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小鱼干和不自在
成绩出来了，分数和两人估计的差不多。
让人惊喜的是，除了应该拿到的基础分之外，还有几道二人还没开始攻克的稍难类型的题，也被许景同独立解开了。
许景同心中暗暗高兴，眉目都显出几分骄傲来；林沧面上不显，心中却对自己的之后的计划安排更多了几分信心。
于中考考生而言，这不是一个令人多么惊艳的分数，可对他们二人——尤其是许景同来说，每一分都是自己努力的成果。
许景同的班主任看到这个成绩也感到非常惊喜，甚至专程给许景同的父母打了一个电话，告知了他们许景同的成绩。
陈老师电话里说，许景同这一个月的补习十分出效果，如果继续保持这样的势头，高中的大门一定向他敞开。
陈老师是一位年轻、负责、能力极强的年轻女老师，在她心中，许景同一直是个聪明的小孩。
这两三年来，对方的抉择和日渐改变曾一度让她觉得无能为力，可如今看到对方重新一副踌躇满志的模样，也不禁打心眼儿里替对方高兴。
蒋庭却不似陈老师以为的那样高兴，只笑着，礼貌地回了句“谢谢陈老师”。
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外面的夜幕星光，蒋庭在想，自己有多久没见过那个孩子了。
……
“陈姨，我出去一下，晚上不用等我吃饭。”许景同蹲在玄关处，一边系鞋带一边出声。
早上林沧给他打电话，说学校有事儿，今天先不来了，让他自己完成任务。
上午他刷了几张卷子，想到最近都没什么时间出门，决定去校门口喂喂猫。
还是那个老旧的小区，狸猫喜欢在一堵矮墙下的草丛里睡觉。许景同熟练地摸到了矮墙边上，果然找到了趴卧在草丛中，慵懒睡着的小猫。
许景同挠了挠小家伙圆滚滚的脑袋，成功地将它从梦中唤醒。
狸猫抖了抖耳朵，睁开眼睛，见是许景同，没什么反应，伸了个懒腰后就扭着脑袋开始用舌头梳理起自己的毛发。
许景同看到对方这般模样，忍不住笑了笑，又揉了揉它的脑袋，接着从包里掏出小鱼干罐头，慢慢倒在了小猫身前。
狸猫停下舔毛的动作，将脑袋凑了过来，先是嗅了嗅眼前的鲜香的小鱼干，然后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怎么样，很久没来给你改善生活，馋了吧？”许景同蹲在狸猫前看小家伙大快朵颐。
等它吃完，又是摸摸脑袋，挠挠肚皮的，和小猫闹了好半天，许景同这才准备离开。
太久没有出门，虽说许景同没打算找事，事却主动找上他来。
他看着面前的人，不知道该不该后悔自己怎么选了今天出门来。
冤家路窄，黄毛的家就在这个小区。
远远地看到许景同蹲在矮墙边时，他还不敢确定对方就是一个月前和他在巷道中大打出手的男生。
他知道矮墙边上常有一只黑灰白相间的狸猫，却不知道这小子竟还是个菩萨心肠。
说不上是出于什么心态，黄毛也没有离开，只站在原地远远看着他。直到对方转过身来——不是那天的小子还能是谁？
许景同不欲理会对方——就算对方真的要再寻衅滋事，他也不怕他——只直直向前走去。
黄毛见许景同面色不改，目不斜视地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迟疑了片刻，也迈开脚步，向对面而去。
表面上看起来一切都是十分平静，变故却就发生在一瞬之间。
——擦肩而过之时，黄毛突然面露狰狞之色，从裤兜里掏出一根短棍来。
他伸手一甩，短棍顷刻延伸，黄毛举起泛着冷光的武器便冲许景同的后背狠狠砸去。
许景同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后，迅速转身，入眼的就是直冲自己而来的甩棍。
再来不及做出其他反应，许景同伸出手臂一挡，接着便听到了骨头响裂的声音。
黄毛知道自己一个人必定敌不过对方，本想打完这一棍就跑，不想许景同反应如此迅速。
挨了一棍之后，许景同迅速一脚踹出，趁着黄毛捂着肚子后退的空挡，又扑上前去，不顾自己受伤的小臂，左右开攻，一拳接着一拳，无一例外地全朝对方头上砸去。
他手劲儿不小，黄毛被这一串乱拳砸得头脑昏聩，慌张后退几步后，举起甩棍在身前胡乱比划了几下，威胁着许景同不要上前。
许景同冷笑一声，看也不看对方手里的武器，直直冲了上去。
他向来不是什么肯吃亏的角色，挨了一棍子，当然要还回来，哪里有被吓走的道理。
只见他弯腰躲开对方的攻击，又上前几步，一记直拳正中对方的鼻骨。
就这一拳，黄毛感觉温热的液体从鼻孔中汨汨流下，伸手一摸，果然一手鲜红。
就这么一眼，黄毛也觉得头脑一闷，满肚子怒火，再顾不得什么实力差距，疯狗一般胡乱甩着棍子向许景同冲了过来，许景同左避右闪，难免还是又挨了两下。
好在对方的攻击没半点章法，漏洞更多。虽说打到许景同几棍，但挨的拳头更多，到底没占到什么便宜。
