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四号握紧手心，不敢出声，然而来人却靠近他，冷不丁道：“别想了，求救信号发不出去。”
“你——”四号一怔，但没有转头，余光发现身旁竟是一个陌生女孩子，年纪似乎还没有他大。
方才歹徒一进门，就要求所有人停止一切动作，并把他们驱赶到空地，科联不允许使用私人电子设备，成员的通讯工具在进研究室前必须取下存放，此刻四号手里还握着那枚工作光脑，他想试试看能不能联系上外界。
但许久没能刷新的屏幕，预示着希望渺茫。
四号自己也知道，研究室内自带的可联网的设备，都是统一接入大楼的智能系统，再与外网连通。现下这些设备都会失效。
“会开枪吗？”女子低声问。
她冷静的态度令四号不由自主听从：“会。”
随即他感觉到怀里有长条状的金属物体传递过来，枪身温度正常，但他确定，片刻前，就是这支手|枪，制造了地板上那一摊弥漫的血迹。
“我数到三，”明溱发号施令，“你就往那个方向一直射击，别的什么都不用管。”
工作台边，两名歹徒持枪而立，严格监控着这批人质，随时准备将有异动的人击毙，另一名歹徒站在机密储藏室门口，监视正在试图破解密钥的三号。
一切看似正常。
当人质中有人开枪时，三名歹徒都吃了一惊，不过只是一瞬，其中两人立即闪避开，并盯住了开枪的异动分子，常年刀口舔血的生活令他们的反应极度敏锐，瞄准所需的时间比想象中更短。
四号蓦然站起来，机械性地扣动扳机，他以为自己下一刻就要被歹徒击毙，心里已经打算破罐子破摔。
就在他做好了如此的心理准备、甚至自我安慰当个烈士也不错的同时，明溱动了，她向外翻滚，就地射击，接连两枪，一枪击中眉心，另一枪直接从眼球射入，顷刻间地板上多了两具扑倒的尸体。
混乱的相互对射过后，四号看着脚下离自己一步之遥的弹孔，顿觉劫后余生，庆幸地舒了一口气。
又一声枪响，第三名歹徒倒下。
这里的人质都是朝夕相对的同事，四号刚一行动，便有位女士招呼大家分散躲到工作区去，这样一来，他们算是摆脱了威胁。
还不到放松的时候。门外走道，歹徒听到动静匆匆折返，三人翻身进入，枪击再度开始，地面留下数行凌乱的弹孔。
还剩一个人——歹徒中的为首者，他大概完全没想到，三分钟不到，他就成了孤身一个，更可笑的是，连敌方的人影都没看清。
周围一片寂静，男人隐藏在桌后，现在他更想与对面这位不速之客好好交涉，刚压抑下心头的怒意与不甘，却听对方先开了口：“黑客的人？”
“你是……”男人似乎听出了什么，眼底划过阴沉之色，“雇主的任务，一向都是先到先得，怎么，belle小姐要跟我们这些喽啰抢么？”
“你认识我？”明溱冷笑，“看来你们黑客的人也并不是全无眼色。”
黑客——联邦目前活跃着的第一大规模的佣兵团，近来风头正盛，在黑色势力中，实力次于暗舟。
明洧抓紧时间在她耳边介绍：“此人名叫雷宇，早年在某不知名星系的地下黑市混出头，最近当了佣兵团的副团长，和你有过两三次交集。”
听她没有回音，明洧不由嗤笑：“看样子你是一点都不记得。”
佣兵团的主要活动范围在首都星之外，暗舟成员的形貌也绝非人尽皆知。暗舟与黑客明面上没有冲突，暗地里却发生过不少龃龉，就这位雷宇副团长的阴阳怪气来看，之前几次交集，吃亏的必然不是明溱。
“打个商量吧，”这位佣兵团副团长对明溱十分忌惮，提议道，“东西，我们一人一份，要是这里拖得太久，你一个人也不容易脱身，不是吗？”
“说的有道理，”明溱对此人的提议并不热衷，“不过可惜了，你们黑客的名字，我听着就倒胃口。”
如果说暗舟在联邦官方话语中劣迹昭著、而在黑市颇受欢迎，那么黑客佣兵团，无论黑白两道，都是声名狼藉的下等货色。
她可没兴趣跟这支作风低劣、毫无信誉的佣兵团合作。
至于这位副团长合作的诚意，显然也很值得怀疑，明溱注意到，就在交涉进行的同时，长桌的另一头，地板上有片灰影微不可察地晃动。
