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父母
冰冷的室内雾气萦绕，灌满了整个封闭的空间。
空间的正中央树立着一具方正的寒冰，透过晶莹的外表展现出一层人形的阴影。
束起一头浓稠银发的少女站立在寒冰前，温热的掌心紧贴寒冰表面，很快被传来的冷意降低了温度。
她维持这个姿势不动很长一段时间。
月牙每天都会来这里。
雷打不动的将她日益增长的神力过度给她那命若悬丝的母亲，好维持她的生命不被死神夺走。
她做完这些后便离开了，关上门，彻底隔绝了外面的光线。
月牙出门就撞上了在外等候的杀生丸。
“刚才有来自地狱的使者撞到了我们设下的结界。”
月牙的眉头无意识地皱了皱：“他们进不来的，也根本意识不到有一层结界隔绝了外界。”
地狱的人还真是难缠，他们认定了逃走的亡魂是被妖神藏在了杀生丸帝国内，月牙倒也大方，毕竟平常两方都井水不犯河水，于是放他们进来搜查。
第一轮搜查无果后又怀疑妖神有意欺瞒企图浑水摸鱼，月牙也不是什么好脾气，自己家里都出大事了哪里还管得着他们，直接把整个帝国都藏起来了。
没想到，他们还紧追不舍。
两人并肩走出地下室，边走边讨论。
“他们到底为什么一口咬死了亡魂在帝国内？”如果真是这样子的话月牙不可能察觉不到。
普通的妖怪就算了，毕竟他们仰仗着强大的妖神庇护，躲过了两次世界大战，反倒过得格外舒坦。
身居统治阶级的月牙和杀生丸防患意识比他们强多了，可是奇怪的是在阎魔爱登门拜访前，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察觉境内有外来者侵入。
两方虽然交集不深，但任何一方都不想挑起战争，地狱这么咄咄逼人的态度倒也不像故意找茬。
月牙不禁分出点心思到这事儿上，“父亲大人，我们可能需要多加了解一下他们的麻烦了。”
境外的人进不来，境内的人想出去却很容易。
杀生丸想了想，支持她的决定：“这件事情交给我。”
纱织的性命维系在月牙身上，就算他遭遇不测，也不能让月牙出事。
尤其她还强行分裂了自己的灵魂，以半魂体的形式留在这个时空，才要故意放出她失踪的信息。
从她继承帝国，举行了登基仪式后正式成为女帝开始，这份责任便落在了她的肩上。
她正好赶上了社会结构发生巨大变化的年代，也是性别歧视达到顶峰的年代，双重压力也随之落在她头顶。
顶着整个妖界对她的质疑，月牙成为女帝后下的每一步棋都十分严谨。
帝国之主的更替扰乱了人心，妖界发生数次□□，都被月牙武力镇压下来，但这反而鼓吹了民众的不甘心。
民众这种畸形的心理不断酝酿，一直到月牙颁布最新政策那年彻底爆发。
这个结果在月牙的预料之中。
妖怪们沉浸在过去可以肆意猎杀人类的历史中不可自拔，而月牙早就把高度发展的人类文明研究透彻了。
公元1492年，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世界开始连为整体，促进了物种的交流与传播，与此同时也带来了无尽的灾难。
此后，两次工业革命、资本主义道路的扩张推动人类文明到达一个新的历史方位。
再接着开始了长达几百年的殖民体系。
月牙游历人间的那些年，走遍了世界各地，见识过封建社会下被压迫的底层人民，愚昧落后的种姓制度，盲目自大的统治阶级，阴暗残酷的朝廷斗争。
科技发明在不断进步，社会制度却在不停落后。
直到她看见英国扩张殖民地，人类社会苦不堪言。
她意识到妖族已经不能够再小瞧人类了，于是她决定开辟新的疆土，而此时人类为了领土主权发起了各种斗争，整个世界都笼罩在战争的阴影下。
她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地方作为新的生活环境，一番三思后，她灵光一现，学着云端城的构造，在云端之上开辟了一个折叠空间。
月牙将空间的入口设置成需要一股极强的引力才能顺利进入。
她决定带领妖族隐居。
但她的王位还没坐稳，几乎没有人支持她的决策，搞造反想让她下位的妖怪太多了。
