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山是海
“谢谢”
“彼此彼此”
“明天晚上，有我的辩论会，我想请你来看”
“有空就过来”
“那明天见？”
“不一定，别抱太大希望”
李智秀离开了学校里的咖啡厅，经过秦登科的专业辅导，她中文水平提升的很快。
文史这一块秦登科从来的没服过谁，初中时，他的历史老师经常在课堂上说，“人在世上分为四种，一是天才，二是人才，三是庸才，四是痴才。”然后就拿着镗棍指着秦登科的鼻子，“典贯，我不希望你是人才，反而希望你是一个痴才，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一天天少些歪门邪道，多用功读写书，你看看人家王轩，唉！真是恨铁不成钢。”
古人都说棍棒之下出教育，那可一点没错，秦登科初中时可没少挨他历史老师的打，一次全市调研考试，历史题超纲了，可秦登科历史依然全校第一，43，那时满分是五十。考前历史老师问他能考多少，秦登科说满分。
“水满则溢，47吧，少一分，打一下，再罚抄一本书。以此增加。”
结果，分数出来全班没人幸免。秦登科最是悲催，直接生生挨了五下，打的最多，最狠。左手直接肿成猪蹄好吧，一个星期都没消下去。“各自记住你们挨打的次数，你们这个星期的作业就是抄书，挨几下抄几遍。当然不写也行，接着打，手上疼了，脑子也就记住疼了。”结果秦登科宁可选择让手在疼一个星期，也不愿意去抄那些自己早已经记得滚瓜烂熟的东西，说到底其实就是嫌麻烦。
等到下星期，上第一节历史课时，班里有人就说，有人已经偷偷跑去办公室把镗棍藏起来了，老东西没武器了，对我们已经造不成什么实质性威胁了，可谁知那老东西在上课时不知道从哪儿又拿了个新的，因此，班里哀嚎一片，因为除了个别乖乖女，大多数都没超书。秦登科一看老东西那了个新家伙进来，直接吓得脸色发青。可谁知，那天老东西惩罚时却绕过了他，只是让他放学来办公室一趟。结果放学时，同学们都怀着沉痛的心情，唱起了路在何方，以此来缅怀秦勇士。秦登科硬着头皮走进了那间熟悉而又陌生的办公室。
“小子，别慌今天咋们好好谈谈，来坐”
秦登科仍然战战兢兢，说：“老师，我站着就行”
“行，那你就站着”
贾春风是老东西的名字。
“秦登科，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你家里人费那么大劲给你换个学校，是让你换个地方虚度的？”
秦登科没有回应。
“人啊，就短短十几个春秋，可以选择平平庸庸，碌碌无为，可以选择名满天下，光宗耀祖，也可以选择每日虚度，生不如死。正常，人生来不一样，环境不一样，家境不一样。有的人生下就是皇室贵胄，富甲一方，有的人则是百姓日常，忙忙碌碌。不过到头来，都会倒进棺材化作黄土。人啊，能来这世上走一遭，不是为了成就成为什么，而是要知道自己看见什么，能懂得什么，能接受什么，能承担什么。你可能现在还不懂，但是你要明白，暴力承载的并不仅仅是暴力，它还承载着人们许许多多的期望。我打你，你手疼，我心更疼。你不是什么天才，也成不了人才，你只是一个庸才，你需要做一个痴才，要钻进去，要痴下心，方有所成。”
秦登科，流泪了，他知道他面前的这个将近退休年龄的历史老师是真心的在教他东西。不论是学习还是做人。
“孩子，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记住，钻进去，痴下心，方有所成。”
秦登科摸摸红肿的眼睛，离开了办公室。等他走出校门，已是黄昏时刻，他瞅见天边的一抹火红，回头又看一位快要退休的晚年男人怔坐在昏暗的办公桌前，良久，他打开身边的台灯，趴在桌子上开始批改那放置许久的卷子。后来，秦登科真的是痴下心来，不论是上高中数学课背法语词典，还是上物理课看德语杂志。
当然，他也把原本就该抄的历史书抄了十遍。
————
晚上，秦登科同往常一样来到BELOVED酒吧上班。
“老板，女儿快满月了吧。”
“对啊，还有三天”
“准备怎么办，满月酒？”
“没想过，到时候看吧”
“啊”
“啊什么啊，我女儿，你操个什么闲心”
“这不是关心一下我未来的小婆娘吗”
“滚蛋，你小子打我女儿主意，在开这种玩笑，老子给你嘴给你搧歪”
“嘻嘻，尝尝我自己新调的酒”秦登科挠挠头，嬉皮笑脸道。
“白兰地打底，橙汁，草莓，蜂蜜，盐拂杯口，甜中带酸，浓中带愁，凉中带暖。不错。可以当成新产品推出，准备起个什么名字“
秦登科思索良久，“Yearn，五度想念，怎样？”
老板笑笑：“五种东西，五度想念，不错，不错”
“那我明天请个假？”
“准了，再多给你一天”
“谢谢，师父”
“嗯，去忙吧”
老板瞅着带着满脸笑意的秦登科跑去给客人端酒，也露出了老父亲般的微笑，然后把秦登科刚调的那杯五度想念给一口气干了。
————
