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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26章


直至三日后,虞清绝才再见到萧珩。她那天喝的实在是多,把事情忘了个七七八八,甚至瑞雪和她说了经过她都没记起来。

        不过瑞雪被支开了,她也不知道二人具体说了什么。

        虞清绝没放在心上,总不可能是睡了小叔,既然不是睡了,那就没啥大问题。

        萧珩过来给她请安,看上去也没什么异常,这让虞清绝更加放心自己没趁着喝醉了占人家便宜。

        毕竟萧珩今年才十五,自己流氓起来也得有个边儿。

        她像往常一般问问萧珩课业上的问题,偶尔也提点几句。她是现代人,历史课还是学了的,许多问题能从历史上找到答案。

        可是萧珩今日看上去额外兴奋。

        虞清绝几乎没有好奇心,她想着萧珩指不定是看上哪家姑娘了,小辈的事她没兴趣。

        直到课业说完了,萧珩没有像往常一般告退,而是在虞清绝下位坐了下来。

        她有点摸不着头脑,这是有事和我说?

        虞清绝硬着头皮问他:“这是怎么了,这般开心。”

        萧珩将书放在茶案上,有些惊讶的看向她,“大嫂不知道吗?兄长有消息了,今日宫里收到镇北的军报,说是兄长带了胡羌王的人头和降书回了镇北,今年岁暮会提前回来。”

        虞清绝倒没什么惊讶的,她早有猜测和打算,否则也不会喝到烂醉。

        只是没想到萧燎会回来的这么快。

        萧珩见她这般,又说:“我原以为大嫂消息灵通,不料竟是还不知道?”

        “消息灵通?”虞清绝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

        “是啊,前些天大嫂醉酒,不是说兄长快回来了吗?”萧珩这才意识到虞清绝那日是断片了,不怀好意的提醒她,“清舟大哥也回来了。”

        虞清绝心里不大舒坦。

        喝酒误事喝酒误事。

        他妈的。

        我他妈说什么了啊?我只是猜着他快回来了,随口一说,哪知道他真回来!

        “不记得了。你当我随口胡诌吧。”

        不知道,不记得,不关我事。这三句才是应付人最好用的。

        萧珩见她这样也不生气,只是看似不解地说:“兄嫂应当也是许久未见了,不必守寡,大嫂不高兴吗?”

        “我自然高兴,只是怕世子不满意我这个妻子。”虞清绝心中叹气,可面上还得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他们何时到鸿都?”

        “一月有余。大嫂放心,兄长不是那等顽劣之人,自会好好待你。”

        “好,那我便在府中等他。”

        话说的漂亮,虞清绝自然不会真的在府里闷一个月。她想,反正自己偷溜出府被抓现行了,再出来一次也没什么,萧珩正高兴着呢,应该没空理她。

        溜出来之前虞清绝特地去库房里找那箱嫁妆。珍珠被她分成了三个小箱子,其实也不算小,只是同擎南的那只比起来显得穷酸了许多。她在里面挑挑拣拣,才发现这里面的珍珠都是一样大的,成色也极好。

        真是富庶。

        实在挑不出来,虞清绝就随意抓了一把放进荷包里,然后轻车熟路地回忘忧楼。

        虞清舟回来之后自然还得当差,今日有任务,还没回来。

        趁着兄长不在,虞清绝叫上花墨,拉了几个淸倌儿在顶楼挑了间屋子准备喝酒。

        这些姑娘少年的身家性命都在她手里,酒量也不错,还知道装醉,她是什么身份根本不用藏着掖着怕他们说出去。得亏自己给自己创造了个能抒发情绪的地方,要不虞清绝非得郁郁而终不可。

        花墨自然也知道了萧燎要回来,她和虞清绝的兴致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一边准备酒,一边和虞清绝说着,等萧燎回京,肯定会有游行,她得寻个好地方看看萧燎如今什么样子。

        虞清绝真是搞不太明白花墨脑瓜里装的都是些啥,萧燎回来有什么好的?

        不确定因素让她有些紧张。

        要是没能那么快和离,自己估计就更出不来了。

        “有什么好高兴的啊,花墨,早知今日就该让你替我嫁过去。”虞清绝说话没分寸,淸倌儿们也跟着起哄,屋子里一片热闹。

        “哎呦,说什么呢!你如今不守寡了,我这是替你高兴!”

        “?”虞清绝指着自己,“我看起来像是高兴的吗?”

