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短棍 十九

妖魔往前一扑，躲过了这一棍子。它回过头来，对着硫娜发出了一阵咆哮，但是没有再关注蒂法所在的小木屋了。硫娜也完全不觉得害怕，只是拼了命地将棍子舞了起来。妖魔愤怒地想要攻击硫娜，但是几次都被硫娜手中的棍子挡住了。妖魔的速度实在是太快，硫娜根本就看不清楚对方运动的轨迹。她只好按照席梦娜教给她的那六十四招一一演练，一遍接着一遍。妖魔不知道硫娜只是在空挥，她不断地冲击硫娜的棍影，但是却被一次次地拦了回来。气得妖魔大吼。

        这六十四招要只是用普通的短棍练习，那还是相当的轻巧的，但是换成了这根原木之后，硫娜觉得每一招都别扭到了难以置信的程度。因为惯性，硫娜必须改变自己的很多姿势来使自己不至于扭伤。这样一来，原木本身的轨迹也变得弯弯扭扭，弄得硫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用哪一招剑法。但是在这危急关头，硫娜又不可能从头开始使用一遍，只好将错就错，凭着感觉挥下去。这一棍快过一棍，一棍强过一棍，硫娜自己也有些把持不住了。仅仅是维持原木继续盘旋下去，就费劲了功夫。硫娜全身心都投入到其中，不觉汗水沾湿了后背，正是物我两忘的境界。

        正在这时，妖魔的爪子和这原木撞在了一起，硫娜一下子惊醒。之前的树枝被妖魔一抓，顿时碎成了粉末。但是这原木却像是有弹性一般，和妖魔的手臂碰撞了之后，竟然弹了起来。一股巨大的反震之力顺着原木涌到了硫娜的手上。硫娜之前和齐默尔曼对打的时候，已经开始习惯如何破解这这种反震之力，现在也就照葫芦画瓢，勉强化解。但是就见那妖魔突然惊叫一声，连忙后撤，趴在地上不住地颤抖。硫娜不解，她继续朝着妖魔挥动着手中的原木，妖魔竟然躲闪开来，不再和硫娜手中的原木接触。这几下打下来，硫娜心里渐渐有了几分明悟。

        那震颤的反震之力对于两个人怕都是相互的，硫娜这里可以化解，但是妖魔却受不了。这就像是之前齐默尔曼和硫娜之前的对决一般，只是两边的人物颠倒了过来。不过硫娜却搞不清楚为什么自己竟然能将齐默尔曼的反震之力运用到了自己的剑上。或许是之前通过不断地化解齐默尔曼的反震之力，自然而然地学会的。硫娜心中不再考虑过多，只是继续挥剑。这回妖魔的处境就有些尴尬了，她愤怒地嘶吼着，却对硫娜手中的原木万分忌惮。没没想要对硫娜下狠手，看到原木打过来，就在地上翻滚着逃走。硫娜看懂了这妖魔攻击人类没有什么章法，纯粹是凭借着本能，她也就稳扎稳打，不断地在妖魔的身上造成一些小的伤口。这些伤口倒是不严重，只是打进妖魔身体之中的反震之力让妖魔吃尽了苦头。

        正当硫娜放宽下心来的时候，妖魔突然尖吼一声，一双金黄色的瞳孔狠狠地瞪着硫娜。硫娜就觉得自己的右脚一麻，一道惨败的骨刺深深地嵌入了硫娜的右腿上，顿时血汩汩地涌出。这时硫娜才看清这骨刺其实是从妖魔的爪子之中伸长变成的。硫娜之前躲开过这一击，但是现在她全神贯注地操控原木，自然应接不暇。妖魔见无法正面对抗硫娜，就相处了这样的法子，可见妖魔的智慧也相当高。硫娜吃痛蹲下，手中的原木也掉在了地上。她看着逼近的妖魔只觉得万念俱灰。却发现一道火光划破了黑暗。那火光直直地射到了妖魔的脸上，妖魔抱着头在地上哀嚎起来。

        硫娜抬眼一看，只见蒂法从旁边的树丛之中走了出来，手中带着一个火把。硫娜惊讶地看着她，蒂法则笑了笑。

        “我不是说过了么？格雷戈里死了……我从他身上找到了这个……”

        蒂法将手中的东西对着硫娜摇了摇，原来那是一把十字弓。之前格雷戈里曾经用这把是自动攻击过硫娜。十字弓是一种精巧的武器，目前只在贵族之中有所流传。它威力大，通过周密的机关设计，不需要很强的臂力将弓弦拉开，射出箭矢。而且可以预先拉弓，需要的时候只要扣动扳机即可，一场方便，最适合没什么力气的人使用。蒂法从小树屋之中找到了一些灯油，她将一些滴在了木棒上，做成了火把。剩下的全都吐在了弓矢上，制成了火箭。刚才正是一道火箭大展神威，救了硫娜。

