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维震散人

虽然面前的逍遥子空口无凭，但是权真宸在前几日与相熟的师兄弟们闲谈时，不止听到一个人偷偷告诉他，当时申白在金光上人面前破口大骂，指责金光上人害死权久，声声控诉响彻上阳山，许多人都听到了。

可惜没半炷香的功夫，金光上人就擒住了申白，将其带走，一众弟子也各长老被告诫三缄其口，莫要被他谎言所骗。

可惜很明显，这种秘闻，众弟子不可能守得住口。

所以现在权真宸并不觉得逍遥子是在凭空捏造。

不过让他心中感到恶寒的，不是金光上人能为了归阳宗利益牺牲一人性命。

真正引起他心理不适的，是他回忆起当初在金光殿提起权久时，金光上人的凄哀之色毫不作假，也就是说，在金光上人心里，权久确实如其亲子。

而他，亲自杀死了自己的儿子。

虽然这种领导者权衡利弊的事情，权珩没少教他，但是真正发生在自己身边时，权真宸还是难以接受。

恐怕这才是让申白背叛归阳宗的原因，申白对金光上人，对归阳宗心灰意冷，甚至有杀友之仇。

“权久是流浪儿，你也知道吧？”逍遥子继续道，“申白也是，流浪至上阳城，被你们之前的一位长老发现其天赋，将其带上山，因此对于权久，他能感同身受，

当时申白虽为长老，但并不妨碍两人成为了忘年交。

再后来，你们老祖杀了如同自己儿子的权久，这一举动让申白凉了心，于是他为友报仇，剑走偏锋。”

“确实，虎毒还不食子，明明有深厚感情在，却仍不得不下手，这才是仙之一途最残忍可怕的。”权真宸赞同，不过他也好奇，大能修士又会怎么做，于是问道，

“如果换成师尊的话，会怎么做呢？”

“问得到是挺大胆，”逍遥子挑了挑眉，“这种事情，自古以来都是褒贬不一，各有见解。

为情、为责所牵绊，非我之道，故而我一直孤身一人，了无牵挂，所以逍遥。若是我，恐怕无论宗门还是义子，都不会怎么在意。”

一直孤身一人，了无牵挂？权真宸不信，如若未入世，怎可能出世，要不然，逍遥子也不必带他游历四方了。

“还记得那死合丹么？”逍遥子忽然道。

“嗯，记得。”权真宸点点头，那种能让人短时间达到合体修为的丹药，是绝对不可能忘记的。

“那其实是我胡扯的，当时想看看你心性如何，便布了个推衍类幻阵，看看拥有了复仇之力后，你会作何选择，结果嘛……我挺满意的。”

权真宸点了点头，果然是这样，当时他就觉得，如果只是个普通的梦，那未免太过真实了些，只是可惜了，死合丹不存在，如果它存在的话，那可是个复仇利器，无价之宝。

“不过世上没有死合丹，却有人曾从元婴镜一跃至合体，我给你胡诌出的死合丹也是从这儿来的灵感。”

从元婴一跃至合体！权真宸可真是闻所未闻，这便是广袤大陆中的风流传奇么？

“很久以前，有一个门派叫眠竹谷，其谷主，维震散人曹求思，是一个元婴圆满修为的修士。

据说求思本意是“求思寻道，追逐真理”之意，却应了那一句“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他与青国女王，两情相悦，朝朝暮暮，不出意外，便会在不久的将来结为双修道侣。

后来一日，青国女王被光阴会的一帮悍匪擒住，百般摧残，生不如死，至于这光阴会的实力，是眠竹谷的两倍有余。”

讲到这，已经很明显了，这时维震散人的处境与金光上人当时的处境几乎一模一样，逍遥子在为权真宸讲道！

“维震散人听闻此事，以情入道，一夜顿悟，直达合体期，这绝对是修真史上的奇迹。

突破当夜，他遣散眠竹谷众人，只身闯进光阴会，血洗四方，有道是，‘终是一片良人怨，三尺寒，横剑强破十三关’。

不过还是可惜这么一对璧人了，维震散人晚了一步，最后他只带出了青国女王的遗体。

有目睹的人说，当时维震散人双眼无神，呆呆地抱着青国女王的遗体，从火海中一步步走出，随着天上大雪落下，三千华发寸寸斑白，光洁肌肤如化枯木，弹指时间，苍老容颜。

而那青国女王，虽然满身污血伤痕，但蜷缩在威震散人怀中，如同安稳熟睡，嘴角好像还挂着微笑，似乎知道她的夫君，一身峥嵘，带着通玄修为，开天辟地，将她带离那片地狱。”