月牙本人并不着急，妖怪们心高气傲得很，不肯承认人类已经不再弱小，而月牙却在时刻关注着人类社会。
当时已经爆发了第一次世界大战，长达四五年的战争以协约国的胜利落幕。
月牙分析过战况。
根本原因就是资本主义国家政治经济发展不平衡。
一场为了重新瓜分世界和争夺全球霸权而爆发的战争。
月牙那时候就断定了之后还会爆发更大规模的战争。
果不其然，二十一年后再次爆发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其规模远超一战，这是人类社会一场空前的浩劫，却成为了月牙上位后一个巨大的转折点。
大家不愿意服从她的新政策，于是她以武力威胁，强迫妖怪们隐居云端之上，等人间爆发二战后，她突然放松了管理力度。
二战是一场真正的世界大战，日本作为轴心国成员之一，开辟了亚洲策源地，但是没想到二战后期他们渐渐处于下风。
脱离月牙管制的妖怪们一来到人类社会就遭受了原子弹暴击。
他们曾经一度瞧不起的人类，却发明了令妖怪们都闻风丧胆的核武器。
这一记警钟敲打地妖怪们恍然大悟，一个个都跟丧家之犬似的夹着尾巴逃回杀生丸帝国。
月牙终于彻底树立起身为女帝的威严，狠狠地用事实抨击了那些嘲讽杀生丸帝国在她接手之后走向衰败的民众。
俗话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月牙对此坚信不疑。
即便那些群众们不肯听她的指令，但她坐上了王位就必须走群众路线，她自然有自己的方法来俘获民心。
————她是天生的帝王。
杀生丸刚走出结界就在外面碰到了两个来自地狱的使者。
杀生丸在自己身上用了隐身术，跟上两人。
他们找了许久都找不到平白无故消失的城堡，好几次经过原地时才发现不对劲，一经试探才证明了心中的猜疑——他们真的在绕圈。
其中一个使者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脸愤怒：“就知道使唤我们这些底层员工！”
另一个使者则表现出理解的表情：“我们内部的事情要是闹大了，未免太难看，阎王也有自己的考虑。”
“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亡魂逃走的事情，怎么就这回这么兴师动众？搞得地狱上下都人心惶惶的，要是找到了那个亡魂，他还不得被打下十八层地狱！”
“啧，你新来的还不知道，这个亡魂在我们地狱很有名。”
“此话怎讲？”
“她当年过奈何桥时因为怨气太重，拒绝服下孟婆汤。”
新来的使者不敢置信地说：“那她岂不是入不了轮回？”
“所以这个亡魂在地狱停留了上千年，阎王都拿她没办法。”
“这么嚣张？！”大概是第一次听闻这类前所未闻的事迹，他特别惊讶：“阎王为何不制裁她？”
“她生前罪孽太过深重，而且她竟然与一位阎王也惹不起的大人物签订了生死契约。”
“天哪，这亡魂到底什么来历？”
“我偷偷告诉你，你可千万别和别人说啊，这可是只有我们老员工才知道的秘闻。”
——这个亡魂生前的身份是九尾狐族最后一任族长法月，她这个族长之位啊坐了还不到一天呢就下位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她举行登基典礼的那天就是九尾狐族灭族之灾降临之时！
——现在大家是已经淡忘了九尾狐族的历史，但我听小道消息说，当年九尾狐族一夜之间惨遭灭门，罪魁祸首就是这个法月，是她引狼入室。
——啧，她害惨了那么多人，偏偏她自己作为唯一的幸存者活了下来，后来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罪孽深重到轮回盘都拒绝她，她可是地狱里的重点观察对象，结果还是让她逃了。
“我没有！”
纱织强装镇定，语气中却透着一丝慌乱。
她没有get到杀生丸生气的点，但还是在犹豫片刻后，将话题扭转回他的第一个问题：“只是对你才这样。”
杀生丸眉梢微挑，这一动作看得纱织原本想好的解释都空白了。