        硫娜现在还有些激动，她喘着粗气，做着“盘腿坐”的姿势，惊喜地看着蒂法。

        “你没事了？”

        “我……我没事了……”

        蒂法刚刚张口，就开始激烈的咳嗽起来。硫娜借着火光才看清蒂法的脸色比起刚才更加苍白，两片嘴唇一直打着颤，根本合不拢，完全不像是没事的样子。硫娜知道她是强忍着不适，过来帮助自己，心里十分感动。她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蒂法见到她这个样子，露出了一丝孱弱的笑容。

        “好了，别想那么多，我们一起上！”

        “好的，我们一起上！”

        硫娜将蒂法的话在心里又默念了两遍，她觉得自己的心里再也没有半点恐惧。不远处，妖魔终于重新爬了起来。它本来狰狞的脸变得更加可怖，好像是泥墙一般皲裂的嘴唇大张着，眉间被烧得一塌糊涂。只见蒂法刚刚射出去的那只箭直直地插在了妖魔的右眼上，紫色的鲜血还在顺着烧焦的伤口汩汩涌出。妖魔一只眼睛瞎了之后，身体活动起来有些不协调。硫娜虽然一只脚受了伤，现在现在已经可以勉强站立，再加上蒂法的支援，已经在战力上取得了优势。此消彼长，妖魔这边反倒成为了弱势。但是她现在却被疼痛蒙蔽了，身为妖魔的高傲和她身体之中紫色的鲜血不能容忍她被两个人小孩伤成这样。妖魔没有选择逃走，而是正面冲了过来。

        硫娜喘着气，她每挥动手中的木棒就会觉得自己的伤口撕裂一般地涌出鲜血。她头部发晕，四肢无力，手上的虎口也并裂开来，但是她还是继续抵挡着妖魔的攻击。这一棍她从下往上击出，正是“起床之后一杯水”。妖魔用手肘挡下了这一击，但是其中包含着的反震之力却不断涌出。妖魔此前一直在用自己恢复力来抵挡这内伤，但是终究是伤到了筋骨。这一击下去，妖魔顿时吐了口血。它嘶吼着伸出了爪子，射出了好几道尖锐的指枪。因为少了一只眼睛，很多指枪射的准头都不太高，但是还是有一剑正中了蒂法的肩膀。蒂法吃痛倒在地上。

        硫娜一看蒂法倒下，红了眼，但是她这是却出乎意料地冷静。在修习了“盘腿坐”之后，硫娜发现自己变得越来越冷静了。在父母失踪，整个小镇上的人全部死掉之后，她竟然也没感觉到多悲伤。她将手中的原木下挥，放到了蒂法的身边。她在原木的顶端沾了一抹燃烧着的灯油，然后对着妖魔一甩。妖魔被弄瞎了一只眼睛，本来对这火光是畏惧异常的，但是她还是嘶吼一声挺着灯油朝着硫娜冲了过来，显然是要拼命了。硫娜也一咬牙关，直接连跑几步，直直地将手中的原木打了出去。这一招倒不是席梦娜的剑法，而是蒂法教给硫娜的“无死无生”。在最紧要的关头，硫娜无意识地使用了自己联系了几个月的剑法。“无死无生”本来是齐默尔曼在率领士兵打仗陷入绝境的时候领悟出来的招式，讲究的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魄力。硫娜现在的情景正好和当时齐默尔曼的心境相合，这一招也非常合适。

        硫娜挥动着手中的原木，和逼近的妖魔对视着。她早就将自己的生死度外，只是觉得要是蒂法这样的大小姐死在这里也太过可惜了。妖魔也瞪大着眼睛看着硫娜，就连那只被弄瞎的眼睛也大睁着。金色的瞳孔之中迸发着残暴的光，而另一只插着箭的眼睛却露出了一丝犹豫。正如齐默尔曼所说，“无死无生”与其说是依靠剑术伤人，不如说以依靠剑势伤人。妖魔心中有了一丝规避的心理，在一开始就已经输了。硫娜手中的原木狠狠地镶在了妖魔的脸上，妖魔的头部被生生地打裂开来。天空之中爆出了一捧深紫色的血雨，妖魔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硫娜就觉得手中的原木有千斤重，她放下原木瘫软在地。她拖着颤抖的身体爬到了蒂法身边，看到蒂法还在平稳的呼吸，不由地放下心来。

        硫娜这一放心，就躺在地上起不来了。她看了看身边的原木，现在硫娜才发现这根木头是如此之大。要是平时的她举都举不起来，更别提去挥它了。硫娜苦笑一声，就觉得身体之中的力气好像潮水一般地消失，眼皮也像是灌铅了一般沉重。她连“盘腿坐”的姿势都懒得摆了，就这样沉沉睡去。硫娜合上眼睑之前向着远方发出最后的一瞥，天边已经出现了一抹橙红。

        原来她已经和妖魔战斗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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