        “你为什么不高兴?萧燎这个人足够忠义,我觉得不论你是走是留,他都不会对你太坏。你要走,他不会强留你;你要留,枕边风也好说。”

        花墨不满地同虞清绝表明自己不是只看重儿时情谊:“以婵姐姐这倾城之姿,开口求他帮忙寻战马,并非难事。”

        “他回来了自身难保,怎么帮我?”虞清绝歪在一个小倌的腿上喝酒。

        花墨自己也是这副做派,甚至比虞清绝更不像个女儿家——她见一个爱一个,不爱的也能称兄道弟,毕竟江湖上浪久了,多个朋友多条路。

        她咂咂嘴说:“又不是让他帮你翻案,只是打听着。再说了,他没准还真会帮你查查,你是他妻子,洗脱冤屈对镇北没坏处。”

        “他先把镇北和”虞清绝伸出手向上指了指,“摆平了再说。要不镇北的名声一下子好起来,他更危险。我要不走,没准就成了逆臣贼子。”

        屋内气氛凝重了下来,被她倚着的小倌,祁无错,自上而下睨着她开口:“既然不在阁楼上商量事,下来喝酒,就别这副模样。”

        虞清绝看着他那副潇洒皮囊,似乎很是受用,“好好好,听无错的。”

        这间上房保密性极好,虞清绝为了隔音,前前后后花了不少功夫。

        屋内打起行酒令,虞清绝笑得手里的花牌拿不稳,她忙着同花墨辩解到底是谁出千,几位淸倌儿也争地起劲儿。

        祁无错朝虞清绝靠近了些,长臂从背后绕过她,扶着她手中的牌。他坐得笔直,衣领被虞清绝蹭开了些,没有束发。

        面上冷清,只是耳朵烫的要命,幸好没有束发,他想。

        这个姿态维持了许久。

        直到虞清绝吵累了,往后一摊,顺着祁无错的手臂滑到他怀中。

        “你那丢了一张的牌可作何解释,你今日要么留牌,要么留衣服,出千出到我头上来,这还是我教你的!”虞清绝拿过另一个姑娘递来的酒,润润嗓子继续吼,“青龙街上那家赌场还是我的买卖,你觉得你骗得过我?”

        花墨被她堵得没办法,趴在桌子上斜眼瞥她:“玩个花牌你怎的这般较真!还留衣服!我这衣服再脱就没了!你要多跟萧燎较几句真,还怕什么!”

        “我好不容易忘了,你怎又提他?我不愿与永安侯府扯上什么关系。”虞清绝任由祁无错松散的半搂着她。

        “再说了,你这人一向不靠谱,上次同我说齐珏怪我不见他才送了东西来。”虞清绝竖起眉,显露出些许刁蛮的模样,“我当是什么,是人家早就知道萧燎要回来才给我补嫁妆,贺我正式出嫁呢!”

        花墨也不甘示弱:“你说谁不靠谱呢?那是你表哥,我如何知道!随口猜的,哪想你当真了啊!”

        “做寡妇有什么不好的,我就不明白了。我又不喜欢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你高兴!”

        虞清绝身子不好,吵了这么久累得她喘气。花墨可是个练家子,看她这模样便开始笑话她,笑得停不下。

        虞清绝也没办法,最后只能说:“别笑了,你在江湖上这么长时间,自然比我能喝,看看你杯里的酒,养鱼呢?”

        二人又不服输地划拳喝酒,花墨同师父浪迹的模样也显露出来,豪迈得很。

        忘忧楼同鸿都其他酒楼一般,俱是热闹,也在庆祝镇北世子凯旋。

        “这镇北世子可是了不得,十五岁便随着永安侯出征,率领五千铁骑直逼哈尔木”

        窗子开着一条缝通风,窗外街上的皮影台子,说书人,饭馆里的食客,甚至在虞清绝楼下对着姑娘小倌侃天侃地的高门子弟,无不在谈论着萧燎。

        但这声音打不断窗内的热闹,萧燎的妻子正将这等烦心事暂时抛到脑后,花牌打的起劲儿。

        虞清绝想着忙里偷闲不容易,萧燎回来之后自己得有一阵子不能溜出来了。

        她去阁楼上拿了些现银,同各位耍起钱来。

        输了,要么给钱要么喝酒。

        在忘忧楼里挣得可不少,在座的几人都跃跃欲试,想从大老板手里抢银子。于是不过三刻,虞清绝就将手里的银子全都输了出去,她运气一向差得很。

        银子没了,酒倒是管够的,虞清绝有意瞒着,花墨不清楚她具体的身体状况,也就越发没顾忌。

        尽兴之时,虞清绝有些懵,还是笑的风流,拿起酒杯向祁无错伸过去,眯着那双含情眼看向他说:“无错怎么不喝?”

