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月光色
“师兄，我……啊啾！”
沈辞刚要解释，门廊一阵冷风袭来，猛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宋璟看得蹙眉，一手拉人进屋放他坐椅子上，关门点灯，打开柜子翻找，取来一条薄毯。
“擦擦。”
“多谢。”
沈辞吸吸鼻子，却没伸手接毯子，先解下披风随手仍地上，再解下有一件算一件胡乱裹身的衣裳，宋璟迅疾移开眼，将毯子蒙头盖在沈辞身上，转身移步去面盆架，取来干燥脸帕。
再回头时，沈辞已经把自己裹成蚕茧，附在毯子里边挪动着，吸附身上的水珠，宋璟将帕子盖在他头上，沈辞伸出一条胳膊搭脑袋，披在肩膀的毯子随之滑落，露出莹润细嫩的锁骨肩窝，宋璟抓着沈辞手腕给他塞回去。
站在沈辞面前，动手为他擦拭头发。
“发生何事？怎么这个样子跑出来了？”
“我……我刚刚去泡汤，然后……就正泡着……容容跟茶茶进来了……”方才在门前还极力想解释，过了时间，又觉得发臊，讲得磕磕巴巴。
然宋璟心思敏锐，极快便明了前因后果，手下一顿，面上迅速闪过阴鸷之色，垂眸看裹在薄毯之下的师弟，后悔方才避开他脱衣而失去了检查身体的先机。
宋璟沉声，“她们做了什么？”
“她们就……扒拉我！”语气给他委屈的，“我喊她们出去也不听，还给我哭……我还光着缩在池子里呢？我都没哭！”沈辞义愤填膺发完牢骚，对面却没回应，自己视线只能看到宋璟身前雪白的中衣，刚想抬头，被宋璟一掌摁住脑袋，继续为他擦头发。
稍显低沉的音色从上方传来，“所以你自己出来了？”
“是啊。”
“你……”宋璟停顿了一下，“你不喜欢她们吗？”
“那也不是这么个喜欢法呀，给我吓死……”
“不是这么个喜欢法？”宋璟复述他的话，“何解？”
“嗯……”
沈辞认真分析，“容容跟茶茶挺漂亮的，一个娇滴滴一个羞怯怯，小意温柔讨人喜欢，可我同她俩又不熟，没感情基础垫吧一下，就没有喜欢到可以……咳！再说哪有第一天见面就……哎哟，总之不行。”发生这种事情，沈辞总有一种在做什么不正当交易的错觉，太诡异了，这剧本越写越变态，怎么还有十八禁内容？
宋璟静了一会儿，手里帕子一缕缕拭过发丝，“所以于你而言，你若与她们熟识，对其喜爱不减……便可以？”
沈辞构思一番，点点头，“应该是吧……啊嘶……哎！师兄，你扯到我头发了。”
宋璟语气微凉：“师祖有言，十年期内不可近女色，忘记了？”
“没忘没忘……你自己问我的你还不高兴了？”
“观这二人心思不纯，再留在你身边，恐怕你在府邸这几日都不能清净，还是尽早遣散为宜。”
“这……我一开口，她俩再哭怎么办，我最怕女孩子哭了。”
“无需你出面，找她们的领事嬷嬷出面处理即可，最好是放身归家，为她们寻一门良配安置了。”
“要赶她们出府？会不会太狠心了？”
“今晚她们敢大胆行事，只怕二人的身份府中上下心照不宣，你若不收，却将她们晾在府中，时日一久，反会招来闲言碎语，于女儿家清誉不利，不如早日送出府免了后患。”宋璟话锋一转，“如此一来，也可作个警示，省得还有人对你动心思，断了那些人的念想最好。”
沈辞思忖，“有道理，那我明天就去办。”
头发擦得差不多，宋璟结束话题，“好了，起来吧。”
沈辞没动，“你有没有带多的衣裳，借我穿？”
然而宋璟听自己这么一说，居然还露出犹豫的表情，沈辞以为这厮洁癖症犯了，张手撩开毯子展示，“总得给条裤子吧？我屁股还光着呢。”
“……你！”宋璟脸色一变，直接给他手又按回去，磨了磨牙，按下心绪缓了声道：“我乾坤囊里有备用衣物，但都是我常穿的，你要衣裳我去你屋里取。”
“不行！”沈辞拉住转身欲走的宋璟，“容容茶茶就住在我别院的偏房里，你去被发现怎么办？大晚上的，再要是惊动她俩，这事儿闹开了，我这面子往哪儿搁？容容和茶茶也难做人不是？”
宋璟眸色一闪，“那你今晚？”
“留宿啊。”沈辞理直气壮。
今晚在此将就，明儿一早平平在别院里见不到自己，凭他的机灵劲，一定能想到找来宋璟这儿，到时候让平平去善后，自己全程不用出面见容容和茶茶，正好免得尴尬。就是宋璟忒小气，磨了半□□裳也不肯借，屋子也不让睡，这沈王府还是小爷的地盘呢。
“反正我不回去，师兄——”沈辞撒娇卖乖，“你最好了，收留我一晚呗。”小爷都这么求你了，你要是不识好歹，我可翻脸了，嘶……小爷赖着不走，谅你不能把我轰出去吧？
宋璟足下一动，转道走向屏风后边，在自己的外袍上掏着什么东西，尔后再走出来，已从乾坤囊里取出一套干净的中衣，递给沈辞，“穿上。”
“好嘞！”
沈辞快手快脚套上，甩了甩袖子，踢踢脚下，苦恼道：“有些长……”
宋璟静然睨他。