在秦登科的指导下，李智秀的演讲很顺利，并且也如尝所愿的取得了很好的成绩。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为什么”
“因为我是美女啊”
“你妈没告诉你你很自恋吗？”
“本来就是好吧，我们学校有个什么校花榜，我上榜来着”
“那为什么没人追你？”
“我……”李智秀有些语无伦次了。
“唉，上次我微信上问你的那个经济术语是啥，你怎么没回我？”
“上次有事”
“那现在给我讲一下”
“哎，我就不说”
“不说拉倒，老子回去自己查”
秦登科摆摆手，李智秀则是嘟囔着嘴好像有些不乐意。奶茶店人不多，来的大多数是情侣，单人行的几乎没有，秦登科不喜欢喝奶茶，于是要了杯红茶。
“这红茶喝的只剩下糖精了”
“不喜欢？”
“糖分太多，热量太高”
李智秀没有回话，只是用她的小嘴抿着吸管，鼓起腮帮子，低头看着闺蜜给她发的消息。时不时的偷瞄一眼秦登科。一米八的个子，身材比列很好，不过没见过不穿衣服时的样子，头发不长不短，齐刘海和金秀贤有些相似，不过多了一些他这般年纪没有的成熟与沉稳，皮肤偏黄，笑起来有酒窝，发呆时眉角会下坠。
“秦登科，一会儿去唱卡拉OK”
“可以”
俩人喝完奶茶已经下午四点，又去长了俩个小时的卡拉OK，不过另秦登科没想到的是，李智秀竟然是个音痴，只要开口就必然跑掉，于是乎整整折磨了秦登科两个小时，最后，秦登科实在忍受不了，就抢过麦克风唱了首IU的《曾经蔚蓝》，让其知道差异，谁知道一首歌唱完，李智秀来了句，“和我也差不了多少嘛”。这话一出，直接让号称麦霸的秦登科无地自容，撂下麦克风，就跑去吃饭了。李智秀只得无奈的一块从卡拉OK冲向饭店。
这回俩人吃的是兰州牛肉拉面。
“我想去海滩”
“去啊”
秦登科拿着餐巾纸擦抹着自己嘴边的油渍
“一个人去有些寂寞。”说这话时，李智秀的语气很轻，也低着头，秦登科看不见他的表情，当然也没兴趣去看，因为他正和糖蒜较劲呢。
“哦，那等你吃完，一块去”
顿时，李智秀唰的一下脸就红了。不过，秦登科可看不见。
又过了两分钟，李智秀抬起头说吃好了。就要去海滩，可秦登科却说，你碗里的面条都还剩那麽多，真的吃好了。李智秀白了他一眼，就走了。秦登科只好陪着尬笑，说：“你这样对农民伯伯特不尊敬”不过李智秀那能听懂这句具有深刻意义的中文呢？
夜晚的海很安静。你能听到的只有海风和海浪的声音。
沙滩很凉，海水很凉。两人一前一后的沿着沙滩漫无目的地走着，李智秀终于停了下来，蜷缩着坐了下来。秦登科见状也就坐在了旁边。
秦登科先开的话茬，“想家了”
“恩，有点”
“怎么不交个朋友”
“你不算吗”
秦登科一愣，随即回答道“我们最多算是合作伙伴”
李智秀笑了，“我中文不好，在学校又是学生又是老师，得备课得预习，得上课还得给别人上课，时间太紧了。”
“那确实还挺累的”
“那个留学生像我一样”
秦登科没有回话，只是回头静静的看着李智秀侧脸，今天她扎的是马尾，有两处发缕正被海风扶起，她用手将它捋下，不过很快就又被吹起，所幸不再去管。
秦登科看到那随风飘起的发缕不禁有些出神。
突然，李智秀转过头来与秦登科来了个面对面相视。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秦登科有些尴尬便连忙转过头来，“没什么”
李智秀频频嘴，“不说拉倒”
“在想我的家乡”
李智秀一听，顿时来了兴趣。
“说说呗”
“我老家说小很小，说大也很大。四周都是山，我家里不是务农的，一出生就看见的是城墙水泥，不过小时候，经常回乡下，经常跑到麦田里打滚，还时不时的跟着村里的孩子一块去偷个地瓜，偷摘几个玉米，偷摘几个大豆，然后跑到小河畔垒个火堆，将偷摘的东西全部拿来烤着吃。所以，从小到大我都没有看过海。”
“为什么不去看”
秦登科有些无语，“中国地大，不是想看就能看的。老家离海边900多千米”
“哦”
李智秀吐了舌头，做了个稍微俏皮的鬼脸。“釜山就不一样，想什么时候看就能什么看见”
“你喜欢看海？”
“喜欢，你呢？”
“喜欢又不喜欢”
“说不通，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教你一句中文”
“嗯，好”
“看海有时看多了想见人，见人有时见多了想看海。看山看多了想看海，看海看多了想看山。”
“这是绕口令”
“是也不是”
“我记住了”
“回去”
“好哇”
李智秀依然走在前面，秦登科依然走在后面。
走了一会儿，李智秀突然回头用中文问道：“你能做我的朋友嘛”，海风吹的她发缕胡乱摇曳，远处的光照来能看见她脸上清晰的微笑。
秦登科也报以微笑回应，“我们不早就是朋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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