果然，在原位发出声音的根本不是雷宇本人，他悄然移动了位置，从桌后翻滚出来，举起枪械向明溱的方向疯狂扫射。
子弹在相对有限的空间里乱窜，激起阵阵烟尘，工作区传出几声尖叫，明溱无意回头查看事态，只安静地借工作台掩护转移，等待时机。
“要帮忙计算一下他的火力可以持续多长时间吗？”通讯里明洧语气冷傲，他又在幸灾乐祸了。
“闭嘴。”明溱口中说着，只听对面的声音短暂停止，她勾了勾唇，迅速回击，毫无意外地打掉了对方的武器。
随后几枪穿透男人的腿骨，他完全失去行动力，踉跄着跌倒，再抬眼，便看见一个年轻女子站在他面前，目光冷淡，面无表情。
“和你联系的那位雇主，叫什么名字？”
雷宇额头直冒冷汗，停顿片刻，不敢试探她的耐心，索性开了口：“是一位大客户，我并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只知道他的称呼——‘零’。”
明溱了然地笑了笑，放过男人的性命，转而思考起另一件麻烦事：要拿图纸，就要当着这里这么多人的面犯案，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现场还有十三个活人，虽然战斗力趋近于无，但显而易见，没必要再背上十三桩命案。”明洧适时点评。
方才的枪击中似乎有人受了伤，工作区那边的研究员们正忙于急救和报警，后者暂时无法取得成功，但前者足以占据大家的心神，因此他们还没顾上管明溱这个从天而降的神秘人，当然，更有可能是不敢管。
明溱看向趴在地面尽力捂着流血的伤口的男人，再问：“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军部大楼安防严密，佣兵团的成员身手再好，也不可能这般轻而易举，就控制住两间研究室，甚至破坏了局部区域的智能系统。
然而对这个问题，男人似陷入犹豫。
明溱突然产生一种强烈的预感，今日发生了太多事，从中午镜月星全区人工智能的大规模“叛变”，到骇人视听的针对元首林温的绑架案，再到此刻，军部大楼内部研究室沦陷，突发事件接二连三堆叠在一起，往常秩序井然的帝都，迎来了太多本不该出现的变故。
身后传来年轻的研究员们的轻呼：“顾教授，您还好吗？”
“我没事。”女士温和的话语给予年轻人以莫大的安慰，正是她招呼大家分散躲到工作区去，显然在这群人中颇受敬重。
她的姓氏引起了明溱的注意。
明溱回头，正想看一眼那位被称为顾教授的女士，余光掠过工作台尽头，却见一名白色着装、职位应当不低的中年男人，他脱离刚逃过一劫的同事们，独自站在阳台边，面向窗外。
一个非常普通的背影。
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此地是军部大楼第八十九层，方圆百里再没有更高的建筑，视线极其开阔。
天色刚刚擦黑，翻卷的云层在遥远的天际凝聚，映出今日最后的一抹余晖，目光向下，透过大片落地窗，能看到城市在人们眼前显现出全部面目。首都星1区分布着联邦的权力和决策中枢，维持联邦体制的正常运转，分布着无论昼夜灯火通明的繁华路段，每天有成千上万人在此地居住、行走，像任何一个自由的人那样，因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而感到快乐与悲伤。
这里是真正意义上的不夜城。
多么壮观。人类历经万年，从原始穴居、依靠自然而生存，走向人工建造的房屋、营垒，走向富丽多姿的城市，拔地而起的高楼为人类遮风挡雨，抵御来自自然母亲的无数变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大地在群居的弱小人类的雕琢下变得舒展、精致、坚如磐石，几可与造化之功相媲美。
华灯正从城市的四面八方亮起，汇成一线璀璨的灯海，今夜，终于来临了。
明溱打晕面前叫作雷宇的佣兵团副团长，以避免他不死心地做什么小动作，然后走向阳台方向。