“啊！有人打架啦——”
不远处传来一位女人的尖叫声，二人不约而同停下动作，转头去看。
那是一位红衣黑裤，身材微胖的大妈，手中的链子拴着一只吐着舌头的小哈巴狗。
毕竟是在小区内动的手，路上难免有一两行人。
黄毛在这一代可算是“声名远扬”，干过不少打架斗殴、欺负小孩的“好事”。
大妈定睛一看认出他来，当即怒目冲了过来：“你这个小兔崽子！又在这里不干好事，才从局子里出来多久，要不要我让你再进去体验体验啊！”
这些社会上的小混混每日在外游手好闲、张牙舞爪，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怕的。
诸如这些个大妈老太的，扯起嗓子就骂人，敢对她们动手就哭叫，一言不合就报起警来，倒是平白叫人惧怕。
黄毛见她一副叉着腰盛气凌人的模样，朝地上啐了一口，朝许景同说了句“你给我等着”——不无给自己补全面子的意味——接着转身就讪讪溜走。
大妈见黄毛夹着尾巴走远，这才将担心的目光转向许景同：“以后见了他绕着点儿走，这也不是个好惹的东西。”
许景同朝大妈笑了笑，又蹲下摸了摸小狗脑袋，起身道：“谢谢您，我没事儿。”
至此，计划全被打乱。
小臂还在隐隐作痛，好在他向来是个能忍痛的，这点儿小伤并未放在心上。
归家时间比计划中晚了许多，陈姨如他意料中那样，还在一楼客厅等着他回来一起吃饭。
许景同面上又几分无奈：“陈姨，不是说了不用等我吗？”
陈姨翻了个白眼，嗔怒道：“那我还能不知道你吗，不等你，这顿饭你还能好好吃？虽然个子是够了，但你还小，还要继续长身体呢，知不知道啊。”
看着陈姨进厨房做饭，许景同也没有了上楼复习功课的心思。只陪着陈姨一起，东一句西一句的聊着。
一顿饭的时间，许景同掩饰得很好，陈姨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吃好饭上楼，许景同熟练地从柜子里翻出药油，神色无常地替自己处理了伤口。
受伤的是右臂，写字实在是不方便，许景同草草做了几道题，又背了会儿书，就决定还是先睡觉了。
第二日清晨，许景同起了个大早，想要把前一天欠下的功课补上。自从林沧来了以后，这还是他第一次没有如期完成对方布置的任务。
只是……
许景同发现，一夜过后，他胳膊上的伤似乎更加严重了。
以至于此刻就连抬起胳膊都有些困难。
这下许景同是真的有点儿慌了，第一时间想起了对方一个月前话里那句“脾气不好”。
冲下楼去冻了两个冰袋，估计林沧要不了多久就过来了，许景同在房间内左左右右转了几圈，终于定下神后，还是决定先把昨天没有完成的任务搞定才是。
坐在书桌前，眼睛快速掠过一道道题，许景同脑子转得飞快，答案几乎已经在脑海中叫嚣着让他快点落笔，可握着笔的手却半天写不出几个字。
问题还不仅仅只是写得慢……
许景同望着卷面上歪歪扭扭、稀稀落落的字——这些他费了半天劲儿鬼画出来的东西，恐怕也是入不了林老师的眼。
颓废地扔下笔，许景同向座椅后背靠去，用那只更灵活的手捂住眼睛，心里考虑的事已经从如何补完昨天的作业转变为等一下如何跟林沧狡辩。
下楼将冰袋拿了上来，许景同一边冰敷小臂，一边拨通了林沧的电话。
“喂。”林沧清冷好听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许景同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林沧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又确认了一下来电之人：“景同，怎么不说话，有什么事吗？”
听到对方叫出自己的名字，许景同才挣扎着开口道：“我……”
还是说不出口。
该怎么说……
因为自己昨天没有老实待在家里学习，跑出去喂猫、打架，导致胳膊受伤，不仅没有完成昨天的任务，今天的学习计划恐怕也不能正常进行？
“我就问问，您出门了吗……”最后，许景同怯懦道。
对方的声音有点儿不对劲儿，林沧虽然听出来了，却也没有多想：“嗯，出门了。学校那边的事都解决了，你放心，不会耽误今天的课，我四十分钟后到。”
许景同欲哭无泪，心说我倒是想让您再耽误个一天两天的。
电话里却怂怂地开口应道：“好的老师，那我等您过来。”
林沧进门的时候，许景同没有下楼去接。
除了个别时候，许景同一般都是一听到大门打开就奔到楼下，亲自把他老师迎到楼上去。
或许是今天太过心虚的缘故，他只坐在座位上假意认真地刷着题，等林沧自己上楼来。
林沧来之前，他冰敷了小臂好半天，这会儿肿是消下去了——疼痛也没有刚起床的时候厉害，可这右臂依然跟个摆设没什么两样。
此时，他早已将冰袋藏了起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直觉林沧不会太喜欢他打架。
