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事发到现在，代号零仅仅付出个位数的人力，便把首都星搞得一团乱。
室内光线不太亮。
陆钧道：“明溱。”
“如你所见。”
这是她的回答。
陆少将的语气并不过激或过分平静，眼神和持枪的手一样稳：“你是黑客的人？”
黑色面罩果然容易暴露身份，明溱认为佣兵团的这一标识看起来实在是太蠢了。
开口便嫌弃得要命：“暗舟，是暗舟！谁知道这些人跑出来干嘛！”说着狠狠剜了门口那名佣兵的尸体一眼。
他低咳了一声：“到我身边，是为了图纸？”
“是。少将大人，我从一开始接近你，就是为了获得s+机甲的设计。”明溱坦然，唇边勾起恶意的笑，“你的精神力一直没有完全恢复，你还不知道为什么吗？”
陆钧的精神力仍未回到最初水平，大多数时候无碍，但偶尔会有隐痛。起初回到首都星，安弦医生曾联系第一医院的高级诊疗师，为少将做过检查，在那之后，明溱便是他精神状况的唯一治疗者。
耳边通讯器一直在响，是明洧在倒计时。
“我以为，你能编一些好听的理由。”以陆钧对明溱的了解，她并非笨口拙舌，也从不将自己置于绝对劣势的境地。
明溱摇了摇头，简单道：“没必要。”
枪口向下，陆钧收回手|枪，也全然无防备地，与一身黑衣的少女相对。
“明溱，过来。”
他不会伤害她。
明洧的倒计时数到了零。
飞行器强行破窗而入，一个陌生的男声蓦然响在空荡的房间里：“她跟谁走都不会跟你走。”
巨响使大楼隐隐震颤，也使这一层楼处理恐怖袭击后续的军方人员感到震惊，毕竟军部落成以来，这是第一次，有不明飞行器进入禁飞区，半分钟后直接撞上建筑物，丝毫不顾军方安保人员在这半分钟里发出的连续三道红色警告。
大楼外墙被撞出巨大的豁口，高强度材料在极速撞击下承受不住压力，四分五裂，研究室与机密储藏室之间的墙体塌了半边，碎块与玻璃迸溅一地。
而造成眼前场景的罪魁祸首，正是那架突然出现的飞行器，以及飞行器的操控者。
透过前方主窗，陆钧对上那人的眼神。眼神中极深的敌意，不加掩饰。
他似乎是故意要来上一场对峙的，一张极具侵略性的脸，轮廓深邃鲜明。陆钧记得曾在哪里见过——联邦通缉令上常年占据榜首的男壹号、暗舟组织的掌舵者，司昭。
连相关信息都立时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司昭，男，暗舟组织壹号人物，出生地年龄不详，估计应在40岁上下，曾用名卫斯理、梁召等，出入核心星系地下黑市十年以上，并活跃于核心星系与边缘星系之间，主导了多起大规模走私行动，地方警力对其狂妄而又滴水不漏的行事作风颇为头疼。
飞行器舱门打开，将明溱接了上去。
她本来还想试着继续打开保险柜，带走机密文件，此刻她与s+机甲只有一步之遥，但科联的机密文件以电子形式存储，解除接口密钥后，复制仍需要时间，飞行器里的人似乎说了什么，让她不必耽搁冒险。
就陆钧所知，整栋军部大楼的进出通道处于严密封锁状态，联邦防卫军已经将这里包围。命令还是他下的。
然而空中，因为本是禁飞区，暂时还没有部署兵力。
飞行器反向，加速，激起的烟尘弥漫室内，起飞瞬间发动机的轰然声刺激着听者耳膜，听到动静的军方人员急匆匆向事发地赶过来。
“长官，您那边怎么样？是否需要支援？”
赵副官留在时代广场与各方保持联络，追寻恐怖分子同伙的踪迹，以两地距离之近，撞击事件刚一发生，他便亲眼看到了，当下便觉得不妙。
随即他收到一条简短的回复：“无事，继续追踪。”
虽然这符合陆少将发布命令的一贯作风，但赵副官依然有所预感，情况恐怕很糟糕，或者说，出现了预料之外的糟糕局面。
军部大楼八十九层，陆钧看着那架飞行器逐渐消失在夜空，同行的士兵一时不敢上前，只立在少将身后小声道：“长官，m科技最新型号的军用潜行飞行器，我们暂时……无法实现追踪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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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溱逃脱了。
暗舟没有拿到s+机甲的设计图纸。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天发生的最后一件事故——黑客与暗舟派人潜入军部大楼，意图窃取联邦军事机密，由于两大黑色组织之间的内斗，最终得到一个对于联邦而言不算坏的结果。
然而当晚有病毒制剂出现在科联一名研究员手中，这引起联邦的高度重视。
隶属于军部的情报部门和首都星警方配合，成立调查组，调查专门针对6月12日首都星所发生的一系列恐怖袭击事件进行，包括元首绑架案和病毒袭击案。
截至次日凌晨五点，元首府司机、参与绑架案的其他几名星盗、科联一室仍存活着的雇佣兵以及那名发起自杀式袭击的研究员，都完整落入调查组掌控。