“站住。”她沉声喝止那人的举动，“再往前一步，子弹可不长眼。”
中年男人回身，平凡的面容上绽开微笑。
“教授！组长！”年轻研究员连声唤。他们看到那个将他们解救出来的神秘人，举枪对准敬爱的导师，内心之急切难以言表。
科联二室课题组的组长，是他将佣兵引入研究室，他是叛徒。
男人颈部挂着一枚微型电子设备，正处于录制状态，为今日行动做好万全准备的不止雇佣兵，还包括这位没有引起任何注意的研究者。作为经受过优良教育的高级知识分子，此人气度随和，那双闪烁着智慧光芒的、属于学者的眼睛，直到此刻依然亮得惊人。
他轻轻叹了口气：“本来应该在接到元首死讯后才开始的，可惜预定的计划总是容易出些小岔子，干脆提前完成好了。”
他在对着电子设备说话，镜头扫过窗外，又扫过他自己。
更引人注目的是，脱掉白色工作服后，男人从胸前到身后，分别固定着两个背包，虽然体积不大，相比研究室的其他人，却十分奇怪。
“我建议你们不要激动，更不要开枪，”他善意地微笑着，“我的生命体征一旦出现异常，这背包里的东西就会被引爆，那样的话，结果会有点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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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夜幕降临，时代广场为明亮的灯光所环绕，四周愈发显得空阔冷清，连广场南面平日里游人如织的商业区，此时也悄无人息。
防卫军隐在暗处，绷紧精神，冰冷的枪管不约而同朝向同一个位置，时刻准备射击。
谈判官已经派出过三轮，劫匪始终不予理睬，现场陷入僵持，而僵持的时间既久，劫匪本人似乎也感到疲倦，不再有力气如起初那般破口大骂，他就地躺下，靠着纪念碑的石质碑面，抵住元首咽喉的枪不曾有分毫放松。
林温身上的定时炸弹仍在清晰地数着倒计时。
劫匪最后一次将倒计时调回初始数值。
再等十分钟，他想，让事态闹得更大一些，让被吸引而来的观众更多一些，这将是他生命中最后的十分钟，也将是无比荣耀辉煌的十分钟。
爆炸会让物质以某种状态归零，到时无论是元首的尸体，抑或他的尸体，将无所谓区别。
忽然风声中传出不寻常的扰动，劫匪警惕地转了转眼睛，只看到一只蚊子在头顶盘旋。
他收回视线，不在意地哼起陈年小曲，婴孩时期母亲哄他入睡用的曲调，令人一听便感到心中安宁。
“蚊子”嗡嗡飞着，倏然落在人的颈侧。
从适合远距离观测的目镜中看去，劫匪的手臂渐渐垂落下去，他平静地合眼，仿佛睡着了一般。
信号屏蔽仪早已启动，防止定时炸弹被远程控制引爆。
下一刻，元首脱离劫匪的挟制，自行站了起来。拆弹专家立即开始行动，很快，随着炸弹信号灯的熄灭，焦急地等待着情况好转的大臣、医疗团队、元首府卫兵一窝蜂拥上去，扶住了惊魂未定的元首。
百米外时代广场边缘的房间里，赵副官忍不住扶额：“虽然解救行动很成功，但旁观全程，舆论上难免有些憋屈。”
行动之前他们预先设计了多套方案，并尝试与劫匪周旋，最终出于元首安全方面的顾虑，决定采用科学院提供的新型机器人，其隐蔽性果然没有让人失望，但也未能使联邦防卫军扬眉吐气。
“行动还没有结束，”陆钧面向房间里的众位士官，“该名劫匪的同伙，天亮之前必须排查清楚。”
要是错过时机，这批恐怖分子便会如鱼入海，再难追踪得到了。
“是！”士官敬礼道。
然而未等众人稍微放松，坏消息接踵而至。
“长官，发布元首视频的账号突然又有了新动静，是直播。”
陆钧点开星网，眼神微暗。
新视频就挂在首页，这次，视频有了一个明确的标题——“x-tn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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