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邪神被我截胡了（16）
大概是由于叠加了“光明之眼”的强大力量，林忽刚才看到的影像不仅有黑化者灭世的未来预演，而且短暂地融入了视野本“人”的记忆当中。
最初映入眼中的，是一双粗糙、宽大、干燥的手掌。
他被那双大手高高举起，然后见到了蓬松花白的胡子，带着皱褶的慈祥脸庞，一双精神奕奕的双目惊喜地望向他，笑意融融地在说着什么。
林忽看着老人的口型，大概辨认出了零碎的句子。
“噢，多么可爱的小家伙。”
“金灿灿的，你就像太阳神带来的阳光一样。”
“就叫你森尼好不好？”
时光随着画面疾速翻飞。
他陪伴着老人穿梭山野，趟过小溪，在林中小木屋前一块儿晾晒采集的草药，但在他的“帮忙”之下，药草篮子扬得到处都是，老人气呼呼的，却只是纵容地弹了弹他的脑瓜子。
在熙熙攘攘的王都集市，他们是彼此唯一的支撑，互相为对方避开人群的碰撞。
寒冷的冬夜，壁炉前暖烘烘的，他趴在地毯上昏昏欲睡，时不时抬起头望一望坐在旁边入迷看书的老人……
这样温柔而安宁的岁月，却在某一天被彻底撕碎摧毁了。
他的视线在不断地跳跃晃动，似乎陷入了极度的焦灼当中，他看到老人躺倒在山林的泥地上，脸上满是痛苦神色，常带笑意的矍铄双目开始变得虚弱浑浊。
老人的一条腿被重型兽夹死死扣住，锋利的锯齿刺破衣料和靴子，狠狠穿透了整个小腿。
狰狞的创口，猩红的鲜血，像是一根根有实体的尖针刺痛了他的眼睛，即使是短暂融入角色的林忽，也都恍然感同身受到了那份刻骨的悲伤痛苦。
画面再次转换，接下来林忽开始看到智脑的未来预演，依旧是代入的视角。
他以血肉、灵魂向森林之神——绿神献祭，获得了那充满了恶劣趣味的生灵改造之力，并同时吞并了魔狼群作为爪牙，以这片森林为中心，如同扩散瘟疫一般，将灾难噩运、精神污染、剧毒的畸变植物、将人类化为魔眷的邪恶果蔬，统统推送向人类的世界，直到整个世界都沦陷为邪神玩乐的后花园。
在看影像的时候，林忽就觉得这个视角的代入感有些奇怪，直到如今见到了黑化者的真身，他终于了然。
森尼是一只金毛犬，和捡到它的那位老人相依为命，原本生活得安逸充实，有一天老人家却不幸落入了兽夹陷阱中，垂危濒死。
罪魁祸首正是肆意投放违禁兽夹的萨博，难怪独独他受到了绿神的惩罚。
林忽忍不住对系统道：【连狗狗都要想要灭世……这个世界会不会太人嫌狗憎了一点？我能不能不救了。】
系统慌忙劝道：【这、这，世界是无辜的……而且宿主您自己也会随着世界崩坍而毁灭的，千万别放弃呀！】
林忽叹气，他怎么就那么“幸运”被那破智脑给选中送来了呢。
少年抬起眼，与远远警惕着望过来的黑化金毛犬对上了视线，“森尼，你是不是能听得懂我说话？”
既然是能当黑化反派的狗狗，听懂人话是基本操作吧？
没有让林忽失望，森尼的狗脸上果真露出了颇为人性化的迟疑神色，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和狗子交流的感觉十分奇妙，林忽静静观察了森尼一会儿，衷心地称赞道：“森尼，你的毛色果然很好看，和你主人说的一样，就像神明带来的阳光一样闪耀。”
这句话让森尼的目光放空了一瞬，好像陷入了某种温馨的回忆当中，周身的戾气都消散了一些。
林忽朝前走了一步，“我知道，你的主人还没有死，我也许可以帮助你们。”
在刚刚看到的事实回忆中，林忽并没有见到老人死去的画面，所以作出了合理的推测。
“汪？！”金毛犬浑身一颤，瞪大眼睛的表情印证了林忽的猜想。
林忽没有任何慌乱和害怕，平静地徐步走到森尼的面前，蹲下来与它的视线齐平，“像阳光一样的狗狗不应该让灵魂堕入黑暗，不然老爷爷他会伤心的，你一定不希望他伤心，对不对？”
“把这儿交给我吧，如果能抓紧时间，也许我们真的可以挽救爷爷的性命。”
森尼用动物不该有的复杂目光注视了林忽良久，蓝色的眼睛内满是激烈挣扎，视线仿佛要将对方烧穿一个洞来。
最终，它好似终于下定了决心，缓缓地点了点头，“汪……”
萨博从晕厥中再度清醒。
刚才吃下那些叶子后，他被一阵拉扯的剧痛和恶心眩晕感暂时弄晕了过去，好不容易才缓了过来。
睁开眼，萨博发现那些令人作呕的藤蔓没有再缠着他，周围也没有了魔狼的身影，只是同伴们全都躺倒在地，只有唯一一个站立的身影正在不远处，背对着他捣鼓着什么。
萨博忍着浑身剧痛，用尽力气叫了一声：“谁……谁在那儿？帮帮我……”
开口的声音让他自己吓得不轻，这声线已经变得完全不像他了，又哑又尖，而且咬字模糊，几乎听不出原本的单词，更像是……
更像是什么小动物在发出受惊的嘶叫。
萨博被这个念头惊得一阵恶寒，感觉更加恐惧了，还好那个背影听到了他的叫唤，在他鼓起勇气喊第二声之前转过了头。
那人走了过来，一头半长银发束成马尾，质地良好的黑色骑装让他的身姿利落又飒爽，十分赏心悦目。
“诺兰！”
萨博看清人，顿时长长松了口气，他也顾不上口齿不清，喋喋不休一通问：“那头中级魔狼被神甫解决掉了？教会的救援是不是到了？为什么我们都晕了？？你……你手上那是什么？”