不幸的是，研究员毒发情况剧烈，意识陷入昏迷，只能送进冷冻室冷冻，而绑架案的参与者被抓获时，全员都是尸体而已，他们面目平静地躺在一间普通出租屋里，双手在胸前搭成三角形，关节已经僵硬。至于剩下的雇佣兵，不过是拿钱办事的痞子，一问三不知，所交代的信息还不如警方数据库准确全面。
调查组通过星网直播视频和八十九层的监控，发现明溱接触了病毒，但毫无反应。
“经过统计我们注意到，时代广场事件中的x-tn9病毒并未大肆传播开，其传染性相较于十六年前，出现明显的下降。”首都星第一医院实验室的病毒学家向调查组提出了一个猜想，“因此有依据认为，这批堕落种体内的病毒发生了某种变化，表现在外，即是堕落种的思维能力，得到一定程度的提升。”
“时代广场的受难者，包括这批堕落种，他们接触的很可能是发生变化后的堕落种病毒，我们可以简单标记为x-tn9-2，而意图进行自杀式袭击的这名犯罪分子，他直接注射了相对原始的病毒x-tn9-1。十六年了，今时不同往日，我们的医疗手段在不断进化，病毒也在进化。从毒发情况来看，x-tn9-1比x-tn9-2快得多，也严重得多。”
“再看这段监控，”专家指向明溱与中年男人近身打斗的视频，“该名女子毫无防护地与感染者接触。千万不要小看病毒的威力，哪怕时隔两天经过感染者存在过的空间，也有很大几率中招。”
“她直到从军部大楼逃走时，周身依然没有任何被感染的征兆。并且，”一位犯罪学家补充，“从她的面部微表情和行为逻辑来看，她根本不在乎病毒，内心也丝毫没有对感染产生畏惧。”
“所以诸位的结论是？”调查组询问。
学者们互相对视了一眼。
病毒学家严肃道：“我毕生都在研究x-tn9。她是一名堕落种，我敢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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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钧进门时，会议已经告一段落，谢伊中校正在等他。
按照常理来说，军部信息协调办公室，一个在外界看来每月领着固定薪资、滥竽充数的文职部门，其部门主任的形象理应更接近大腹便便的秃顶男士，而不是现在会议室中这位颇具风度的军官。
这位主任的另一个身份，准确地说，是情报处头目，军部的毒蛇。由于工作本身的隐蔽性，谢伊中校并不高调，至少与他昔日的同窗们比起来，他简直一直在原地打转，离开军团后事业一途几乎再无进步。
但知情者绝不会小看此人。
联邦防卫军年轻一代几位有名有姓的人物，如陆钧少将，萧宁准将，又如盖纳上校，驻外军团的帕克上校，都可以说是陈旻元帅的学生，谢伊亦然。元帅对年轻学子始终保持着高度关注，不仅大力提拔军队里优秀的年轻人，甚至早在几十年前尚未竞选元首时，便通过个人出资成立基金会，无条件扶持出自贫困地区的军校生。
“少将，非常欢迎您百忙之中依然抽空视察调查组的工作进展。”谢伊中校脱帽致意，略薄的上唇与狭长的眼尾，显得他的脸庞既淡漠，又多了几分危险。
两人直入正题。
“大体情况您都清楚，当年德莫珂星系之外有很多士兵和普通人中毒，只不过德莫珂作为首发地，形势最为严峻，研究人员很难进入，根据其他地方的感染者样本可知，堕落种都是无意识杀人的怪物，不存在自我控制的可能。”
参与会议的其他人都离开了，此刻这里只有陆钧和谢伊对坐。
谢伊中校稍微调整坐姿，凑近一些：“联邦单独开辟实验室，秘密研究病毒很多年，十六年前有感染的士兵确实活了下来，并且进化出了一些能力。
“而这间实验室，只属于军部，外界没有任何人知道。”
包括元首和议会。
陆钧静静看着他，眼神未动分毫。
谢伊毫不意外地回以一笑，又道：“可惜的是，实验至今并未取得丁点突破，随着实验体的日渐衰亡，即便元帅有意愿支持，研究也早就进行不下去了。对于x-tn9，联邦还真是失败啊。”
“所以您也清楚，”情报处毒蛇并不在意少将本人的沉默，单方面完成表演，“今天调查组的讨论结果有多么惊人。神志清醒的堕落种，令人难以置信的人机通连度，以及，她曾经很可能是一个受到特殊精神力眷顾的幸运儿，一个发育不全的，劣等人种。”
谢伊感到周身空气变得紧张起来，这并非他的错觉，在精神力方面具备显著天赋的人，再经过严苛的长期训练，其精神力仍然是无具象的，带来的压迫感却非常强势，极端情况下可以使被压迫者窒息。
是杀意。
陆钧明白他在故意激怒自己，但不介意让他懂得一点分寸。
“据我所知，您和那名女性堕落种……有些耐人寻味。”谢伊中校一字一句道，他坚持将感兴趣的内容说出口，不过用词还是收敛了。
会议室外有人敲门，是陆钧的近卫：“长官，裴吉上校请您到喷泉广场。”
