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救人

　　
沈玥身子一僵，“婶婶，是我自己马术不佳才会坠马，这事与谢瑾之无关。”
谢瑾之最大的错误，就在于那天他不该刚好路过。
才被李妙华抓来当替罪羔羊。
“而且婶婶，我还用得上谢瑾之，过两日我要去参加京中小姐们的诗会，您知道我肚子里没有几两墨水，我想带着谢瑾之去为我作诗。”
李妙华这才缓缓笑了起来，“原来如此，我就说你怎么突然对这小畜生那么好。”
她两条眉毛高高挑起，拉着沈玥起来拿帕子给她擦手：“婶婶知道你一直想给自己争口气，我也不拦着你。”
“这样子吧，我叫人先将他抬回去自己院子里，再给他请大夫瞧瞧。”
“你看看你手都冻红了，快跟着婶婶进屋里去烤烤火。”说着，李妙华就不容沈玥拒绝的拉着她进了屋子。
待李妙华跨进门槛，她扭过头对院子里一个丫鬟使了个眼色。
那丫鬟微微颔首。
李妙华满意一笑，反手将房门关上。
房间四角都放了炭盆，里头烧着的是金丝银炭，一点烟气也没有，不似谢瑾之用的土炭，干冒烟也不起火，除了呛人之外几乎没有供热功能。
武安大将军谢明堂常年在外征战，家中内外皆由他的继室李妙华掌管。
李妙华摸清这将军府的状况后，便将将军府内下人大清洗，全都换成了自己的人。
她生性奢于享受，最是不愿委屈自己。
就如这雪天冻人，她就将房中的桌子换成石炕桌，下边烧火上边盖上桌布，坐在桌子边上时暖和得不行。
沈玥坐了一会就想把斗篷脱下来。
被李妙华也拦住了。
“你生着病，怎么能吹风？”
因为对谢瑾之投以善行而放松下来的沈玥有几分哭笑不得，“婶婶，我是摔到了额头，怎么就不能吹风了？”而且这屋里头热乎得很，吹点风反而凉快。
沈玥都想好了，天大地大都没有她的小命大。
既然无法选择离开，那她就既来之则安之，劝说李妙华别找谢瑾之麻烦，等谢瑾之高中在朝廷立足后，他看不上将军府，两方人也可以各走一边。
“玥玥啊，婶婶知道咱们出身差，京城里这些世家小姐看不上你，总是在背地里笑话你，那诗会婶婶看你也不要去参加了，等婶婶给你找一门好亲事，自然有的是人捧着你。”
像李妙华自己不就是嘛，如果不是给武安大将军谢明堂当续弦，她就是别人口中克夫的寡妇。
可现在呢？
走出去多少人捧着她！
沈玥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婶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妙华哼笑道：“那小畜生烧得都神志不清了，这正是我们的好机会啊。到时候将军回来，我们就说他烧糊涂了自己掉进湖里去，捞上来时人已经没气了。”
突的一声，沈玥猛然站起来，她身后的圆凳因为受力被推出去老远。
“你……”沈玥双目圆瞪。
李妙华笑问沈玥：“婶婶这主意是不是特别好？”
好！好……能好才怪了！
她能说什么？
沈玥推门跑了出去，整个将军府只有一个湖，就在后花园里，正好能通谢瑾之住的院子。
她跑得太快，靴子都跑掉一只。
到了湖边长廊上，正好见着李妙华身边最得用的大丫鬟春月领着几个家丁往回走，见到沈玥，还温温吞吞的行礼：“表小姐。”
“谢瑾之呢？”
长廊被这几个人挡得严严实实的，沈玥要迈过去，又被春月挡住。
她看向春月，春月嘴边衔笑：“奴婢知道表小姐心善，可夫人也是为了表小姐好啊。将军一直属意将表小姐许配给大少爷，眼看着表小姐与大少爷的年纪是一年比一年大了，难道表小姐真的想嫁给大少爷？”
沈玥已经听到水浪扑棱的声音了，她瞟过去余光正好能瞅见水中一道人影在挣扎。
谢瑾之……善不善水性？
记不清了。
“把人给我捞上来。”沈玥道。
春月气定神闲，还有空闲掸掉肩披上的灰尘，“表小姐，这可使不得。”
沈玥轻叹一声，“我可给过你机会了。”
随即，在春月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一脚将人踹下冰湖。
雪至不过半日，湖上只有薄薄一层冰。人从高处坠落，便会破冰入水。
春月在水中扑腾起来，“救……救命，我，我不会水，救……我！咳咳咳……”
沈玥淡淡扫过她一眼，就往前去。她从廊梯下至湖边。
而其他家丁，则是在周围寻长杆子要救春月。
站在湖边冻土上，沈玥嘴唇微微发抖。
谢瑾之是懂得水性的，沈玥下廊桥时他已经凫水至岸边，发红发胀、开裂的手抓着冻土层，只是他好似没有力气了，挂着那儿上不来。
两人四目相对，少年的眼睛如黑曜石一般透亮深邃，如墨如铅，竟叫沈玥看出几分迷惘。
沈玥伸手握住那只手，入手的冰冷刺骨叫她牙齿打颤。
“来，我拉你上来。”沈玥试着把人往上拉。
只是她本就虚弱，又因为一用力冻土就疏松下陷而恐惧，拉了好一会都没有拉动谢瑾之。
“你另一只手呢？抓着岸边爬上来啊！”沈玥急得脸通红，这天寒地冻的谢瑾之再在冰湖里泡着，真的会冻死的！
在少女说话吐出的氤氲雾气中，谢瑾之缓缓的从冰湖中探出另一只手。
一把……
将沈玥拉进冰湖里！
“不好！表小姐落水了！”
“快！快将表小姐捞起来！”
沈玥把春月踹进冰湖是小事，她要救谢瑾之也是小事。
因为不管沈玥做了什么荒唐事，李妙华都会护着这个侄女，她只会怪罪别人，从来不责罚沈玥。
可沈玥掉进冰湖，那可就是大事了。
而且是天大的事！
原本春月已经拉着杆子被拖到岸边了，可那些家丁见到沈玥落了水，全都慌了神的跑过去，她险些又跌进了冰湖里，好在她危急时刻稳住了身子。
用尽最后的力气，春月爬到岸边，仰躺着大口大口的咳嗽。
——
冰湖中沈玥牙齿打颤。
冷，好冷。
紧紧拥抱住她的那具身子，比寒冬中的湖水还要冰寒。
沈玥想要挣脱，可那人却将她抱得更紧。
相拥着的少年与少女被家丁们合力救了上来。
此时李妙华姗姗来迟，见状跺脚愤愤道：“救表小姐就是了，你们将这小畜生捞起来作甚？”
家丁们诚惶诚恐：“夫人，大少爷抱表小姐太用力，我们根本就掰不开……”
将两人一起捞起来，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坚持到这一刻，谢瑾之已经耗尽一切力量，他松开了对少女的禁锢。
失去意识前模模糊糊的听到了少女断断续续却执拗的发言：“请……大夫！先给谢瑾之……看！他不看……我就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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