，不是艾利克斯还能是谁？
有个男生被同伴推了一把，走到明溱面前，他脖子以上是一副有些蠢萌的哈士奇头套，明溱严重怀疑这是被人坑了。
男同学结结巴巴：“明、明溱同学，你愿意、和我，就是……那个……”
他正感到无比窘迫，却听面前的女生好奇道：“你们这是什么新型游戏的惩罚吗？”
“哎？好像是……”
“我帮你介绍一位舞伴怎么样？保证你的同伴满意。”对方的语气兴奋起来，似乎很有热情。
接下来，一个独自坐在休息区、不时望一眼四周的男生，突然发现本年级的大佬——明溱同学来到了他旁边。
男生表示非常惶恐，然而下一秒他更加惶恐，因为这位大佬开口说话了：“你想要一位舞伴吗？”
“哎？好像想……不是，我可以……”他敢说不吗？
两位男同学手挽着手被推进舞池的时候，彼此都相当困惑，他们是怎么走到的这一步来着？
完成这样一件大事，明溱坐回自己的位置，开始习惯性地观察周围。
敬寒城离她不远，他也没有加入联欢，看起来对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情缺乏兴致。
艾利克斯仍在舞池中央，不过和他跳舞的女生明显换了一位，这已经是他今晚的第四位舞伴了，明溱认为，他再三被名义上的未婚妻拒绝后心生愤恨，于是以此幼稚的行为施展一些无关紧要的报复。
玳薇和不同的人结伴跳来跳去，有几个颇具风度的高年级学长，还有更多可爱的女生，岚星系人尤其擅长歌舞，据说他们那儿上至一百二十岁的老人家，下至三岁小孩，谁都能随着音乐来一段。
白泽轻度社恐，他拒绝在正大光明的场合摆弄自己不协调的四肢。
而顾若，顾若在学习，认真地、而不是装模作样地，学习。
明溱支着下巴，看顾若趴在座位旁写了三道大型分析题目，百感交集，啊，多么没有趣味的一个晚上。
坐席前排中间的小看台上，江九年穿着校礼服人模人样地客串主持：“三分钟后，舞台将会灭灯，当灯光再度亮起的时候，请相信，你身边将是一位命中注定的有缘人……”
人群喧嚷，当舞台终于恢复白昼般的明亮，牵手的朋友在新的音乐声中开启曼妙的舞姿，传递新年的快乐与祝福。
艾利克斯带着新舞伴回到座位稍作休息，正贴心恭维对方优雅的裙边设计，他的好友问他：“你有看见明溱吗？”
“她刚刚还在那边……咦，人呢？”艾利克斯百忙之中分出关心给好友，“你以前不是从来不参加学校举办的这类活动吗？今天怎么待到这么晚？哦我想起来了，这几天假期不用住校，你要是想和我一起回去，也成，不过你得等我先送一送这位美丽的小姐……”
“我在外面等你。”敬寒城起身离开。
大厅一片光明，他心里微妙的期待却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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