那日巷道解围，林沧战力高强，却态度冷淡，语气里满是不在意，甚至扬言报警。
他如此能打，却不是个喜欢动手的火爆脾气，二人相识这么久，许景同连对方有功夫傍身都“不知道”。
这么厉害，又这么低调，说到底大概还是因为不喜欢或者不在意。
他半点都不把自己的武力值放在心上，到头来看自己的“爱徒”用不堪入目三脚猫功夫和别人互相挠来挠去，难免不会心生厌烦。
更重要的是，因为打架，他受伤了；因为打架，他没能按照对方的要求完成任务。
不得不说许景同犬科动物的知觉有时候确实准得惊人。
……
林沧躬身从鞋柜中拿出那双自己的专属拖鞋，和陈姨简单打过招呼后便自己上楼去了。
许景同没有像往常一样，在自己进门的那一刻就冲下楼来。林沧原本没有多想，缓步上楼，却在将要踏入对方房间的那一瞬间，察觉出几分对方的不自在来。
连许景同自己都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不敢让林沧知道，为什么会是这么一副惶恐的模样。
他没想过是不是因为自己害怕林沧生气，太在意林沧对他的看法，太……在乎林沧。
林沧定定地站在门口，看了许景同僵硬的背影片刻，才出声道：“景同，我来了。”
许景同转身，极力克制自己内心的微妙情绪，笑着叫林沧：“老师。”
林沧一步步走向许景同，没有急着坐下，反而站在他身前上上下下地将对方打量了一遍。
他敲了敲桌子：“来，昨天的古诗，背一遍。”
许景同着实愣了一愣，林沧甚少考察自己的背诵内容，大概是觉得死记硬背的东西，只要足够自觉，也没什么会不会的，不需要他操心。
好在昨晚睡之前还是背了书的……不知道是不是林沧察觉出了他的异常。
心中忐忑，面上却不显，许景同神色如常地背完了诗。
关于古诗文的背诵，林沧对许景同的要求也很简单——不背整首，只背重点诗句。非名篇，简单背；重要篇目，反复背。
这对于许景同来说不算什么困难，更别提林沧将所有资料整理得清清楚楚，给他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好，背会了就好。”不知是不是错觉，还是心虚的缘故，许景同总觉得对方这话说得别有深意似的。
抽背结束，许景同本来以为自己可以暂时松一口气，谁知林沧走到他身后，伸出手来，按住了他的右臂。
“！”
猝不及防的触碰让他浑身一怔，咬牙止住快要从口中泄出的痛吟。
“来，我给你看看昨天做的题。”林沧口中这样说着，手上的劲儿却没有卸掉，而是操着他的手臂移至旁边，露出胳膊下的卷子来。
这些卷子都是许景同昨天上午认真完成的，在林沧来之前他就已经提前准备好了。
林沧的下巴就在他的头顶上——对方还是没有坐下的打算。
右手撑在自己的右臂上，力道不重，却不是此刻受伤的许景同承受得住的。另一只手也同样撑在他的左手边，是整个将许景同包裹在怀里的姿势。
许景同年龄不大，个子却窜的快，身高和林沧比起来差不了多少，可如今瑟缩在林沧身前，看着分明就还是一个孩子。
许景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林沧却一脸平静地看着卷子上的试题：“景同，看卷子。”
他知道了……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但是……他知道了。
许景同脑子里乱哄哄的，甚至连对方的上一句话也没有认真去听，只考虑着是不是应该主动承认……
还是……既然他不点破，他就也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景同。”林沧又叫了一声，语气还是淡淡的，听在许景同耳中却像惊雷一般。
看着身前的小孩几乎浑身一抖，林沧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到底还是直起身子，放开了手。
他伸手解开了衬衫袖口的两粒扣子，看也不看许景同：“现在，要不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右臂上方的力道总算卸了去，可许景同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听对方开口抛出更让他觉得紧张的一句话来。
“我……”
“嘘，”林沧抬眼打断了他想要说的话，“想好再说。”
“景同，既然我问了，就说明我想知道答案。别撒谎，不然的话……”
“我会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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