        “你我总得有一个醒着。”

        虞清绝摇了摇头,

        “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花墨今日也高兴的很,她端起酒杯看向自己今日花牌赢来的银子,还有虞清绝“输”给她的那只沉甸甸的荷包。

        她心想平日里忙东忙西,也确实是许久没如此尽兴了,从头上摘下那只最繁复的金簪朝祁无错挥了挥:“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

        祁无错看着自己手中的酒,又看向虞清绝想要同他碰杯的手。

        “叮”

        酒杯相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昭彰着虞清绝借酒消愁的决心。

        祁无错也不想扫她的兴,一饮而尽。

        与尔同销万古愁。

        重骑铁蹄将余下的旧雪踏开,冰冷的泥浆溅上将士的靴子,驾马途中他将腰间的酒囊解下闷了一口。

        旁边的小将瞄到了,急忙问:“六哥,还剩多少酒啊?”

        薛六笑了一声,将酒囊扔过去说道:“没多少了,省着点喝,小子。”

        小将连忙接过扔来的酒,小心翼翼地抿了两口,还没等还回去,就看到了前方军旗的指令。

        驻马停军。

        传令兵收起军旗,看向侧前方马上乌金玄甲的少将。

        “在此歇下,晚上加两队巡逻,雪峰林中视线模糊,多加小心。”

        “是。”

        萧燎倒不怕鸿都有人跑来暗杀,镇北军不至于对付不起那些养尊处优的仇家。只是这个时节,林中常有野兽,体型大的猛兽多了就比较麻烦。

        他下马,由着肃影自顾自地跑去溪边饮水。

        萧夫人也收拾好行装下来,她穿了件软甲,外头披着大氅,同萧燎一起坐在石头上生火。

        下过雪,干柴难找,好不容易生起的火堆冒着黑烟,萧燎将萧夫人往后推了推。

        许久,二人才与周寻凌风几位副将一同烤着火啃干粮。只是几人都知晓鸿都不是个好去处,气氛一时有些低沉。

        最后还是萧夫人先开口:“镇北也好,鸿都也好,哪里都是凶险,也只能说万事谨慎为上。何况你在鸿都也算有家。”

        凌云咽下一口粗粮饼,没心没肺的附和:“是啊,世子现在也成家了。”

        不提还好,提起成家这个事萧燎就更头疼,“凌云,把嘴闭上。”

        萧夫人笑了笑,继续问道:“你可曾见过了?我记得小时候你每次去鸿都,那姑娘都会来府中。”

        “看到了,只是她身世牵扯过于复杂。”萧燎拿着棍子扒拉了两下快要熄灭的火堆。

        几位副将很识趣地寻了个由头走开,只剩下凌风还在聚精会神的一边烤火一边啃土豆。

        周寻走到一半看少了个人又回来连忙把人拽走:“不是喜欢吃土豆吗,我那多的是,快点!”

        凌风手中剩下的半个可怜土豆突然脱手,亏得萧燎手快接住又扔给他。

        等只剩下他们母子二人,萧夫人才又说道:“我前些年带萧珩赴宫宴见她便觉得有些猜不透,如今进了府,接触多了,却觉得越来越难看清楚这人,全然不似幼年了。

        不过家道中落,命运多舛,有改变也是常理。永安侯府待她不薄,她对我们也没什么动作,对萧珩不错。”

        “是去是留全在你,你有分寸。”

        萧燎一双冰冷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火堆,没有答话。

        虞清舟今日没回来,亥时让人传了消息,他们便放心地玩到很晚才歇下。

        祁无错跟着虞清绝上了阁楼,但他不能睡,他的职责是守着虞清绝,在她梦魇时唤醒她。他守了虞清绝两年多,自忘忧楼头一次招淸倌儿时就进来了。

        他本是郎中,可惜家道中落,医书被人烧了个一干二净,还被人卖进来。

        最开始虞清绝只是教他们如何讨人欢心,后来就什么都教了,甚至四书五经,山河地理。他自小学的东西多,这些不在话下。虞清绝同他讲的也就比旁人多了不少,给他买了医书,甚至想给他开个医馆,但他没同意,他不太想走。

        有次喝酒,虞清绝有些悲观的同他开玩笑:眼见他起朱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虞清绝的朱楼也会坍塌。

        她劝他离开。

        “不必管我,时候到了我自会离开。”

        可若是不到,他就一直留在虞清绝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最后葬身在这朱楼之下。

        祁无错守在床边,静静地翻着医书,想化解这梦魇。

        能化解开吗?

        他想着今日的消息,镇北世子归京,自己是不是也快要离开了?自己离开她之前总得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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