林忽走到距离萨博五米远的地方便停住了脚步，他居高临下地投下目光，嘴角微微噙着笑，“抱歉，萨博少爷，我实在听不懂你现在说的话。”
须臾，他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哦，我猜你是想问这个？这是雅格神甫的收容魔具，刚才已经将那只中级魔狼收容完成了。”
这还要感谢森尼，若是巨狼正常状态下，毫无经验的林忽想要完成收容肯定不会容易，但现在下级狼群已经被藤条消灭，巨狼也消磨掉了战力被困住，林忽很快就找到了它对应的那个陶像，将它的本体锁进了收容魔具当中。
收容魔具就像个黄金打造的首饰匣，装下那个陶像刚刚好。
林忽把玩着手里的黄金盒子，突然话锋一转，“不过，现在这魔具里已经空了。”
空了？为什么？那只巨狼灵体又逃出来了？？萨博刚想惶恐地追问，但忽然发现了一个非常违和的感觉。
等等，为什么诺兰看起来会这么的……高大？？
萨博下意识低下头去看自己。
地上都是他熟悉的衣物——当然熟悉，这就是他今天穿在身上的骑装，可是为什么他的衣服都散落在地上了？？？
待萨博终于颤颤巍巍地将自己的双手——也许现在应该叫前爪更合适——举起到自己的眼前后，他终于发出了崩溃的大喊大叫：“啊啊啊！我的手？！我的手为什么变成这幅鬼样子了？？！”
但在林忽的耳中，只能听到一道古怪刺耳的兔形怪物尖叫声而已。
“真是的，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他有些嫌弃地揉了揉耳朵，立刻有一条藤蔓朝萨博抽过去，狠狠地卷住了那张分裂的兔唇，将噪音悉数堵住。
在林忽这儿，那些藤蔓却像是乖顺的宠物，在他腿边汇聚成了一个一看就很舒适的靠背椅子。
银发少年在藤蔓座椅坐下，将黄金匣子随手扔在旁边，苍白纤长的手指交叠在黑色骑装裤膝头，施施然开口道：“萨博少爷，请安静一些，只要再忍耐一会儿，你很快就会习惯自己的新……物种的。”
新、物种？？？萨博又一次鼻涕眼泪糊满了脸，他身上的拉扯剧痛再次明显起来，眩晕和呕吐感让人头痛欲裂，要不是他有着“察”级别的神志水平，恐怕此刻早就彻底疯癫了。
但他的精神还是随着身体的畸变受到了不小的侵蚀，渐渐的，萨博竟然觉得自己开始产生了奇怪的念头。
他好饿，想要吃草，突然很想很想吃草。
藤蔓座椅上的少年似乎很清楚他的每一刻变化，嘴角弯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道：“难道是肚子饿了吗？看起来也差不多了，那就放开你吧。”
捆绑住萨博的藤蔓立刻撤开了。
萨博滚落在地上，他看到自己的四肢稀稀落落长出了灰色的毛，身体缩成只有原先的一半的大小，手指萎缩，但又还没完全变成兔子的模样。
他整个人现在就是半人半兔的状态，若是现在有谁醒来看上一眼，一定会被这邪恶恐怖的生物吓到夜不能寐。
林忽倒是好整以暇地望着他，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起落，淡淡道：“萨博少爷，请用餐吧，森林里最不缺的，就是适合兔子吃的美食了。”
萨博被他的话惊醒，混混沌沌的脑子回光返照似的恢复几分清明，总算想起了学习过的知识。
他吃下了叶子，然后变成兔子……对了！应该是绿神！
这片林地应该已经被绿神的邪力污染过了，他如果继续进食这些植物，吃得越多畸变会越来越彻底！
“不！我、我不吃！不能吃，我知道不能吃！不能吃……”萨博逃一般跳离开那片鲜绿欲滴的草地，神经质地絮絮叨叨停不下来，“只要现在回去还能治疗好！我不能再吃了，不可以……”
“不喜欢这种口味？那就试试别的吧。”林忽轻打了个响指。
藤蔓立刻将萨博卷起来，扔到了另一块地上。
萨博趴在地上，看到这片地上生长的植物又是完全不同的景象，草木扭卷成奇异的形状，五颜六色的根茎，昆虫翅膀一样的叶脉，顶部开着的“花朵”有的像聚集的眼球，有的像是密布的细血管……
“啊啊！”萨博尖叫着往后爬。
他记得这些植物是怎么回事，这里是被那匹巨狼污染过的植物，吃了倒不会变成兔子，但直接能毒死他！
林忽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也不吃那也不吃，萨博少爷，你可真是太挑食了。”
他从藤蔓座椅上站了起来，走到颤抖着缩成一团的萨博面前，伸出靴子踢开了萨博狠狠咬紧试图堵住自己嘴巴的前爪。
“不！我不要吃！啊啊，我好饿……好饿啊呜呜！我想吃……”萨博崩溃痛哭，涕泗横流。
“那为什么不吃？”
林忽困惑地歪了歪头，瓷白的面容在绿色牢笼的映衬下泛起了一层冷色，愈发显得精致细腻。
“我记得萨博少爷你说过，狼选择吃肉，兔子选择吃草，自己的选择怪不得任何人，对吗？”
美丽的少年笑了起来，“现在，轮到你当兔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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