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各取所需
Chapter21
在柯迟撑起身时成子言就从短暂的浅眠中醒了过来,但所有上头的情·欲退潮时,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要以怎样的心情和态度面对怀里的人。
怀里这支艳美的玫瑰把他自己锁在某种无形的窠臼之中,即使身上的尖刺把他自己都伤的鲜血淋漓也不肯轻易露出柔软内里示人。成子言做了颇多努力,也终究没法真正靠近,疲乏与倦怠交织着复杂心绪压在他阖起的眼皮上,让他逃避地没有跟着柯迟的动作第一时间作出转醒的反应。
——在这之前,他都以一种类似少年时期在柯迟身边时的兄长心态自居,下意识地不愿意看到他身在泥淖之中、也不愿意看到他受人欺辱。
可是现在呢?
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就超出了他自以为的情谊范围,他们做着亲密眷侣之间才会发生的事,却谁都不是出于恋人的心情与悸动,就好像真的只是柯迟轻描淡写一句话拉出的合适距离那样——各取所需。
柯迟不惜自轻自贱也要得到钱,可他又需要从柯迟身上得到什么呢?
成子言颇有些啼笑皆非。
若是需要能解决生理需求的床伴,他大可以去随意找一个漂亮可人的Omega,他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与担忧,也不会有任何情感上的羁绊。
但这是柯迟,是他少年时期认认真真护着的第一个Omega,早在十几年前他绕开别的小孩停在柯迟身前、和他明澈漂亮的眸子对视的时候,便注定他做不到能对如今的柯迟割舍掉那些早就于少年时期印在心底的爱怜。
柯迟悄悄支起身体俯身看自己时,成子言能敏锐地感觉到他尽可能放轻的呼吸,还带着一点柔软的玫瑰香气,让人很难对他不心软。
也许是出于愠怒之下某种想要小施惩戒的念头,他没有带柯迟去清洗,也知道自己并不如何怜惜柔情的动作会让柯迟很疼,这一点也不符合他从小到大所接受的教导让他要习惯性做到的体贴与周全。
他本以为柯迟是要起身离开,却在片刻的安静后感觉到下巴被一片温软极轻地碰了下,仿佛自己是什么易碎品似的。
柯迟又悄悄地依偎回了自己怀里,他甚至能从Omega这极轻的动作里感觉到柯迟在面对自己时从不肯卸下心防流露的依恋——这个从来都以昳丽艳绝的面容示人的Omega似乎只有在这一刻才肯偷偷从他自己筑起的铜墙铁壁里探出头来
像一支柔软的羽毛,点在本就泛起涟漪的湖面上,却有着足以触动整片湖泊的力量。
成子言心中那一点郁结的情绪都悄然消散了,好不容易才硬下心筑起的冷墙都轰然坍塌,只剩下烟尘远去后的无可奈何。
柯迟极轻的那句“对不起”他听到了。
可是他说的对不起到底是出自什么心情?是因为感觉到自己的失望还是因为他藏有别的什么不得不用这样的外表掩盖的秘密?
即使成子言脑海里随着忍不住柔软下来的心绪腾起诸多疑惑、即使他清楚地知道柯迟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可他还是没有出声回应——他忽然便福至心灵地能感觉到柯迟是不会真的愿意让他知道这个面目的自己的。
这支小玫瑰自己都不了解自己的执拗在某些时候有多令人恼火,更不了解自己偶然露出的真实柔软会有多让人窝心,所有的疲惫与忿忿都会被融化,再难对他狠下心。
可如今的他们究竟应该是什么关系?柯迟又到底是为什么有这样大的资金缺口导致他能连所有自尊自爱都丢掉?
