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向死而生
柳溥是什么意思呢？
到了这个时间点这个地点，他的任务就是让带着弊端的土豆“恰逢其会”地在欧洲扎根。
这种事情显然是不能公开的，只能以私人名义来做，这也就说明柳溥等人只能带着很少的武器，铠甲和火器一概都不能带。
欧洲不是美洲，也不是澳洲，这么做，无疑是去送死的。
“你真的决定好了？”王景弘深吸一口气，面色复杂地看着柳溥。
相伴而行近半年，两人又是同一个阵营里的人，现在他们的关系虽然算不上是多深厚，但也不是刚出发的那时候能够比得了的。
现在看着自己的这位同伴要带着人去“送死”，王景弘心中有些不忍。
“不然呢？还能怎么办？让你去吗？”柳溥故作轻松地笑了起来，甚至还开始打趣王景弘。
“你可是宦官，是残缺的，若是一切顺利的话没什么，但万一出了事儿，你被人抓了，你确定他们不会通过你的情况猜出来点儿什么？”
当着太监的面儿上说这种话多少有些羞辱的意思，但王景弘很清楚柳溥没有这个意思。
因为柳溥说得对。
他们即将执行的任务其实就相当于是渗透和破坏，而且是很损阴德的那种，很显然不能让世人知道这是大明的做法。
个人行为，切勿上升到国家高度。
“这个给你……”王景弘没有在意柳溥话里那对太监来说特有的侮辱，反而是珍而重之地从怀中掏出来了一本小册子。
“这是我前几次随着郑指挥使下西洋的一些见闻，此外还有一些地方的风土人情、底性特点和人文习惯。”
“说实话，我并不希望你有朝一日能用得到这个东西，因为这里面就只有沿海一代的资料，也就是说……”
柳溥接过了王景弘递过来的小册子，面庞上带起了几分郑重。
“也就是说……有朝一日我若是无法通过正常的方式返回大明了，那就要用上它了，是吗？”
“是的。”王景弘深深地叹了一口，把头转向了一边。
“若是到了那种地步，那你们就只能一路向南，进入帖木儿帝国，然后这个册子才会派上用场。”
……
柳溥轻轻地拍了拍王景弘的肩膀，脸上带着笑容。
“多谢了……”说完，柳溥将册子揣入怀中，转身丢下了一句话后就进了船舱。
“若是我能够回着回到大明，到时候一定要找你喝酒……”
“东西就交给你了，一定要把它们带回大明，不管是为了殿下，为了大明百姓，还是为了你自己。”
“它们代表着什么你我都知道……”
……
与此同时，与柳溥等人错过的郑和。
朱瞻垶的海图还是很有用的，虽然因为手绘以及记忆的缘故在细节上做不到完美，但只要有大陆和比较大的岛屿信息就算是可以的了。
凭着海图，郑和在绕行非洲大陆之后终于是顺利地抵达了南美。
不过到是到了，他们也面临着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补给。
郑和跟王景弘他们不一样，他是直接过来的，虽然路上也在各个国家做了补给，但非洲他们被疫病给吓退了，没敢登陆，这就导致他们的食物有些短缺。
其实不只是他，除了柳溥之外所有人都在面临着这个问题，只有柳溥的目的地是欧洲才不担心补给的问题，因为他要担心的首先是能不能活着。
因此，郑和抱着完成任务的想法在南美登陆了，不过他的运气不是很好，登陆的地点选错了。
亚马逊河。
其实这也不是郑和的决策做错了，而是因为郑和的船队实在是太大了，不像是王景弘他们只是为了完成任务所以在尽量保证安全的前提下轻装简行。
郑和要考虑的地方太多，要远远多于王景弘他们。
至于柳溥……
打从离开大明的那一刻开始，柳溥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对于他而言此行最重要的就是完成朱瞻垶交代的任务，别的就都不重要了。
因为有王景弘给他兜底，而且王景弘的主要任务也就是给他兜底。
“告诉弟兄们，以后离这玩意儿远一点。”郑和看着手下人好不容易才抓来的东西，轻轻地叹了口气。
“是！”没有质疑，郑和的调教能力还是有的。
看着面前的玩意儿，郑和还是交给了手下人让他们拿去烤了，毕竟这已经抓来了，风险都已经触碰完了，现在扔了那就是浪费。
事实也证明了朱瞻垶给的手册有多重要。
黑凯门鳄这东西的攻击力可不是扬子鳄能比的，这玩意儿是真的能要人命的，不像扬子鳄，那玩意儿吃雪饼都能硌牙。
甩了甩头，把这些没用的想法甩出脑海，郑和看向了手中的海图。