紧张的气氛骤然松懈，谢伊情不自禁咳嗽了一声，随即忍住。无论如何，他试探的目的已经达到，很有意思的一件事，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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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查组的讨论结果刚一出来，这件事立马被上报到元帅那里。
军部大楼正面的小广场上，两列士兵在喷泉左右两侧列队站立，虽然元帅本人对欢迎仪仗向来不太喜欢，但出于礼貌和敬意，以及对历史风俗的沿循，军部从未放弃过这套仪式。
飞行器轰鸣着降落在广场前方。
自去年开始，元帅很少在正式场合露面，防卫军的一干事宜也放手交给年轻一代处理，俨然一副放权养老的模样。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确实年事已高。元帅已经九十四岁了，尽管对于平均寿命一百二十岁的联邦人类，这个年纪仍在岗位上发挥余热实属常见。
今年是元帅在任的第三届，不出所料，也将是最后一届，因此各方的情绪都处于某种焦灼状态中。
天色已然暗淡。情报处的人和首都星警方工作了一整天，这才确定，关于恐袭事件，他们需要新的证据，否则无法有所推进。
灯光从大楼高层打过来，光束清晰地穿透夜幕，将喷泉前方的路照得亮如白昼。
陈旻走下飞行器，身后几名随行人员跟从，他的步伐依然带着特属于军人的矫健和有力，这样简单的几步路，也使接待者感受到强大的气场。
当代当之无愧的领袖——陈旻，其个人形象在联邦防卫军的军人心中，不啻为传奇。
有接待者远远看着一行人过来，他刚进军部不久，职位不高，只能站在那些大人物后面，今天还是他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亲眼见到元帅，一时难以按捺心底的激动。
可以看到，广场上军部几位官员都在，比如裴吉上校，值得一提的是另一位传奇般的将领——陆钧，联邦防卫军年轻一代的第一人，陆少将站在等待迎接元帅的队伍之前，神情淡漠迎向来者。
伴随光束移动，接待者看清了，元帅身穿制式军装，没有佩戴肩章、绶带等任何表示荣誉的饰物，这些饰物有时体现着军人们必要的礼仪，不过显然对元帅不存在约束力。
人群为表示尊敬而向两边让开，一名官员紧跟元帅脚步，正恭谨而认真地汇报着什么。
元帅侧耳听着，停在了陆钧面前，目光严肃地看了一眼他的这个学生。
老将军的目光积威甚重，接待者所站的位置明明很靠后，却还是因那一眼，感觉全身上下似乎浸入坚冰深处，从里到外冷了个透。
老将与后辈，带着肃杀的气息相对。
接待者旁观了这短暂的几秒钟的静默氛围，并不明白所谓的大人物们都在想什么，他只是出于察言观色的本领而觉得奇怪，几秒钟而已，陆少将甚至有一种巢穴被危险者入侵的感觉，但元帅本人正是他敬爱的老师，不是吗？
元帅在下令。
“……军方出面，一定要把疑似堕落种的人和那个叫司昭的男人捉回来。”
“陆钧。”陈旻道。
陆钧上前。
“你知道怎么做。”
军部某官员对这一临时任命产生质疑：“少将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避嫌？”
随着调查组工作的推进，两名通缉犯的相关信息已经汇总好发到了各层级人员手上。资料显示，其中的女性堕落种与陆少将关系匪浅。
陈旻淡淡一笑，手掌放在陆钧肩膀轻拍了拍：“你是我最信赖的学生。”
陈旻足够了解陆钧。
“这样吧，”陈旻随口应付道，“让盖纳和你一起去。”
元帅身后高大的男军官站了出来，其方正冷硬的面容与其行事作风如出一辙。盖纳上校大多数时候都少言寡语，像是元帅随从中的一道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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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全体首都星居民都接收到一条新闻：有恐怖分子驾驶飞行器撞击军部大楼后逃脱，目前下落不明，警方正在全力缉拿。
与此同时，为了打击猖獗的恐怖分子，维护首都星治安和公民人身财产安全，即日起首都星颁布一级禁令，封闭所有港口，暂停星际航班。
星网上的直播视频转载及浏览量过大，公众对此议论纷纷。据星网的延迟报道，中途阻止了病毒袭击的那个人，她是堕落种，潜入军部也是为了实施破坏活动，犯罪行为及目的极其恶劣。
新闻稿末尾播报员作出的一段陈述，经由无线通讯网络而散播到首都星的每一个角落：“现在请公众严格注意，一旦发现堕落种的踪迹，一定要立即上报。
“重复：一旦发现堕落种的踪迹，一定要立即上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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