丝丝缕缕剪不断理还乱的牵连让成子言好一阵头疼,理不出其中究竟。
小玫瑰艳美异常,却也有着太多的尖刺,他能明白那些尖刺是为了保护自己,怀里这支玫瑰的刺大多数时候还会把自己伤得更深。但人心都是肉做的,他被这些尖刺以冷然态度疏远时也会被伤到,只是到底不能狠下心折断这支玫瑰,没办法置之不理、任由他湮没在泥尘里。
何况这支玫瑰在方才还偷偷卸掉坚硬尖刺用温软的花瓣向他表示歉疚。
成子言又等了片刻才睁眼,柯迟还安静地缩在自己怀里,半分其实已经醒来的破绽都没有露出,好像他所感觉到的、所听到的都是幻觉似的。
成子言轻轻叹了口气,抬手轻轻在他柔顺的黑发上揉了揉,刚准备动手抱人去浴室清洗的时候就感觉到怀里人悄悄避开了他的手,缓缓睁眼佯作刚醒的模样,仿佛受到什么惊吓似的,忙移了移身体从他怀抱里出来,低垂着眉眼小声道:“不麻烦您,我自己可以。”
成子言没言语,又看了他片刻,这次虽没多少恼意,却还是忍不住有些疲惫,但到底没说什么,也没问柯迟是不是趁自己方才还睡着的时候亲了自己,更没问他那一句“对不起”是为什么,只略一颔首,语气稀疏平常:“你去吧。”
说完,他也没有要再留着同柯迟再说些什么的意思,先一步坐起身捡起掉落床边的自己的衣服,去主卧的浴室洗澡了。
柯迟望着他毫不拖泥带水离开次卧的背影,悄悄松了口气,但心底却难以抑制地升起一点怅然。
——明明是自己先决绝地将成子言推远的,却又在成子言真的如他所愿时感到失落,柯迟自己也忍不住唾弃自己,在原地又怔神坐了会儿才拖着一身的不适起身去浴室清洗身体。
后颈的腺体处肿得有些明显,原本只是颜色浅淡的红印加深了许多,乍一看像是烫伤,连无力浮散出的信息素都极度苦涩,一点不复原本的甜美馥郁。
在商场时成子言带他购置了许多日常的衣物,柯迟从浴室出来时犹豫了一瞬还是没有动成子言放在衣帽间的那些衣服,从自己的行李箱里翻出一件洗得发白的旧短袖穿上了,又拉了拉衣领遮住了后颈红肿的腺体。
他出去的时候成子言已经穿戴好坐在客厅餐桌旁了,桌上摆着冒着热气的饭菜,摆盘精致讲究,应该是从就近的酒店里订的。
成子言听到开门的声音,放下手机,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到柯迟身上那件白短袖时只皱了皱眉,却什么也没说,只语气如常地略一点头示意他过来:“吃饭吧。”
“嗯。”柯迟轻轻应了声,坐到成子言身旁提前拉开的位置上,拿过已经摆放好的碗筷。
他不知道作为被包养的小情人这个时候应该要做什么去讨好金主,而仅作为柯迟自己而言,又对如今的成子言一无所知,便只好安静地坐在成子言身旁默默地吃饭,连菜也只动自己面前的那两碟。
成子言没有刻意与他交谈,注意到他的拘谨无措也没说任何安抚的话,只动手夹菜夹肉到他碗里,态度冷淡得有点不同于他一贯待人的温和。
柯迟倒没有排斥,无论他给什么都会安静吃掉,成子言有意观察了片刻也没找出他的厌恶或喜好。
十年的时间,无论是人还是物,改变的都太多了。
他不知道究竟在柯迟身上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当年明明笑得清澈明朗说以后想做支教的老师的柯迟为什么会在Alpha环伺的醉色里卖笑陪酒、不知道他后颈的腺体为什么会留下一块只有做过手术才会留下的印记、不知道为什么柯迟明明记得,也眷恋当初年少岁月却仍要以这样会伤害彼此的方式将自己推远……
他离开得仓促,少年时期处事也实在太过潦草稚嫩,以至于他对自己缺席的柯迟的十年全然无知,就连想要与他促膝长谈的介入口都没有,像熟悉的陌生人。
在沉默空气里响起的电话铃声突兀得有些刺耳,成子言回过神,是母亲打过来的电话。
他这才意识到已经快十一点了。
成子言接通手机,站起身走到窗边,态度真诚地敷衍了几句,笑嘻嘻地将母亲“兔崽子整天不着家,干脆别回来了”的嗔怨给堵了回去,连连应声之后才结束通话。
他将手机塞回兜里,走回桌边,同抬眼温顺看向自己的柯迟对视片刻,还没等他露出纠结神色便听到柯迟察言观色后十分懂事的话:“那您先回去,有需要再随时过来。”
成子言拧起眉,垂在裤侧的手指有点难忍地捻了捻,看着他片刻终于也只是几不可闻地叹息道:“我明天给你带早餐,你早点休息。”
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往门口的方向迈了几步,又想起什么,转回身三两步快步折返回柯迟身边,将外套披到柯迟身上,指尖触到他颈侧裸露在空气里而染上些凉意的皮肤:“入秋了。”
柯迟尚未回过神,成子言便已经走到玄关换好鞋匆匆离开了。
他望着门口的方向,怔忪片刻,干涩的眼里又泛起些酸涩,忙闭眼将泪意逼了回去,忍不住埋脸进替他挡去初秋寒意的外套。
外套上还萦着Alpha身上沉稳好闻的乌木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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