沈辞立即闭口，翻身滚上床，冲宋璟招招手，“师兄来，我们睡吧。”
宋璟轻叹了口气，挥掌熄了灯，刚躺下去，沈辞扬起被褥盖在宋璟身上，人亦随之挨过来，熟悉的温热气息扑面袭来，宋璟脊背一僵，“你往里边挪一点。”
“哎哟，被子只有一条，挨近点才够睡呢。”
除了小时候在福利院里跟几个小朋友挤一张床，长大之后，沈辞还没机会跟人一起睡过呢，连上学时都不肯住多人宿舍，而单独在外租房，这时的心境又是截然不同的。
回想上一次跟宋璟同寝，还是三年前在太玄峰吃了毒蘑菇那晚，此刻的沈辞心里又是感慨又是兴奋，毫无困意地一直翻来覆去乱动，两人肩抵着肩，沈辞抓着被子嗅闻，闻着闻着闻到自己贴身的中衣，“好香！师兄，这床上都是你身上的味道，你到底用的什么澡豆……欸！？”
宋璟乍然起身下地，径直走向屏风前的矮榻。
“师兄，你干嘛呀？”
“我睡这里。”
沈辞起身一探，室内幽暗，隐约可见矮榻上已经躺着一人。
沈辞觉得不可理喻，“不是，为什么呀？你不喜欢跟人同寝？可是太玄峰的时候咱俩还一起睡呢。”
宋璟清冷的声音传来，“你睡相不好，扰我清净。”
呃……这个理由无法反驳，沈辞还是气不打一处来，“你！那……那你被子还在我这里呢！你不盖被子吗？”
“我带了披风，勉强可用。”
“……”沈辞堵着一口气悻悻躺回，算了算了，莫计较莫计较，好歹自己是占了大床的，宋璟那么高的个子睡窄榻，挤死他。
不多时，漆黑的视线渐渐被月光渗透，屋内变得明朗又静逸，沈辞睁眼盯着床帏，仍旧没有睡意，听见宋璟的浅淡呼吸声，犹豫着，沈辞重新开口，“师兄，你明天能陪我出趟门吗？”
“去哪里？”果然宋璟也没睡。
“明天我要去见大羽皇帝还有……我爹，你跟我一起去吗？”
沈辞抱着被子滚到床沿，“我也不是非要你陪我，就是……我都三年没见他们了，我那个爹打我出生以来，我俩见面的次数十根手指来数都有剩，我担心我应付不好。”越说声音越低，其实自己没有完全说实话。
因为现世生活里，沈辞是个遗孤，当年他的亲生父母在一次异国旅游时遭遇恐怖分子枪袭，父亲为了保护母亲，舍身挡了数枪子弹，当街死亡，母亲后肩中了一枪被送到医院，早产生下八个月大的男婴。但是产妇大出血病危，最终没也能挺过去。
这便是沈辞名字的由来，他出生当天，父母便与世长辞。
对于福利院长大的孩子，父母孺慕家长里短乃至亲戚妯娌等等，这些在人人生活中稀松平常的标准配置，与沈辞却是完完全全陌生不通的东西。所以哪怕在游戏里见一个虚拟的假父亲，沈辞仍旧会抗拒情怯，对于明日要面对的事情感到踌躇忐忑。
屋内静了两息，宋璟很笃定短促地道：“好。”
沈辞嘴角一扬，“那说定了！”
翌日一早，皇帝派出车辇到沈王府接人，然则，抵达的地点却不是皇宫，而是一处香火旺盛的寺庙，沈辞与宋璟的落脚点在寺庙后院一座雅致的园庭里，此地安静无人，远远还能闻到空气中飘荡的檀香味。
沈辞好奇地敲了敲识海，“系统，这里是什么地方？”
【玩家，这里是大羽国寺——金山寺。】
“额……白娘子水漫金山的那座金山寺？”
【是喔。】
“你可别跟我说这里还有座雷峰塔啊？”沈辞吐槽，“先前秦淮烟柳也就算了，你们能不能有点原创精神，另取个名字很难吗？”
【雷峰塔也有，不过不在这里喔。】系统笑得和气生财，【玩家，引用历史名人名迹来蹭热度以提升游戏知名度，已经是行里的惯用操作了，这样也便利玩家更有代入感呢。】
游神开着小差，忽而手腕一紧，被身边的宋璟拉住，与他眼神示意。
方觉后背不知何时多出一人，沈辞连忙转身一看，是位身穿明黄龙纹常服、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系统滴滴一声，【当前npc姓名：沈亥，年龄：43，身份：大羽国现任皇帝，您的皇伯父。】
“阿辞！”羽皇沈亥阔步走近，沈辞借机打量对方，身高七尺，容貌甚伟，眼皮处有道约莫一厘米的细疤，周身气场是凛凛的天子之威。
这就是羽皇沈亥？
“呃……见过……”沈辞刚要行礼，却被沈亥截住，宽大的手掌抓着沈辞的手，眼神微表露出激动之情，上上下下梭巡了个遍，满意地道：“长大了，也长高了。”
沈辞现在的身体跟现世里的一模一样，严格来讲，这身高不高不矮平平无奇，与自己理想中的肌肉猛男更是差之千里，一度令他万分扼腕。
但是自打出关后，那真是上哪遇到个人都要夸一次沈辞的身高，沈辞越听越飘，赶紧收敛情绪，念出事先打好的腹稿，“……三年不见，侄儿对皇伯父很是挂念。”
继而介绍起宋璟，“皇伯父，这位是我师兄宋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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