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围而不打
在封建时代中，攻城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在有火器之前，攻城主要依靠的还是围困，就算是通过武力攻下来了，那也基本上是以围困和消耗为主，投石车这种大型攻城器械只不过是辅助。
现如今，大明虽然有了远超同时代科技水平的火器，但攻城也依旧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更别说是忽兰忽失温这种地方了。
忽兰忽失温不仅是一座城池，还靠着土剌河，有充足的水源供给，同时也是瓦剌的大本营，里面的储备是达到了一个层次的，想要围困的话……
就算是人数对等，大明消耗的粮草都要比瓦剌多，甚至是数倍。
但是，朱瞻垶并不着急。
五军营很快就占领了东西两个方向，并且为神机营搭建好了火炮和一窝蜂火箭所需要的阵地，三千营则是拿下了忽兰忽失温的北面，同时骑兵不停巡逻，防止发生突围的情况。
最后，朱瞻垶将帅帐也挪了过来，就在忽兰忽失温的正北面，同时也将火铳手全都调动了过来。
这样的布置看起来很不合理，因为最容易出问题的南面反而是没有人的。
要知道，忽兰忽失温这座城池的南面就是土剌河，在交战的时候这是一道天然的防御，在实力不对等的时候这就是一个逃跑的好去处。
然而事实就是这样，有时候看起来最安全的路反倒是没有人走，因为有句话叫做越安全的就越危险。
“传令下去，让神机营发动攻击，不打城池也不打人，只打忽兰忽失温的城门。”
看着面前的沙盘，朱瞻垶下达了一道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命令。
攻城，而且是在意图以武力强行破城的情况下，一般都是先攻击城头，同时破坏城墙，让城池失去抵抗的平台，最后再用人去堆。
但是现在，朱瞻垶不打城墙上的人，也不打城墙，反倒是打城门，这就让人觉得有些难以理解了。
不过没有人提出异议，哪怕是这里面资历最老的张辅。
虽然不认同，但张辅也认为这没有什么，太孙年纪毕竟还小，没有经历过什么风浪，虽然跟着陛下从征鞑靼，但那时候靠的是计谋。
眼下是攻城，很多平时可用的计谋现在都是不可取的。
火炮声很快就响了起来，木质的城门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堪一击，在足足支撑了两轮炮击之后才倒下，而且还不是被火炮所击溃的，而是一窝蜂火箭。
带着猛火油的一窝蜂火箭很是危险，一个弄不好就可能让自己的阵地烧起来，但一旦发出，威力也是很可观的。
成本虽然是木质的，但也有铁骨和铁皮，在火炮破掉了外面的壳子之后，带着猛火油的一窝蜂火箭就发挥大作用了。
然后，朱瞻垶就下令让人……停了！
“朱铭。”通过单筒望远镜看到瓦剌的人已经出来修城门了，朱瞻垶就下达了第二个命令。
“是！”朱铭低头领命，然后第一次离开了朱瞻垶周围百米的范围之外。
在此之前，朱铭就算是离开也不会超过朱瞻垶周围百米的范围，事情都是交给腾骧卫去做的。
很快，在张辅等人不解的眼神之中，朱铭等人带着一堆东西离开了。
“英国公想看看吗？”朱瞻垶看着一脸疑惑的张辅笑了起来。
张辅愣了愣，但很快就点了头。
他行军多年，自认为见识不算少了，但却也没见过朱瞻垶这种骚操作。
正面强攻？肯定算不上。
围而不打？好像也不是。
不过很快张辅就知道为什么了，通过朱瞻垶递过来的单筒望远镜，张辅清楚的看到了朱铭等人在做什么。
一百余骑飞速冲出了明军刚刚搭建起来的营地，每匹马的后面都拖着一个麻袋，每个人的手中都带着一个模样奇怪的东西。
不过单筒望远镜虽然能看到更远的地方，但却听不到，张辅只看到朱铭等人将手中那奇怪的东西放在了嘴边，似乎是在喊着什么，然后迅速抽刀，斩断了马匹后面的绳子，将拖着的麻袋留在了原地。
“殿下，那是……”张辅有些疑惑，东西是朱瞻垶让人准备的，他并不知情。
“羊肉。”朱瞻垶笑了笑。
“羊肉！？”张辅懵了。
在大战之前给敌人送吃的？这是什么骚操作？
“英国公拭目以待吧。”朱瞻垶笑了笑，没有解释，转身回了帅帐。
一连三天，明军没有任何大的动作，只是不停的攻击忽兰忽失温的城门，只要瓦剌修好了就打，时间长了双方都产生了默契。
明军的火炮一停，瓦剌人就出来修门，明军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发动攻击，而只要门一修好，瓦剌人就会迅速撤离，然后明军再打。
在第二天的时候，瓦剌已经放弃修城门了。