亚马逊这边太过危险，他并不打算在这里久留，只是想在这里稍作休整，补充一下淡水后就再次启程。
在朱瞻垶的计划中，他需要在绕行非洲大陆后一路北上，最后抵达安的列斯群岛，那里才是他此次远洋的目的地。
朱瞻垶的想法是让王景弘他们向东，这样一来能够避人耳目，而来也能顺便去搞一下倭国。
在抵达美洲之后，王景弘和柳溥两行人就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任务，然后直接舍弃船只，来到墨西哥湾以及安的列斯群岛附近等待郑和。
最后，郑和分出一部分船只给柳溥，让柳溥去欧洲，郑和则带着王景弘他们返回，把种子送回大明。
这样看来似乎有些大费周章的嫌疑，而且还浪费了大量的船只，这都是钱，但朱瞻垶也实在是没有办法。
高产的粮种，这种东西肯定是能藏就尽量藏着的，不会轻易示人。
什么？你说欧洲和帖木儿帝国的事情？那是别有用心，是打从心底里就想让他们进入衰败。
而且正因为如此，朱瞻垶才更要藏着。
土豆和红薯在大明手里可以说是好东西，因为朱瞻垶知道茎尖剥离脱毒培育的方法，但这东西在别人手里就是双刃剑……
不，不能说是双刃剑，只能说是定时炸弹。
朱瞻垶不是圣人，自然也不会无偿的将技术分享给全世界，所以才有了如此大费周章又浪费的做法。
事实上，柳溥他们已经算是违背了朱瞻垶的命令了，因为朱瞻垶给他们的命令是让他们在墨西哥湾和安的列斯群岛附近等待郑和，而他们选择了自己绕行南美。
但是这不能怪他们，因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从出发到现在，王景弘的队伍尚且还好，只是减员了三成左右，但柳溥所带领的腾骧右卫因为深入南美的缘故已经减员了一半了。
南美附近是生物天堂，各种危机此起彼伏层出不穷，在见识到了各种各样的死法之后，王景弘和柳溥他们都没有信心能够等到郑和到来。
所以，他们选择了更加保险的做法，在安的列斯群岛附近留下石碑以及少数人看守，他们则是绕行南美。
这样做的风险很大，现如今他们的处境也说明了这么做的风险：他们错过了郑和的船队。
不过，现在的这种情况或许反而是最好的了。
郑和看着东方，算上这次他已经是第四次远洋了，他也从未像这次如此的想念大明。
但现在，他却在万里之外，手底下的人也就在刚刚为了对付那些黑凯门鳄而损失了不少。
“殿下，马宝让您失望了……”
郑和的眼中带起了些许的晶莹，对着东方深深一礼。
不过此时的郑和并不知道，大明的情况也不是很好。
对于水患的处理大明可以说是教科书级别的了，反应够快，钱粮也够，决策做得也很好。
但有些事情并非是人力所能及的。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这句前人用经验总结出来的话不是说说而已的。
随着浙江的水位慢慢消退，疫病还是来了，哪怕是朱瞻垶早在一开始就针对这件事情做出了防范，但依旧是没能阻挡得住。
朱瞻垶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当下就气得捶胸顿足，因为最终还是他疏忽了。
他虽然提早就给出了防范的对策，但那只是针对人的，别的方面他没有考虑进去。
他疏漏的是水患之后的疫病往往是……人畜共患！
赈灾，从来都不是让灾民吃饱喝足，而是保证他们活着，说好听点儿是因为谁也不确定灾情会持续到什么时候，朝廷的国库能否支撑到那个时候，所以哪怕是一开始也得省着用。
说现实点儿，那就是为了省钱。
偌大的一个王朝，开支是一个很恐怖的数字，尤其是在编撰永乐大典、支持郑和远洋以及兴建顺天府这些因素之下。
这么一来，问题就出现了。
灾民们虽然饿不死，但却也吃不饱，在水患中伤亡的不仅是人，也有动物。
现成的肉放在面前……
疫病，就这么来了。
“爷爷！当务之急是要让太医找到对策！”朱瞻垶在懊恼之后很快就回过了神，现在后悔屁用没有，重要的是找到对策。
“再加派一些太医过去吧，今早找到医治的法子，到时候孙儿让鲁商刘家和户部配合，尽快的将所需要的药材送过去。”
“若是晚了，那就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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