不知何时，权真宸与逍遥子已经相对而言，在青草地上盘膝而坐，前者眼中大放光彩，沉浸在这奇闻异事中。

“师尊的意思，是更认同维震散人的做法？”权真宸身子微微前倾，刚从逍遥子讲述的维震散人的故事中略微回过神来，便迫不及待地问到。

“我的道，认为天理即人欲。

所以在我看来，无非是在你们老祖心中，对归阳宗的感情比权久大，故而他为归阳宗亲手弑子；在申白心中，冷血的归阳宗是杀友仇敌；而在维震散人心中，青国女王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眠竹谷人亦不能失，所以他先遣散眠竹谷，又只身前往光阴会。

三人做法，我都不认为有错，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天下攘攘，皆为利去，自己想做便去做即可，管他何人离世何家流亡。”

亦正亦邪，无人可将其心束缚，这便是“逍遥子”一名的含义吗？权真宸之前所读的《逍遥游》可没有眼前人这般生动。

“话说回来，真宸，我听你们老祖说你本不愿意修行，但是你醒来与我交谈时，却答应得干脆又直接，不像是不愿修仙之人啊，所以你到底是抱着怎样的想法跟随我的？”

对于这个灵魂奇异的权真宸，逍遥子满是好奇。尤其是刚才，拥有如此精粹灵魂力的灵魂，灵觉之力却低得可怜，真的是越来越多有趣的事情出现在他这徒弟身上。

权真宸眼中的光彩黯淡了几分，微低着头道，“五分攀附大能的窃喜，归阳无忧，我得机缘；五分不敢违抗之心，师尊想收我为徒，我便顺从。”

逍遥子剑眉微微皱了一下，随后笑道，“前者我能理解，为利而喜，但是后者……我可不相信你是觉得不答应我就会灭了你。”

权真宸也失笑，“弟子自然不会这么想，其实弟子……当面对修为高于自己的修士时，会心生恐慌，那种恐慌犹如来自灵魂，因此当他们对弟子有什么要求时，弟子也会十分听话地去把它完成，而且弟子也不认为自己能有大成就，所以弟子不愿意踏入仙途。”

“哦？”逍遥子挑眉，来自灵魂？这可太矛盾了，“可是据我所知，你们归阳宗的长老可没少督促你修炼啊。”

权真宸叹了口气，“一来有弟子的父母和叔叔为弟子开脱，二来弟子修炼时总会遇到前几代的师兄师姐们，弟子也会心生恐慌，便不想再去，再加上长老们当着弟子的面时，态度并不强硬，久而久之，面对长老时生出的恐慌就不见了，所以弟子就……不过面对不熟悉的前辈时，仍会有些许慌乱之意产生，而且修为越是高于我，便越是强烈。”

“那这么说来，你对我是十分害怕喽？”

“确实如此，”权真宸硬着头皮道，“不过与师尊一起待上月余，应该就没事了。”

逍遥子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手指轻轻扣了扣，暗自梳理，

明明灵魂天生威压，却又逢人便怕，真是矛盾啊，这是天道带来的平衡？不对，不对，到更像是把从小便被囚禁的雄鹰，骨子里的自带的霸气永不磨灭，但是心态却与正常的野鹰大不相同。

“师尊可有头绪？”权真宸见逍遥子思量的差不多，便开口问到，

“暂时没有，”逍遥子并没有完全的把握认为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便没有与权真宸分享，但他唇角微翘，流露出一种不可一世的张狂态度，提出了一种让权真宸想都不敢想的解决之法，

“不过此事也好解决，既然只对修为高过你的人生出惶恐之意，

那你的修为超过所有人，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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