一来是他们认为明军不会有更大的动作了，二来也是因为没有木料和铁了。
城门不是简简单单的木门，要真是木门的话那就是天大的破绽了，城门是以铁为骨、以木为身，最后覆上铁皮才制成的。
瓦剌这种游牧民族本就少铁，为数不多的铁都用来制作铠甲、武器和蹄铁了，在被围困的情况下哪来那么多铁？
除此之外，双方也似乎是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朱铭等人每日都会到忽兰忽失温周围“送”羊肉，最开始的时候城内的瓦剌人可能是担心投毒而不敢吃，但时间长了就没人顾及了。
在被围困的情况下就得过紧巴日子，不说一粒米一粒米的数着吃也肯定是会减量的，在随着三天的时间过去，饥饿已经让有些人忍受不了了。
很快瓦剌人就发现，这肉……没问题？
不仅没毒，就连蒙汗药这些东西都没有，甚至还是新鲜的肉！
而在这个时候，张辅也终于是知道了朱铭等人拿着那奇怪的东西在喊些什么了。
明军优待俘虏？
不只是这么简单，朱铭等人带着朱瞻垶让人临时制成的铁皮喇叭在忽兰忽失温城墙周围喊得是大明怎么对待之前那些背离瓦剌的百姓的，同时再附加上一些暗示性的话。
这目的就很简单了，是个人就知道。
从表面上来看这是个好办法，因为一旦成功，那就可以说是兵不血刃的拿下忽兰忽失温，但张辅并不看好。
为什么呢？
内乱甚至是哗变这种事情你听听就好，事实上发生的几率并不大，除非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以现在的忽兰忽失温为例，大明这么做马哈木等人肯定会有对策，这个对策很简单，无非就两点。
一，利诱。
通过画大饼，比如说战后给多少多少赏赐啊之类的来稳固军心，反正那都是之后的事情，现在把饼画得比天大都无所谓，大部分的人都会心动的。
民族之间的隔阂不是说一天两天就能消失的，在自己生活了半辈子的国家和一个一直敌对甚至杀了自己这边不少人的民族之间，哪怕是知道自己的统治者给出的好处不靠谱，但绝大多数人还是会相信。
二，威逼。
这个就很简单了，有些话大家都很熟悉，比如什么“惑乱军心者，斩！”，什么“退后者斩”之类的。
没有多少人敢拿自己的生命做赌注，而且尤其是在没有人带头的时候，因为往往带头的几乎都是必死的，后面随大流的人才有机会活下来。
那么问题来了，没人带头，哪来的大流？
不过就在瓦剌的士兵犹豫的时候，他们的统治者可不是这么想的。
“要不要突袭一下试试看？”马哈木看着太平和秃孛罗这两个老伙计，脸上有着几分疯狂之色。
在看到那一箱子人头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计划败露了，不仅计划败露，还送给了南明一个一直在等待的借口，出兵的借口。
在这种情况下，殊死一搏似乎是成了最后的选择。
不过作为一代枭雄，马哈木是不可能不留下后手的，他的儿子和孙子早就被他给送走了。
不仅是他，太平和秃孛罗那边也是一样。
大明现如今的国力他们很清楚，有谷王、蜀王这些藩王在，大明的后备补给根本就不是问题，想要围死一个忽兰忽失温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消耗的确是很大，但却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要不……”太平的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
“把事情推了，就说那些不是我们的人，然后再送点儿牛羊和美女，认错？”
这个法子听起来很脑残，但却很有效，因为他们不是第一次这么用了。
而且在历史上的永乐十一年忽兰忽失温之战他们就是这么做的，只不过当时马哈木战死了，是他的儿子脱欢这么做的，朱棣最终也封了脱欢顺宁王。
“要不，试试？”马哈木的眼珠子也转了一下。
南明人最好面子，这已经是共识了，而且除了好面子之外还好大喜功，往往只要自己低头他们就美滋滋的接受了，还自以为能够名垂青史什么的。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情况也似乎是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只不过……
是夜，子时。
太平看着面前和自己一样乔装的秃孛罗，再看看不远处的马哈木，一脸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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