怕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纱织愣了几秒后赶紧说：“我是说——我知道我们以后关系不一般才这样。”
虽然她是狐狸精，但她又不是那种“狐狸精”，男女之间那种事情不是真的不懂。
“所以你是不介意的？”杀生丸想了一下才问。
纱织摆出一张认真脸：“我细数了一下你的优点，家大业大，颜值高战斗力也高……咱俩或许也算是门当户对……吧？排除那些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的女人，肯定都不会拒绝你这么优秀的配偶。”
毫无违和感地吹了一波杀生丸的彩虹屁，他竟然意外得心情不错。
然而下一秒就听见她略带遗憾的声音：“但是一想到我们两个几年后才成为名正言顺的夫妻，这期间我要是再找别的男人总会有一种对不起你的愧疚感。”
“……”
“当然我并没有那个红杏出墙的意思……”现在才想起来补充说明反而显得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
“可是——”纱织思维跳跃得很快，又换上一副纠结的脸色：“我还是比较喜欢狐狸崽子……若是找一个男狐狸精说不定几率更大一点？”
杀生丸闻言瞪了一眼偷听的月牙，那眼神仿佛在责怪她为什么不是狐狸而是白犬。
收到他眼神警告的月牙特别无辜：……难道你基因强大还要怪我吗？
她一个小孩子到底为什么要承受这些乱七八糟的爱恨情仇啊！
邪见捂脸，在心里吐槽：杀生丸少爷什么时候这么没有原则了？
杀生丸无可奈何又忍不住咬牙切齿：“你想得倒挺美的。”
纱织接话接得非常顺嘴：“可能因为我长得也很美。”
杀生丸：“……”
偷听的月牙和邪见：“…………”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夸她的口才好还是吐槽她对自己的颜值那么自信。
“我怎么不记得我妈这么不正经？”月牙有种偶像滤镜破灭的感觉。
“原来杀生丸少爷就喜欢这种……看似一本正经不容侵犯结果性格这么欢脱的女人吗？”邪见总觉得自己对纱织的形容有点怪怪的。
纱织一句话让原本就不和谐的气氛更加僵硬了。
杀生丸后知后觉话题走向跑偏得很严重，他语气生硬地想让其回到正轨：“这不是我们要讨论的话题。”
“哦，也是。”纱织点点头，“那我们回到最开始的话题。”
没想到她适应能力这么强的杀生丸：“？”
“既然你都坦白了，那我也说一下我的想法。”
杀生丸目光幽幽，纱织顿了顿，突然get到他这个眼神什么意思了，立即补充：“这个想法是刚刚才冒出来的！”
“我确实习惯了我们两个的关系，不过要说喜欢，我可以肯定地说，目前我对你还没有那种感情。”纱织公事公办的语气，“但是——”
转折的话戛然而止，一股妖风铺天盖地地吹来，杀生丸眉头微皱，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来不及细想就响起了邪见高分贝的惊叫：“月牙小姐不见了！”
……
“你是……上次那个风使？”月牙盯着神乐的脸，脑子里闪过零碎的记忆。
——当然也想起了自己把人家怼了一顿的壮举。
神乐表情不太自然地嗯了一声，想了想，说：“奈落请你过去坐坐。”
月牙玩味地看了眼脚下的羽毛，“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特殊的‘请’法。”
神乐脸色微沉，就马上听到她说：“你不是想要背叛奈落吗？怎么又给他卖命了？”
“……”
“所以，那些碎片你给奈落了吗？”
“……”
“他怎么会蠢到以为那种专门给别人洗脑的东西能让他更加强大。”
神乐眼神古怪地看了眼明明被绑架了还特别淡定的月牙。
看着是挺可爱的，可以想象她长大后也是一个美人——就是可惜长了张嘴。
难不成——
奈落就喜欢这种把他怼得体无完肤还打不过的受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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